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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无名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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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繁花似锦。
红药沿着官道进入了金陵这座美名远播的大城。尚未从那拔地而起、气势恢宏的城门之上回神,她便再入炫目之中。这儿五步一个包子摊,十步是一家银饰店,左右两边叫卖声此起彼伏,更有亭台楼阁蜿蜒而去,如蛇蜥伏地。
红药觉着自己的眼睛快瞧不过来了,看了这翡翠玉镯,肚里的蛔虫又被鲜香珍珑包勾了去,每每瞧着好吃好看好玩的新鲜东西,她都移不开脚了。
真真是个土包子。
红药在心里把自己从头到脚的嫌弃了一遍,然后心安理得的继续土包子。周围的人均是眉目含笑的望着这姑娘,她俨然成了一个不世出的小仙子,比起金陵的女子,是多了一分淳朴自然。
待到晌午,红药已然吃饱了肚皮,将马给了店小二,自己去二楼随意寻了一个角落坐下。她在中原待的久,却未曾进过客栈,多是在破庙里晃悠,一晃悠便是三十年。
刚一落座,叫了几盘冷菜,便被二楼中央的高谈阔论吸引了。那桌人不少,各个生的高大厚实,普通人见着了定是要绕道走的,那店小二过去侍候的时候,腿跟筛子一样抖的不停。
那些人更满意了,只听一人挺着胸脯道:“兄弟们可听说过温家最近死人了?”
他边上一脸胡茬的大汉说话声大,几可将天花板上的灰尘震落:“我道是以为你神秘兮兮的想说啥,原来是这事儿。”
他说的极不屑,这事情闹的是挺大,可那是他们出京前的事了,今儿个说来已然成了过时的大事,过时的事儿再大也不能成为谈资了。
那人楞了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知道了?你们刚进的金陵,昨个儿的事情就知道了?”
“昨个儿的事?”
“对啊。”那人重新挺起胸脯,眉眼间尽是得瑟,“你们说的那是几个月前的事儿了,那金蛇郎君不巧比你们早回了一个多月。你们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桌上的人听的入神,楼上其他的人也听的入神,他们身上都佩了刀剑,即便没了这些个武器,身上也是有浓重的血腥味,显然不是什么善茬。这大汉讲的事对极了他们的胃口,可他偏偏也爱吊人胃口。
“老北,这就是你不厚道了。”他对面的汉子嘟囔着,伸手攒了酒壶给他满上一大碗道,“来,我老何敬你,喝了这碗酒你可得说细了。”
“好,干。”老北呵呵笑着干了酒,抹了把嘴:“好酒。”
他也不多废话,赶紧安抚众人道:“昨儿个发生的可是一件大事。按金蛇郎君以往做派,他每隔七天杀一次人,一次只杀一人。通常来说,这温家的人没一个好死的,尤其是温家那几个老的。”
见其他人脸色不耐烦,他赶紧道:“昨儿个金蛇郎君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冲进了那温家,眨眼间就做了七个人。”
不止那一桌人,周围竖直了耳朵的无不倒抽口冷气。当今天下虽不太平,但江湖上的狠角色却是少而又少,便是几个有过节的人也摆足了官架子,谈点风花雪月,你给点儿蝇头小利,我给你几分薄面,一桩不大的事儿便摆平了。
这金蛇郎君却依着自己的性子,在江湖上掀起了大风大浪。温家六兄弟,除了老幺武功不行,其余五人也算高手。这温家之所以能立足武林,也亏的这六人手足相亲,六人联手无人能抵。
他讲到这儿,抿了一口酒道:“那七个人里头,五个护卫,一个温家老三的儿子,最后一个……温家老二,温方义。”
全场静了,静的店小二都不敢端着菜盆踏进去了。
红药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盘子,从前她是没听说过这些事情的,她只知道夏雪宜为了温仪放弃了报仇,到头来反被温家的人害死。这一世,他倒果决了。
正出神的时候,那边的人又开口了:“听到这儿你们就觉着厉害了?后面还有呢。”
“快说快说。”
这二楼陡然间闹了起来,听故事的人纷纷摇桌跺脚,那店小二才吁了口气,抱着小心肝给各位客官端酒送菜。
“你们是不晓得,当晚有人瞧见无名剑了!”
“无名剑?”
不少人“刷”地站起来。
这无名剑可不是一般人,他出道时间尚晚过金蛇郎君,没人真正见过他的模样,只知道金蛇郎君想动温家女眷的时候,这人出手相救了。每回温家有难,无名剑定会出手,可他并不是非动手不可。
奸人者,不救。
盗人者,不救。
辱人者,不救。
背信弃义者,不救。
见死不救者,不救。
忘恩负义者,不救。
不忠不仁不孝者,皆不救。
这温家本就是强盗出身,要他们不为非作歹,难,比登天还难。这无名剑的剑便是为那些个老弱妇孺而拔。换言之,无名剑也不过是被迫出手的。
“那无名剑可是死了?”这时,边儿旁听的人忍不住问了。
那大汉目露奇色:“谁说无名剑死了?”
“没死?”插嘴的人楞了片刻,“不是说温家老三的儿子给金蛇郎君做了吗?”
惊着的人无不摇头好笑,无名剑何时成了那温家老三的儿子了?坊间确实有传闻无名剑是温家年轻一辈的高手,因着他身份来历尽皆成迷,神出鬼没不提,但凡温家有难,他定是来得及出手的。于是,坊间便有了上述传闻了。
老北叼着花生口齿不清道:“别瞎说,无名剑身负绝世神功,这天下没几个人是对手的。那金蛇郎君厉害归厉害,也不过五五胜负罢了。”他囫囵吞了几粒,继续道。“无名剑这一出手也是颇为不凡,招招狠戾,不似以往护了几个妇道人家便罢手了。”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出怪事儿了。”老北哼哼了两声,大碗“啪”地落桌,“你们有谁见过无名剑的剑吗?”见在场诸人摇头,他道,“昨儿个有人见着了,有很多人见着了,就在那温家。据说,剑若盘蛇,剑柄似尾,剑尖为舌,剑身则通体呈金。”
“金蛇剑?”
不少人都脱口而出了,整个二楼霎时变做了闹市,几十个声音一同唤着同一个名字。红药是真真感受到了夏雪宜的赫赫名声,他已然成为了那个会为温仪倾尽所有的夏雪宜。可笑的是,此时此刻她竟已无一丝一毫的感觉了。
过去了,真的过去了。
时间果真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再浓烈的感情于它而言也不过是一颗沙砾,无足轻重。
大汉拍着巴掌道:“正是。那无名剑所用之剑也是金蛇剑,生的一模一样。”
便有人神色激动,语无伦次道:“难、难不成这剑有如此骇人听闻的魔力?”他抖着手一口干尽了碗里的酒道,“你们想想,那金蛇郎君左右不过二十岁的青年,任他如何修炼也不可能把温家那几个老的打死吧,不定是这剑的功劳了。”
有人煞有介事的点头应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无名剑以前也是个没甚名头的人物,此番却能与金蛇郎君斗的不分上下,其中定是有古怪的。”
有人神神叨叨,也有人反驳斥责,这天下奇物多,可再奇也不会有这等荒谬之事。当故事听尚且有趣,往真了讲,便觉冷飕飕的。
也不晓得谁说了一句:“这剑甚怪,也不晓得是谁人所铸,是否还有多余。”听到的人纷纷打趣,也有一两个较真的想找出处的。
红药醒觉的动了动身子,没想到才来不久,这中原人便已经动了歪心思了。红药的右手轻轻抚摸,那腕上俨然围了一条极细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