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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存在的证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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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中一片狼藉,桌椅因猛烈的地震而东倒西歪,但教室内的木地板完好无损,连一道裂痕都没有。
头好疼,疼得像是要裂开了一样,身体异常的疲乏,体力好像被抽空了,她感觉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强烈的疲乏感向她袭来,就好像几天几夜都没有入眠的困倦感让她甚至就想维持着这样倒在地上的姿势睡下。
但是……不行,好不容易才回来了,好不容易才回到这里来了……
终于回忆起了非常重要的事情的她勉力从地上爬了起来,全身脱力地靠在了一张桌子上。
啊……她环顾了一圈四周,在一片狼藉的教室中发现了一个人。
那个是……小出健吗?
男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但是胸口还有起伏,看样子好像是昏迷了。
接下来呢,应该怎么办呢?
等等,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呢?
我,之前……在去了那个空间之前,和到了那个空间之后,是和谁……
是……谁?还有……别人,但是那个人是……
走廊里传来的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打断了藤乃的思绪。
藤乃静静聆听着那脚步声。
那“嗒嗒”的声音……明显是木屐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吧。
透着满满余裕的脚步声停在了教师门前,随即教室的门被推开了,容姿端丽、穿着黑色礼服的女人站在了门前,她看着藤乃,慢慢松了一口气:“太好了,你没事啊。”她抱怨着:“刚才的那场强震,真是吓到我了呢,幸好你没有受伤。”她看着藤乃,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她,在关心我吗……
浅神藤乃呆呆看着她,从心底感到了不可思议。
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啊啊,这里还有一个孩子……”看到了倒在地上的男孩,紫阳自言自语着走了过去:“送去医院吧……”
不对,除了他之外还有……藤乃看着地上的男孩,觉得头有些疼。
为什么会想不起来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明明——
——头好疼。她捂住了额头。
“怎么了?”女人带着些微凉意的手搭上了藤乃的手。
头疼更猛烈了一些,但是与此同时,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屏障被打破了一般,有关那个人的记忆,再度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她抬起头来,呆呆看向女人,却见女人一脸的不可思议,突然抓住了她的左手,细细端详起她的手背来:“这个是……”
藤乃看向了自己的左手手背,上面有着鲜红的一道令咒。
这是证明,最后的证明。
证明之前的一切不是一场荒唐的梦境,证明之前她和红色的英灵并肩战斗到了最后。
女人慢慢放下了她的手,然后退后了一步,沉默地看着少女,最终轻轻笑了出来。
“比起上一次见面,你还真是变了不少呢。”她笑着对少女伸出了手:“不过,你终于,还是要过来我这边了呢。”
寂静寒冷的医院走廊内,藤乃沉默地坐在走廊边休息用的椅子上,她身边,坐着同样沉默着的少女。
走廊那边的窗外夜色深沉,现在的时间已经不早了,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男孩的家属在不断对紫阳道着谢,紫阳在那边和男孩的家属们客套着。
藤乃身边的女孩穿着款式简单的连衣裙,好像在十二月底的寒冬都不觉得冷一样。女孩有着绸缎般的黑色长发和细瓷般的洁白肌肤,她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地坐在藤乃身边,就好像一个没有生命的冰冷木偶一般。
沉默持续了许久,终于,藤乃不抱什么希望地低低开口:“理央?”
少女半垂着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她动了动唇,用清冷的嗓音说:“不,是真央。”
果然是这样吗……之前就觉得,如果是理央的话,应该不会这么沉默的。
没想到真央竟继续和藤乃搭话了:“你……”她有些迟疑地开口:“你和理央,比较熟悉吗?”
藤乃想了想,摇头道:“不,我见过理央的次数,和见到真央小姐的次数一样多。”
“是这样啊。”真央没带什么感情地说:“理央……好像很高兴。”
“为什么?”
“因为你要来家里了。”真央看着藤乃,居然微微笑了一下:“理央好像很喜欢你。”
藤乃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终只是说了一句:“是吗……”
“嗯。”真央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藤乃的左手手背:“这个……”她的语气中有了迟疑与惊讶:“莫非是圣痕吗?”
