7、七 ...
-
有的时候，常常会觉得自己生活在一场巨大的谎言之中。
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耳朵所听见的东西……这些，你用什么来判断它的真或假？
就好比我半个月前在家门口碰见干死的大贝壳，他昨天邀我一起去逛非人开的市场……这搞不好是假的呢。其实是我写文幻想过头了，我今天其实只是跟神庙小卖部的老板来进货而已。
……不然怎么解释他一车拉我到高桥大市场门口呢……（给不是长沙人的诸位科普一下：高桥大市场……基本就是长沙最著名的小商品批发市场了笑）
我蹲在高桥门口，感觉双目之中缓缓流出了血泪。
“……你耍我的吧，”我边擦血泪边问正把旺仔牛奶小浣熊干脆面娃哈哈矿泉水乡巴佬卤蛋……等等一系列小卖部常备物搬进后备箱的方諸：“其实你只是被吴寅时派出来进货的对吧……叫上我其实是怕干死在半路对吧……”
他盯着我的血泪看了两秒，拆开一包心相印给我：“寅时君是叫我来进货啊……文巫女你可以自己先逛嘛，这里很安全的不会有什么事~”
“……”我接过他给的纸巾塞进口袋，无语凝噎。
安全？这里当然安全了。先不说门口多少人来车往治安无忧……现在，快七点了，天都要黑了，高桥的大部分店铺早两个小时之前就关门了……除了我之外连个人影都难见，你说是有多安全？
我看着方諸那一身的李宁和还挂在脖子上晃来晃去的菲利普耳机（……菲利普真的也做耳机），开始觉得他其实是我家隔壁神庙打工的；只是比较脱线爱搞行为艺术、又留了一头长发而已，就算瞳孔是绿色的也不能说明什么……毕竟世界上还有美瞳这种东西。
……奇怪，这么想着，好像连他的五官也有了些微的变化……？变得……粗……糙？我使劲晃了晃头，仔细再看去；却发现眼前正在搬东西的不过是个摸样普通的青年。
没有绿色的瞳孔，头发也只是清爽的短发，五官平庸，腰后的口袋里插着的是……伞？
那么之前发生的一切真的只是我的幻觉？我写文写到神志不清？
……这不对劲……我如何判断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雨师和潮神……真的存在或是仅来自于我的想象？
觉得自己快被搞疯了，我慢慢的站起来，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青年。而他也察觉到什么奇怪似的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文巫女？”他走过来，自然的伸出双手捧着我的脸，把额头贴在我的上面：“你看不见了？”
不是幻想……原来不是；大概不是。
“怎么回事？”我松了一大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害怕：“……你的样子？”
但是他不回答，只是看着我的眼睛：“……你不相信了。”
“——城市里的科学氛围比神庙附近浓厚太多，你怀疑我的存在了。”
“——不相信，就看不见。”青年看着我，露出的表情像是极难过：“我们就是这样失去了我们的巫与觋……他们不再相信我们的存在了，于是我们在他们的眼中也变成了普通人……你相信吗？”
“——文巫女，你相信吗？”
……我……
我说不出话来，眼前那张平凡的面孔好像阳光下的雾气一样消失融化，慢慢显示出已经开始习惯了的、精致到虚假的面孔。
方諸的脸，我熟悉的那个……绿色瞳孔、束着长发的方諸。
………………是不是离得有点太近？还贴着我的额头？你的手在干嘛？！
距离太近心脏差点停跳，这么容易心动，难道美丽的容貌真的引入犯罪？还是我最近五行缺男友所以被个贝壳刺激到差点流鼻血？
长得太好看的贝壳还捧着我的脸不肯撒手，绿眼睛里浓浓的悲伤跟要哭一样：“……难不成、已经听不见我真实的声音了吗？怎么会……明明是文的巫女、怎么这么容易受科学的影响……”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人是很奇妙的生物，拥有了不起的自我保护能力；对于超出自己常识的认知之外的东西，视为“有危险”而忽视它的存在。
不相信的话，雨师寅时就只是个染着红头发的工作人员。
不相信的话，潮神方諸就只是个平庸的、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青年。
……更正，是平庸的捧着我的脸不松手的变态青年。
“——你要靠这么近到什么时候！！！我哪知道科学的力量这么可怕我自从去了外婆家过暑假才能看见你们非人啊！！！”
我抽出口袋里的心相印，恼羞成怒的拍在了方諸脸上。
……
所以说，有时候真的没法信赖自己的眼睛或者耳朵；因为它们会和你的心一起串供骗你。
被你和包围你的[科学]所否认了的存在，实在是那样与众不同的繁华啊。
繁华得………………吵死了。
被叫卖和砍价声灌了满耳，我目瞪口呆的站在高桥门口，注视着那些像是在黄昏的光中突然出现的熙熙攘攘的人……非人？
方諸把双手插在口袋里，笑眯眯的冲我歪头：“欢迎回来真正的世界。”
“——呀~不愧是文巫女，这么快就摆脱了科学的影响呢~可惜现在别说有能力的巫和觋……就连相信我们存在的人都少见了。”
“不相信就不存在？”我叹口气，觉得脑容量快炸了；眼睛不够看，恨不得有台相机……不过科学仪器大概不能记录，我猜。“……f**k，我到底错过多少好材料……早知道前年就去外婆家了！”
“前年在潮神位子上的还是无肠公子啦，他很讨厌人的……据说脾气也不好，出门都会幻形。”
“……这么说缘分真奇妙……恩，这素材好，下个连载可以用……有什么好故事吗？”
“我才当半年神啦……啊对了，不用担心安全；暮市的主持者是楚侯姬，你以前每个月都去馆里看她一次，她绝对会罩你。”
我觉得有点不妙：“……楚侯姬？馆里？我高中的时候倒是每个月都去省博物馆，你说的那位该不会芳名叫辛——？”
他特别坦率的点头：“辛追大人说谢谢你每月都去看她，今天要请你喝茶所以让我请你来。”
我……我不要和三千年前的马王堆西汉女尸喝茶呀！哪怕我是个好奇心逆天爱取材的作者也是会怕鬼的！！！看在老天的份上我当年不是去看她是去看她的陪葬品啊！！！还是因为省博免门票才去消磨时间的！
怕到腿直发抖一动不动，我还是被方諸又是推又是拉的拖去了和辛追夫人喝茶了；至于过程和心情……对不起实在是受惊过度无法描述。总之是很……不科学就对了。
不过好像也不能这么说。起码不是“那个”不科学的意思……糟了我惊吓过大说不清了……
其实辛追请我喝茶这件事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她是个慈祥又有钱有势的孤单老太太。
……仔细想想方諸会开车也是，还有吴寅时要吃刨冰什么的。
要说哪里“不科学”的话，只能说他们的存在本身不符合我被教育而得到的“常识”而已。
这个世界是远超你想象的广袤无边；所以人才会只给自己划出了“相信”和“不相信”的部分吧。因为这个世界真是太广大了、拥有太多的未知了，如果连和自己无关的存在也要去弄清楚的话岂不是没法过日子了？
所以才把不需要、无关的和对自己有害的东西归类到“不相信”里，用这种方式从自己的世界里抹去它。
你相信什么，那一定是有道理的存在。
你相信什么，那一定是你所需要的东西。
这和别人是否相信无关，只是你的世界里所包含的东西。也许、也许它会是只属于你一个人，只有你一个人拥有的宝物呢。
——我作出了选择，现在注目你的。
…………你相信吗？还是不？
坚定着你所相信的东西而前进，世界就这样缓缓运转。
【所见之物】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