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爱》褐色泪痣

1、我和姝

　　“我希望能够和你一直走下去，不要停下来。”
　　——姝

　　第一次见到姝时，她问我：“南，你以后读不读研？”那个时候的姝留着一头做过离子的顺直长发，很细心地分成两条甩在耳边，皮肤很黑，但是眼神明亮且毫无防备。
　　姝的手机里始终藏着她爱的男子的相片——她说，她喜欢他，并且永远永远。
　　常常和她站在最高楼的平台上，听她讲那个男子的全部故事。

　　我不知道为什么和这个双鱼座女子特别融合。

　　我，南。25岁，长发，没有恋爱记录，迷恋安妮宝贝和三毛。不相信永远，亦或爱情。
　　听姝讲她的永远。有时候觉得不可思议。那些永远，在指尖便能够灰飞烟灭。

　　“姝，你知道永远有多远？”
　　姝说：“当一个男子离开世界，带着魂魄重回人间寻找他深爱的女子，他发现：天空依然广阔无垠，大海依然碧波荡漾，他的离去不会带走任何人的世界。”
　　“永远就是海枯石烂、天崩地裂。南。你不曾刻骨铭心得爱过一个人，所以注定不知道什么才是永远。”

　　姝说：“安妮出新书了，名字叫做《蔷薇岛屿》。”
　　下课后，疯狂地在书店寻找安妮深邃幽蓝的文字。然后在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字一个字的读。

　　“姝，我只是希望能够永远走下去，不要停下来。我现在正沿着街道走着，想要看一看路的尽头究竟在哪里。”接着按下手机上的确认发送键。
　　“南，我现在去读安妮的书，去感受让你如此沉醉的文字。”

　　“姝，我只是希望能够永远走下去，不要停下来。”

　　我不断地向前走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只看得见自己的白色球鞋在天空中划出的痕迹——苍白但是坚定。

　　再次见到姝时，她的头发已经开始枯暗。可是眼神更加明亮。
　　姝笑笑，扯过一簇长发，说：“刻意追求的不自然。”

　　姝在改变，我知道。

　　在那个久违的平台上，她说：“南。我知道你会离开。如今，我也是。我希望能够和你一直走下去，不要停下来。”
　　我望着姝，发现她的眼睛里开始有敏锐的神情。

　　“那他呢？”
　　“南，你说的，感情有时候只是一个人的事。”
　　我点点头，却隐约有犯罪的感觉——我把安妮告诉她、双手把绝望展开送给她。

　　“姝。我发现我再也无法在黑夜里安然入睡。我想，我到离开的时候了。”周边一片漆黑，手机屏幕的光亮和黑暗角力。

　　姝带着一只行李箱站在我的面前。头发浓密而枯燥。

　　她在笑，我知道她亦不再困扰。

　　“南，我不会后悔。”

　　凌晨3点，两个落寞穿牛仔长裤的女子出现在机场的候机厅。
　　飞机票上印着陌生城市的名字——深圳。

　　偶尔从落地窗中看到飞机起飞在空中留下的温存——星星点点的指示灯一点一点的消散。

　　“南，你像受过伤的女子。”姝的眼睛直视我眼中那一颗褐色泪痣。
　　我笑，想到姝在黑暗里啃噬完安妮所有的书的情景。绝望但是艳丽。

　　“姝，你会恨我。”
　　姝笑笑，眼神警惕且犀利。
　　“我不会对你造成威胁。南。你不是单纯得把绝望推向我，还有希望。”

　　姝在飞机上沉沉睡去。她把脑袋靠在我的腿上。闻到她头发上诡异的味道，混乱的发丝在黑暗中泛出微弱的银光。
　　我懂得，她这几天的苍老。

　　但是，她在成长。锐变地成长。

　　半途，姝苏醒过来。头发零乱但是眼神明亮。

　　“南，我睡了多久？”
　　“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我觉得我睡过了一个世纪。清醒并且坚定。”

　　我伸手向空中小姐要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拿在手上摇晃。

　　“南。你说，我们会不会分开？”

　　“姝，两个人可以走同一条路，可是永远不会到相同的目的地。”

　　姝直视着我，笑容中绽放着迷离的花香。

　　我闻到比我更深邃的诡异。
　　姝的笑容，疲倦但是苍凉。

　　我拿起威士忌。一饮而尽。

　　五点三十分，飞机准时降落在深圳机场。

　　两个25岁的女子，带着没有梦想的梦想，颠沛流离。

　　租下罗湖区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
　　房东太太矮小，却有着广东女子一贯温暖的笑容。

　　姝说：“南。南方的城市像梵高的向日葵，温暖而张扬。可是，我更喜欢他的星夜，寒冷但是神伤。”
　　我没有说话，从旅行包里取出王菲的CD放进唱片机中。

　　我看见姝的眼睛慢慢闭上，她懂得王菲的空旷。

　　我看着她，我知道她会离开。
　　只是不知道还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