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与王子（2）》璃玥

5、（一）5

　　下午六点，天空依然亮得很。
　　北堂薰随便找了个街边小摊解决掉晚餐问题，继续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离家好几天，他已经渐渐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没有舒适的生活条件，没有丰盛的餐点，没有时时侍候在旁的仆人，甚至连生活费都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好在他已经在Narcissus Bar找了份工作——乐队Silvers的键盘手。
　　Silvers是酒吧老板夏锐一手栽培的，所有成员均是由他亲自挑选。当薰告诉夏老板需要找一份工作时，夏老板竟想也没想就决定让薰以键盘手的身份加入Silvers。
　　“除却外形很好不说，光凭你是北堂家少爷这一点就极有吸引力。”这是夏老板的解释。
　　从来只着眼于利益的夏老板，根本不在乎薰的实力。想到这点，薰不免觉得有点悲哀。
　　到头来还是不得不依靠北堂家啊。他自嘲地笑笑，心中泛起阵阵苦涩。也罢，反正他一开始就不打算脱离北堂家。他离家出走，仅仅是想躲开那个人——他的后母，那个口口声声说和他母亲是好友，却抢走他父亲的女人。
　　其实过去的恩怨他并不想追究，可是这不代表他能够接受。总之，他需要一段时间冷静下来。至于那段时间是多久，他自己也说不清。
　　在路过一家街机店时，薰不自觉地停下脚步。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店内非凡的热闹景象。无论是在玩的人还是旁观的人，都时不时或喜悦或愤怒或激动地摆出各种动作表情。
　　看着看着，薰竟有点失神了。他想起前几日与尤凝一起疯完街机的情景，想起她好奇地扯着他问东问西的样子，忍不住轻笑起来。
　　也就这几分钟的停留，天空忽然暗了下来。黑压压的云层翻滚着遮住了整个天空，风也变得凛冽起来，湿湿的带着一股寒意。
　　快要下雨了，不知道小凝是不是还在等他……薰这么想着，抬手看了看表，都过了四个小时了，她应该早走了吧……
　　可是，万一她还在呢？她没有带伞，穿的衣服也很单薄，要是不小心感冒了他会很头疼的……
　　薰蹙了蹙眉，心想既然放不下，干脆回去看看好了。于是他拐进了旁边的小巷——他要抄近路回去。

　　“哈鼽！”一声响亮的喷嚏，尤凝咧咧嘴，讪讪道，“哦呵呵，难道有人在想我？”
　　“哈鼽！哈鼽！”也许是咒骂也说不定……
　　“哈鼽！哈鼽！哈鼽！”原来是感冒了……在这种阴森森地楼道里坐了四个多小时，吹了四个多小时的冷风，是超人都要病了，更何况她又不是超人……
　　尤凝吸吸鼻子，更加用力地抱住胳膊。一阵风吹过，她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好冷啊！明明是夏天，为什么会这么冷……她使劲搓了搓手，几分钟后，郁闷地撇撇嘴：什么嘛，只有手心发热而已！
　　磨擦生热未果，她索性站起身甩胳膊甩腿。这么一来，她顺道发现自己坐得太久，已经全身麻痹了……
　　“那个笨蛋到底死哪去了啊！怎么还不回来！”尤凝简直要抓狂了。这两笔帐她非要算到薰头上不可。可是，可是她现在头好痛哦，好想睡觉……这样下去她根本不能坚持到他回来啊……
　　“不行不行，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尤凝拍了拍额头，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薰送给她的Kitty猫。好在她把它带上了，现在开始玩一人双角游戏吧……
　　“你好，我叫Kitty。”
　　“你好，我叫尤凝。”
　　“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待在这里呢？”
　　“我在等一个笨蛋。”
　　“笨蛋？是指脑子坏掉的那种笨蛋吗？那你为什么还要等他呢？”
　　“啊哦，大概是我的脑袋也坏掉了。”
　　……
　　好无聊哦，越来越困了……还是睡一会吧，就一会，没问题的……尤凝将脸贴住Kitty猫，几乎在闭上眼的同时就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身体变轻了，好像漂浮在空中一样。暖暖的风轻轻地托着她，带着她在白云间翱翔……

