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恋的男人》路三

4、花儿

　　毕业时，她勤快地登陆招聘网站，圈定他家公司所在的区域猛投简历。面试通过时，有两家公司供她选择，她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家，就只是因为某人家的房地产公司就在隔壁。当初的想法是，努力进不了他家的公司，就去隔壁的，进不了隔壁的就去附近的吧，反正一定要再见到他！现在想来，那时候真是幼稚透顶，以为在同一层的办公区就会撞上，接下来顺理成章就会和他发生许多故事。从上班的第一天持续到大半年的时间，她每一天都神经兮兮地走进电梯，期待能遇见他，却神奇地再也没有撞见过那个人。

　　他难道都不回来探亲吗？留学要留这么久吗？房地产最近不景气，他也不回来拯救家族企业吗？他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整整两年，她完全没了对“偶遇”失去了兴趣，才开始了正常的上班族日子。

　　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偶遇”上了他。

　　很不巧。当他真的坐下来吃饭时，他对她毫无印象，明凯热心介绍她这个师妹，她失态过后，才不敢相信地傻笑：师兄，你好。

　　明凯和她预热了四年，当然话题很多。庄淼好像只是为了陪他的朋友明凯，或者说为了来吃饭，又或者为了避开其他陌生人的恭维，都好。反正，都只是吃饭，非常少话。

　　她有些失望，她其实很想问：你有微博吗？我加你。□□呢，快加我吧。手机号码，我给你。通通都没机会，她很好地和明凯联络了感情，甚至有时候他会很自然地将手搭在她肩膀，样子像是扶某个球友的肩膀。

　　说到工作，当时招她进来的某个男主管。面试时，很正常地问她一句：为什么想来我们公司？

　　她望着年轻而和气的主管，极度紧张之下脑筋短路地蹦出一句：我真的很想来，因为……因为……

　　正确的答案应该说：因为贵公司一直是我的奋斗目标，不管是公司的发展，到员工的管理，对我这个应届毕业生来说都非常吸引。我相信自己加入这个大家庭，能让自己得到更好的成长，得到更好的发挥。

　　可是她说的是：因为我喜欢的那个男生会在隔壁工作。

　　顿时那个望着她微微笑的男主管愣住了，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笑，掩着嘴笑得脸都涨红了，接下来就摆摆手让她回去等通知。她回来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经过那么多努力，笔试，初试，复试，最后一轮就这样被自己发神经搞砸了，为这个还闷闷不乐了几天。进不了隔壁的，最后她安慰自己说，那只好去附近的吧。一个星期后，男主管亲自打电话通知她：小欣，你可要好好努力，将来封个大红包给我这个大媒人。

　　她对这一切的际遇充满了感激。勤勤恳恳做事，卖力地打杂，这位善心的男主管并没有亏待她，经常给她表扬。当然，风头盛不是好事，尤其是男主管离职，原来对她很一般的副主管扶正后，更让她深刻体会到树倒猢狲散的滋味。

　　工作两年，这个新上任的女主管让她回到原点，重新和新人一起整理文档，订正合同，收集考勤信息，甚至有时候还刻薄地跟她说：你的长相不适合轮班坐前台，去做一下其他事。多伤人，说你不适合上台跳舞也就不计较了，直接说你不适合坐前台，因为你长得不够端正。
　　职业生涯的两年之痒，想不到也轮到她了。

　　有人是圣洁的百合，有人是娇滴滴的水仙，有人是娇艳的玫瑰，有人是讨喜的康乃馨，有人是婀娜的天堂鸟，有人是淡雅的风信子，还有人是芬芳的兰花。不过，少数人会是长在草坪旁边的一大片太阳花。即使只有贫瘠的土壤，但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也要挣足力气了开放。

　　太阳花，那也是花的一种。相貌普通，骨架粗大，生命力顽强，撒一把籽就可以随地生长开花。

　　她相信许多人都和她一样，这样平凡，这样有自知自明，这样的顽强。她也知道这许多人中的绝大多数不会像她，高中时暗恋过一个高一年级的师兄，大学的时候竟还挑一个师兄来暗恋。

