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与王子（2）》璃玥

4、（一）4

　　盛夏时分，暴雨时常悄然而至，伴随着电闪雷鸣，淅淅沥沥一下就是好几天。
　　在这个多雨的季节，尤凝的心情也禁不住潮湿起来，沉甸甸地很是难受。她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手里拿着薰送给她的Kitty猫，目光中有茫然，也有不安。
　　看着那个正在被雨水冲刷的世界，她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哎？那个人……”她忽然一惊，大雨中出现了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是薰。他正冒雨拖着一个行李箱往大门口走去。
　　她顿时慌了神，也不多想就冲下楼，冲到暴雨中，冲到薰面前。
　　“薰，你这是在干嘛！”尤凝扶住膝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之前从未试过跑得这般快，而且还是在大雨中。
　　薰看着尤凝，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感伤。雨水倾然而下，打湿了他的全身，氤氲而沉重。那重重的雨幕仿佛化作一堵堵无形的墙，隔绝了他和她本应紧密相连的世界。
　　尤凝愕然，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默了许久，薰缓缓开口道，“对不起，让我静一静。”他说完就拖上行李箱从她身旁走过。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上了出租车。
　　“等等，薰，不要走！”
　　“凝凝，你回来，我有话跟你说。”尤凝跟着出租车跑出几步，却忽然被叫住了。
　　尤怜若撑着一把红伞缓缓走到尤凝身旁。她将伞往尤凝的方向靠了靠，后者却下意识地伸手挡住眼睛。
　　“怎么了，凝凝？”
　　“没，没什么。”尤凝摇摇头，跟着若一道往回走。好奇怪啊，明明是那么鲜亮活泼的颜色，她为什么会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在那淡淡的红色阴影里，她的心情只是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悲伤……

　　回到宅子里后，尤凝在若的要求下换了身干衣服，然后匆忙跑到若的房间。
　　“妈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想到薰刚才的表情，她简直要急死了。他前几天还好好的啊，还陪她打电玩，而今怎么会连招呼都不打就拖着行李走了……
　　“凝凝，薰他……他暂时不会回来住了……”若用手捂着脸，低声啜泣起来。
　　“你说什么！”尤凝简直要跳起来。怎么会，薰竟公然离家出走了？那她该怎么办？他怎么可以留下她一个人……
　　“前几天薰来找我，我就把那件事告诉他了……他当时明明没什么反应……怎么会突然走了……”若哭得更伤心了，连说话都变得断断续续起来。
　　“那件事？”尤凝定了定神，扶住若的肩膀，严肃地说道，“妈妈，告诉我，你跟薰说了什么？”
　　若叹了口气，低声说，“我跟他说了我和紫彦以及司浩之间的事。”
　　“紫彦？薰的亲生母亲？你们认识？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没想到妈妈竟会认识紫彦，可是她为何会在这种情况下提及紫彦和北堂司浩？尤凝很是不解。
　　“我，紫彦，司浩，我们早在18年前就认识了。而当时，司浩是紫彦的未婚夫。可我还是无法克制地爱上了司浩，而司浩也回应了我的感情……”
　　“司浩和紫彦是指腹为婚的，他并不爱紫彦，所以我以为紫彦对司浩也……但其实紫彦是爱着司浩的……当司浩向她提出解除婚约的要求后，她居然企图自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所以，所以我……”
　　若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可在尤凝听来却字字句句清晰无比。她忍不住接过若的话道，“所以你选择离开，为的是成全他们？”
　　若点点头，目光空洞地看着尤凝，“我是不是很过分？我居然会喜欢上好友的未婚夫，还差点害死她……现在她的儿子又因为我而离开……我根本不应该跟司浩……”
　　尤凝知道若想说什么，她慌忙扑到若身上捂住她的嘴巴，拼命摇头，伤心地喊道，“妈妈，这不是你的错啊！你只是太爱爸爸了，会变成这样也是没办法的啊！可是，可是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事？为什么要独自承受这些痛苦……”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的遭遇，想起那些人的恶言恶语……
　　离开所爱的人，带着孩子独自苦撑，又要遭受世俗的非议，想必妈妈一定承受了比她多上千倍万倍的痛苦……尤凝想到这里，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这些年来让你受苦了。”若搂紧尤凝，边说话边轻轻拍着尤凝的肩膀，就像多年前常做的那样。
　　尤凝窝在若的怀中，正直伤心处，却猛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犹豫着，小声问道，“妈妈，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她的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若的手骤然抖了一下。然而若只是沉默，过了好久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妈妈，求求你，快告诉我！”尤凝忍不住催促道。她是无论如何也要知道这个答案的。可是她的内心深处却在矛盾地抵触着，她害怕若会说出一个让她五雷轰顶的名字。
　　“我……你放心吧，那个人并不是司浩……”若低下头，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
　　尤凝并没有注意到若的失常。她拍了拍胸口，大大地吐了一口气。太好了，她心中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凝凝，你喜欢薰对吧？看得出薰也很在意你呢。”若忽然冒出这句话，尤凝措手不及，脸一下红到耳根。
　　“你们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份感情……”若接着说道，声音越发的低沉。
　　“妈妈，你怎么了？”尤凝终于发觉若有点失神，吓得使劲晃了晃她。
　　若摇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她顿了顿，又道，“薰这次搬出去一个人住，我担心他不会照顾自己……”
　　“放心啦，妈妈，我会看着他的。”尤凝咧嘴一笑，旋即向若告辞回自己的房间。