　　北堂薰小心翼翼地将尤凝放到车后座上，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额头——还好她没有发烧。他松了口气，静静地凝视她，帮她理了理头发。她睡得死死的，表情看上去很幸福，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意。
　　“这个笨蛋，睡得那么死，难道都不怕被人给卖了。”面对这样的尤凝，薰简直哭笑不得。她居然会在楼道里睡着了。要是他回来得晚点，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想到这里，薰无意识地看了眼站在车外的风奕泫，眼神暗淡下来。
　　应该不会怎样吧，因为风奕泫一直在楼下等着她。
　　虽然他不喜欢风奕泫，可是他知道风奕泫对尤凝是真心的。而他自己，不知怎么的，似乎一直在伤害她……
　　可是他真的不想，不想让她受那么多伤害……
　　也许，他根本不值得她喜欢……
　　是不是该放手呢……让她跟风奕泫在一起，她会比较幸福吗……
　　心骤然一紧，薰猛地握住脖子上的吊坠。明明是紧贴着皮肤的，那水晶吊坠却为何连一点温度都没有？冷得就像一块冰，让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北堂薰，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啊。”薰勾勾嘴角。过了几秒钟，他最后看了尤凝一眼，退出身把车门关上。
　　风奕泫双手环抱靠在车的前门旁。他看见薰关上车门，就问道，“你不跟我们一起走？”
　　薰瞥了风奕泫一眼，淡淡地说，“没必要，她已经不是小孩了。”
　　“你真这么觉得？”
　　“是。”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风奕泫盯着薰，明明是波澜不惊的表情，眉宇间却洋溢着将一切把握在心的自信。这样的注视让薰极度不舒服。
　　“我并不是为了她而回来的。”薰有点恼火地扔下这句话，转身想走，却听到风奕泫说，“不懂得珍惜的话，会受到惩罚的哦。”
　　薰一下僵住了。他扭过头，郁闷地瞪了风奕泫一眼。然而风奕泫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说什么。他打开车门上了车，没过多久就载着尤凝消失在薰的视线里。
　　哗啦啦——哗啦啦——
　　一阵狂风之后，酝酿了许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薰没有雨伞，也不想找地方避雨，索性冒着雨往回走，边走边思考风奕泫所说的“惩罚”。雨水浇湿了他的头发，视线完全被雨幕遮住，衣服裤子湿漉漉地粘在身上，鞋子也进了水，他却没有任何感觉。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与两个人擦身而过时，由于其中一人不小心将手里的袋子掉到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薰才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看那个袋子，将它捡起来，正打算把它交还给它的主人，却不由得愣住了——不是因为它的主人是齐玉，而是因为跟齐玉在一起的男子他好像在哪见过，很久以前……
　　“你……”薰疑惑地打量着那个穿着补丁装，头发挑染成蓝紫色的男子，刚想开口就被齐玉打断了。
　　“对不起！”齐玉抓过薰手中的袋子，拉上男子就匆匆往前走去。没走几步，男子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瞟了薰一眼，这让薰更加疑惑了。
　　会是认识的人吗……薰想了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是谁都无所谓。他放弃地耸耸肩。晚上还要打工，先回去换身衣服吧。

　　晚上九点，当北堂薰抵达Narcissus Bar时，雨已经停了。他将伞收好放到伞架上，径直往吧台走去。
　　“北堂少爷，我等了您很久了。”夏老板笑意盈盈地从里屋走出来，朝酒保打了响指。“快帮少爷调杯酒。”
　　“不用了，我只是来打工的。”薰冷声拒绝道。说实话，他真的很不喜欢夏老板那阿谀奉承的嘴脸。不过他周围满是这样的人，他早就习惯了。况且Narcissus Bar的酒味道确实不赖，环境也比一般酒吧来得好，所以他才常常来这里。
　　“乐队成员们在休息室，我这就带你过去。”夏老板将薰引领到休息室。推开门，里面坐着四个跟薰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他们的穿着打扮都很视觉系，而且是特别华丽妩媚的那种，这让薰受了不小的刺激。
　　来这里无数次，为什么他从来没注意过Silvers是视觉系乐队呢？难道他也要打扮成这样吗……总觉得，他跟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
　　薰无奈地回头看了夏老板一眼，夏老板并没有注意到。后者正滔滔不绝地向乐队成员们介绍薰。
　　“欢迎加入！我们可以直呼你薰吧？”听完夏老板的介绍，Silvers的队长兼吉他手松久首先向薰打招呼道。薰点点头，贝司手雪和鼓手Satomi立刻拥了上来。
　　“薰，夏老板说你是学钢琴的，学了多久？会不会很贵呢？”
　　“你会化妆吗？要不要我帮你？你的演出服也交给我好了。”
　　“拜托，Satomi，你的品味那么差，会吓到人家的，还是交给我吧。”
　　“你说谁的品味差啦？你那喜欢穿女装的嗜好才吓人咧。”
　　“穿女装又怎样？又没碍着你。你说对不对啊，薰？”
　　……
　　看着闹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薰真是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松久拍拍薰的肩膀，一脸抱歉地说，“他俩就那副德性，让你见笑了。”
　　“没什么，我并不介意。”薰确实是不介意。比起被人当作少爷而给予特殊对待，他更期待这种坦诚直率的交流方式。虽然很不想穿视觉系的演出服，但加入Silvers应该是正确的选择。
　　“哎，贤雅，你怎么不说话？这一点都不像你。”雪悠悠地走到贤雅的身旁坐下。贤雅是Silvers的主唱，一个有着白皮肤，浅绿色眼眸的少年。他从薰进入休息室起就一句话也没说。
　　“我不能认同你呢，北堂少爷。”贤雅双眉一挑，似有似无地瞟了薰一眼，用一种很是无奈的语气说，“我们根本不清楚你的实力，怎么能光凭夏老板一句话就让你加入？”
　　“江贤雅，你给我适可而止！”听到贤雅说的话，夏老板的脸都气绿了。他紧张地看了看薰，赶紧赔笑着向薰道歉。
　　薰无意理会夏老板。他冷笑着对贤雅说，“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只是到时你可别激动得哭出来。”
　　“哦？那我就拭目以待好了。”贤雅随手抓起放在一旁的外套披到身上，站起来往外走去。
　　“贤雅，你要去哪？我们应该先练习一下配合。”Satomi“唰”的一下就挡在了贤雅面前。
　　“去吹风而已。”贤雅推开Satomi的手，很妩媚地撩了撩他那及肩的长发，顿住，回过头冲薰微微一笑。“既然要证明实力，即兴发挥不是更有意思吗？”
　　“正有此意。”薰冷冷地说道。
　　空气中似乎有一股火药味弥漫开来，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看来这场大战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