“圣痕……?”藤乃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看向了自己的手背。现在她左手的手背上,什么都没有。
七夜紫阳在来的路上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隐去了她手上的痕迹,现在藤乃本人都看不出来自己手上有什么不对,但是,真央却能看见吗?因为是七夜小姐的女儿所以能看见吗……
“算了。”真央自己提前结束了这个话题,她轻轻出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藤乃低下了头去。
她想起了空音的事。
如果,之前她的记忆全都只是一场梦境就好了,这样的话,至少现在空音……
空音……
她想着少女的事情,突然觉得眼睛莫名地热了起来。
怎么回事?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竟觉得眼前的景物在自己的视界中显得有几分歪曲,好像下一刻就要……
“你……”带着惊疑的声音从耳边传了过来:“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藤乃有些茫然地转过头去,却见眼角一片黑色的衣角闪过,随后一双冰凉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眼睛。
“好孩子……”女人的温柔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想起什么来了吗?”
“忘记了什么也没关系,只要想起来了就好了。”
少女慢慢翕动嘴唇,颤抖着吐出了一个名字:“空音……”
大体上来说,今天真央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推论、实验、得出结论、反复验证实验结论,最后得出正确无误的理论。这样的事情就在她眼前完完整整地呈现了出来,即使其间夹杂了少女的血与泪,也无法否认这是一次近乎完美的实验——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让少女和少年活了下来,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所以,大体上来说,今天她还是很愉快的。
“因为是您抵消了一部分的修正才会这样吗?”说要让少女自己静一静而等在陌生的房间外的真央看向紫阳的眼神中仅有疑惑:“理论上来说……”
女人像是知道她想问什么一样,并没有让她说完:“并不是我抵消了修正,而是我消除了我身边的修正力量。有时候就算是抑止力也会犯蠢呢,”女人悠哉地说道:“这种时候,依靠自身的力量抵消了修正的力量也是可能的,而在掌握了一定有关那个异界的情报的时候,那个异界对我来说就再也构不成‘神秘’了,最终它以及组成它的某些东西,也只能作为一种类似术式,或者说,类似手段的东西被我使用而已。”
“那么,如果您连规则的漏洞都能够利用的话,也就是说,接近完成了吗?”
“完成?”女人轻笑着摇了摇头,微微闭了闭眼:“还差得远呢……”
“是吗……”这是真央意料之中的回答,她并没有多问,只是沉默了下来。
在真央看不到的角落,女人的眼神,微微变了一变。
藤乃跪坐在那幅画前,一动不动。
没有人记得空音。
平日里,觉得这个人存在于此是这样的理所当然,但是现在,她无论在哪里都找不到这个名字——从书面的资料上也是,从他人的记忆中也是,好像从来都没有过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一样。
但是,她是,她确实是,因为我、被我……而……
她呆立在落满了灰尘的房间里,眼中只剩下了那幅画。
空音的住处看起来已经荒废了许久,屋内有着齐全的日用品和设施,屋内的一切却都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好像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一样。
但是,藤乃记忆中的一切,都还是存在着的。
比如二人用过许多次的棋盘和棋子,比如……这幅画。
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亲手画的。
除了这幅画和书包里的那本笔记之外,似乎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证明曾经有过那样的一个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这是何等凄惨可悲的事实啊——
一个人存在的证明,只有一个笔记本和一幅画而已,除此之外,无论是纸面的资料还是他人的记忆中,都找寻不到这个人的存在。
只有我记得她。
所以,只有我……绝对不能忘记她。
毫无预兆地,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藤乃?”
藤乃猛地抬头,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女人。
她……直接叫了我的名字?
“痛苦吗?”七夜温声细语地道:“一时的痛苦总是会过去的,总有一天你会忘记今日的痛苦,但是,你除了痛苦之外,还有疑惑和不解,对吗?这样的话,那时,便是你再一度陷入痛苦境地无法自拔的时候了。”
“无知是何等可怕的东西,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你也不希望,第二次体会到今日的痛楚了吧,那么……”女人微笑着,对着女孩伸出了手:“跟我来吧。”
“继续无知下去,只会让这种事情重演罢了。”
真央倚在门边,冷冷看着微笑着的女人,不知在想什么。
“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可以告诉你。你的话,从现在开始汲取必要的知识也不晚。”七夜紫阳慢慢地接近了少女,握住了她的手:“所以,今后想要做什么,决定了吗?”
“跟我回家吧,藤乃。”
回……家……?少女抬起头来,愣愣地看着女人。
这样温柔温暖的字眼,就连母亲……都……
手上温热柔软的触感在一瞬间让她什么都再也顾不得,低下头去,任忍了许久的泪水自眼中涌出,划过面颊,滴落在地面。
她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来,而女人轻轻拥住了她,用手轻抚着女孩的后背。
真是好温柔的女魔术师,真是好可怜的女孩。
真央倚在门上,慢慢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