　　“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怎么又是关机！尤凝郁闷地把手机往床上一扔，顺手抽了个枕头抱在怀里。
　　薰那个笨蛋到底跑哪去了嘛！都三天了，不仅不给家里打电话，就连短信也没一条，害得她担心死了！
　　她不是不能理解薰的心情。她知道若和司浩的事让他受到很大打击，他想暂时离开这个家她也不会阻拦他。可是，可是他这样一声不响地丢下她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尤凝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最后干脆摔起枕头来，可是没摔两下，她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难道是薰？她心中一喜，匆忙拿起手机，看也不看就按下接听键。“薰？”
　　“不，是我。”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尤凝一愣，暗暗叹了口气，原来是风奕泫打来的……她一下没整理好心情，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是薰打来的，让你失望了。”
　　风奕泫的声音依然平静，尤凝却听出了个中的伤感。她赶忙讪笑着否认，“不是啦，我只是，只是在好奇你怎么会打电话给我……呵呵……”
　　“你不用勉强。薰的事我已经大概知道了。”风奕泫的话让尤凝大为吃惊，她刚想问他是怎么知道的，那边已经开了口。“他去咨询的那家房屋出租公司，正巧是我认识的人开的。”
　　“这么说你知道他住在哪了？”
　　“是的。”
　　“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我就是为了这个打电话给你的。”
　　“嗯！那就拜托你了！”
　　挂断电话，尤凝简直要乐得跳起来，所有对薰的埋怨也通通一扫而空。
　　她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然后跑到大门口等风奕泫来接她。虽然知道风奕泫最快也要一个小时后才能到，但现在的她根本顾不得那么多。她只知道自己恨不得能马上冲到薰的身边去。
　　想见一个人的心情，原来竟可以强烈到这种程度呢。

　　两个半小时后，尤凝坐着风奕泫的车来到一条小巷的入口。
　　那是一条两旁砌着水泥高墙，如游蛇般蜿蜒在两个居住区之间的小巷。由于巷子太窄，汽车无法驶入，他俩只得将车停放在附近的停车场再步行前往。
　　小巷里很少有人往来，空气安静得有点过分。走在那似乎没有尽头的小路上，看着居住区里一排排高低不一，显然经年已久的灰白色建筑，尤凝的心情分外复杂——不知道养尊处优惯了的薰，能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
　　又过了十来分钟，风奕泫带着尤凝来到其中一栋灰白色房屋前。他指了指五楼靠外侧的那间房说，“薰就住在那里。”
　　尤凝点点头，刚想往楼梯口走去，却被风奕泫一把拉住了。他抬头看看薰租下的那间公寓，淡淡地说，“小凝，我就陪你到这里吧。他应该不希望看到我和你在一起。”
　　“可是，可是……”听风奕泫这么一说，尤凝顿时迟疑起来。确实，薰一直很反感她和风奕泫在一起，三个人要是这样见面了未免会尴尬。可是风奕泫好心送她来找薰，她要是让他这么走了，实在是说不过去。
　　似乎看出了尤凝的想法，风奕泫拍拍她的头，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不用在意我，你快去找薰吧。”
　　尤凝低头思考了一会，咬咬牙，把心一横，向风奕泫道了声“再见”后就转身跑进楼里。
　　对不起，风奕泫。她在心中默默地重复着这句话，义无反顾地朝楼上跑去。

　　风奕泫目送尤凝离开后，刚转过身想走，就看到北堂薰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他不禁蹙了蹙眉，沉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小凝刚上去找你。”
　　“我的事你最好少管。”薰冷冷地扔下这句话，竟朝着与楼梯口相反的居住区大门走去。
　　“你要去哪里？”风奕泫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去拦在薰面前。“你没听到我说的话吗？小凝已经上楼找你了，她很担心你。”
　　听到风奕泫的话，薰下意识地握了握拳，低声说，“叫她回去，我不想见她。”
　　风奕泫看了看薰，轻笑着说，“是吗？可是你的表情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少罗嗦！我说了不见就不见！”被看穿心事，薰不觉有点恼火。他冷哼一声，打算强行从风奕泫旁边走过。风奕泫也没拦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以她的性格，一定会一直等到你回来为止的，这样也没所谓吗？”
　　薰浑身一颤，顿住，可是很快又继续往前走去。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铁了心不打算见她……风奕泫无奈地摇摇头，再次走回与尤凝分别时的那个楼梯口。
　　他盯着楼梯口看了很久，也犹豫了很久，却最终没有走进去。他知道就算他再怎么劝她离开也是没用的。更何况，他害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害怕看到她一脸决绝地告诉他说她要等薰。
　　她喜欢薰，她的心里只有薰，就算薰再怎么伤害她都只会视而不见，这些他比谁都清楚。可是对于她，他依然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要这么执着……
　　也罢，只要能默默陪在她身边就好……风奕泫这么想着，索性坐在楼梯口等尤凝自己下来。
　　他只要……能默默陪她身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