　　她看着自己种在阳台的大花盆里疯长的太阳花，尖尖的叶子舒服地伸张，光溜溜的绿色叶面挨着头捧起一朵朵红色小花，一波接一波地开，不知好歹地热闹。撒一点水，只要有足够扎根的土壤，叶子就从不发黄，对开花这件事没有过半点儿犹豫。

　　如果她是那朵普通的太阳花，庄淼是不是那颗唯一的太阳？

　　暗恋，是浪费青春的不务正业。

　　亲朋好友频繁地给雷家发喜帖，三姑六婆见到她妈就问：我们家欣欣找着对象没有？小伙子怎么样？从事什么行业的，有房有车？还有哪些固定资产？

　　不好好谈恋爱，不好好谈结婚对象，自己觉得挺轻松自在，但对别人来说好像成了负担，她有责任认真地算好帐，又有义务把来龙去脉都展现到大家面前。偏偏，她遇上了这档子事。

　　熬来熬去，竟然一向不担心的年龄，一向不担心的婚姻大事，都有人开始替她当心了。一家六口，挤在父母的退休养老的房子里，怀孕的嫂子早已经有意见，妈妈见女儿大了，一直不见动静，也开始着急。

　　大家表达爱意，表达感情，都选花，但从来没有太阳花。

　　****
　　桌上的一元的硬币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好，只抛一次，正面就去，反面就不去。她捂在手里呵了呵气，在反光的书桌上开始旋转那枚一元硬币，盯着等它停下来。

　　中国人民银行（正面）没出现。

　　一般第一次不那么准，那三盘两胜好了。她这样跟自己和硬币辩解说。于是，再拿起硬币放在手心呵呵气继续。

　　第二次，出现的还是菊花（反面）。

　　呃，这个硬币会不会是质量有问题？搞不好用料不均匀，只会出现反面。再旋一次，如果还是反面，就证明这个硬币绝对有问题。

　　好，第三次，心提起来。用力捏了捏硬币，像再下一遍决心似的。她把旁边摆着的的席慕容诗集挪开一尺，省得把代表天意的硬币给撞飞。指尖捏着硬币，因为微微用力有些发白，硬币触到桌面轻微的声响。接着她使力一旋，看着光亮的木桌面上快速旋转的硬币轮廓扩大变成一圈银白，它好不容易停下来，再看：还是反面！

　　她欢呼：不准，这个硬币肯定不准！于是，刚刚担任吐露天意的硬币，一下子被丢回钱包里去，再次成为明天买早点的普通货币。

　　拨通闺蜜的电话。
　　“喂，琳琳，是我。”她尽量保持轻声细语，要不然隔壁的小珍跑去跟爸妈告状，说影响她的睡眠和工作，又是罪加一等。

　　“怎么啦，三更半夜的。”那边电话闺蜜王美琳没心没肺地问，每天至少一通电话，现在已经是第三通。

　　“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去？”小欣小心翼翼地探问，今天已经第三次。

　　“雷小欣，你怎么永远这么有贼心没贼胆？怎么不去，他邀请你的耶，搞不好他已经看上你了，你不知道而已。”琳琳的大胆言行，在好友面前更是张狂。

　　“根本没那回事，都是李明凯约我的，他基本没吭声。”而且还跟她说‘小欣，如果为难，不必勉强’这样不咸不淡的话。

　　“会不会那个什么明凯的想……”

　　“琳琳，正经点好不好？”

　　“哎呀，困啊，小姐，所有利弊都跟你分析过了，没有不去的道理，我要是男人，不爱你爱谁啊。再说一句，你盼了这么久，终于来了，不去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老天爷给你这个机会。”

　　“我怕。”想前想后，只是想找更多的人来给自己鼓气喊加油罢了。

　　电话那边的美琳边打着哈欠边说：“别怕，争取早点把他弄到手。到手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相信我。”

　　小欣对着话筒做了个鬼脸，还真像一个鬼脸，吐着绿泥的大脸，台灯下一看，挺吓人。

　　得到美琳的无数鼓励之后，再拨通方雯的电话，“雯雯，你说我去不去？”

　　“小欣，我支持你，去吧。不去，怎么知道是什么情况，况且你现在也打算辞职，一箭双雕。”

　　“真的？”一向冷静的方雯，她的话可信度高。

　　“假的。既然你都想去了，为什么还这么犹豫？真不明白。”

　　“要是他还有女朋友呢？”

　　“那就辞职不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