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恋的男人》路三

27、美好

　　“我要是那部手提电脑，你还会这么忙？”她在长途电话里不满地嚷嚷，“老板不是都会带个女秘书去出差吗？你宁愿带李明凯去，都不带我去！”

　　“他能跟我挤一张床，省房钱，你能吗？”他根本没把她的抱怨当回事，接着又会吩咐她做事，被他理所当然地使唤，比以前更变本加厉。

　　“那大老板……”她怀疑是不是他真的不在乎，还是像闺蜜们说的，在外头呼吸新鲜空气。“你……你还是跟我加工资好了。”本来原定计划是想问：你在外头今天见了些什么人，有女的吗？

　　“你以为自己傍到大款了吗？”他反问，继而叹口气笑，“我只有□□，可能让你失望了。”

　　他以前一本正经的，经常阴着脸，什么都搁在心里的样子，现在也学到了李明凯的不正经，经常爱亏她，跟她开玩笑。她闷闷地回了一句：“我抱怨有用就好了。”

　　“忙完这一阵子，就听你的。”他想了一想，又问：“这么说，你是在时刻想着跟我在一起咯？”

　　“……”

　　她也喜欢被动，喜欢被别人追着跑。现在他还是喜欢时不时提醒她，是她先开始的，是她主动的，是她渴望着他的，像是想要不断向她证明自己很有魅力一样。不过，他的确很引人注目，光是跟他牵着手走在路上，不时有人打量他们，她感觉那些眼神多在说：哎呀，这么好的男生，找这么一个女朋友吗？

　　她的自卑和他的被动，像一对纠缠不清的冤家。怪不得有人说，恋爱也像两个人跳探戈，前后左右，脚步协调。那些踩脚，吵架，到最后大闹分道扬镳的，就是调不到一起去。那么，她和他呢，又是怎么样的一对？

　　**
　　庄淼一不在，剩下阿梅和陈超两位，话题越来越深入。

　　“雷老板……娘，进展如何，有多深了？”他们忙不迭问，她以前是他们忙碌之余的调味品，现在加了一味，更加美妙。

　　“我们老板品质如何，价廉物美，还是高质量高技术？”陈超削着美工笔，一下又一下吹着桌面的粉屑。

　　“小超，拿垃圾袋对着弄，别吹得到处都是！脏死。”她赶紧递过垃圾袋。

　　“别转移话题，快说！”

　　“哎呀，烦不烦，没怎么样。”她抓头苦恼。

　　“进展不顺利，有障碍？！”陈超和阿梅已经伏身过来，没有答案不罢休。

　　她恐惧地瞪着他们的两双大眼睛。她怎么一点隐私都没有，一向都被他们问得体无完肤。

　　“不知道怎么说，我整理好，再跟你们好好汇报。”她妥协，好声好气地打发这韧性十足的两位。

　　“一言为定！”小超很认真地瞪着他的大眼睛。

　　“驷马难追哦！”阿梅最近学台湾腔，细声细气地加上一句，掩不住脸上的奸笑。

　　她叹口气，“知道啦……”

　　他的忙碌和她的想念成正比。他消失的时间多一点，她的胡思乱想，还有抱怨就会慢慢被消磨精光。昨天打电话跟她说，今天中午会回来吃饭，搁下电话后自个儿在厨房里高兴地跺脚。原定两天后才会回来，想不到提前完成，而且挂电话时吩咐她：做好吃的，等我回去。她一边在小厨房里热着饭菜，一边心里美滋滋的。

　　“哎哟，真是小两口，都是淼哥爱吃的，把我们这些灯泡放在哪里啦？”阿梅进来左瞧瞧右瞧瞧，最后指尖捻起一块香干放到口中。

　　“别吃了，再吃待会儿就没了。”

　　“这是公众场合，你在这个厨房撒野，当然得尊重人民群众的意见。”她再捻起一块炒肉放入口中，“好香啊，饿得眼都花了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他们三人守在桌子旁等着，等回来的却只是明凯一个人。

　　明凯一进门，她赶紧他身后追看。明凯见她一副望眼欲穿的表情，笑着说：“雷欣，别看了。庄淼临时有点事，不回来吃饭。”
　　席间明凯一个劲拔饭，夸赞菜越做越好吃了。她忽然觉得落寞，这么一件很小的事，她为了等他，见到他很高兴，见不到他又跌到谷底，跟个小奶娃盼妈妈似的。是不是太过幼稚了点？她一边默默吃饭，挂着勉强的笑脸但失落还是在脸上一展无遗。

　　他怎么不知道电话跟她提前说一声？他肯定不知道她在等，在期待他回来吃饭，而且也不知道她花心思做了他喜欢吃的。

　　“雷欣，都别写在脸上了，公众场合，我们看了只有嫉妒你们两口子的份。”在茶水间里，她在洗碗，明凯站在小窗口呷着咖啡陪她说话。

　　她默默地把茶壶里的茶渣倒出来放到过滤布上，待会儿可以带回家埋在太阳花的土里。

　　“喂，雷欣，怎么回事，为这点小事呕气？”明凯放下咖啡杯，“别胡思乱想。”

　　她抬起头看着明凯，疑惑地，她没有胡思乱想，只是生气，“他有什么事就不能事先跟我说？”

　　“其实也没什么，一个老朋友忽然有事，他中途开车就去了，说不定那边真有急事。”明凯把被子推过来，示意她帮忙加点水，“别这么小家子气，男人在外头，最受不了女人猜来猜去的。”

　　“谁猜来猜去的，你们猜怪里怪气的。”她拿起水壶给小杯子里加水，咖啡的香气弥漫，明凯喝的黑咖啡特别香，听说是庄淼托人在意大利带回来的，每次都被小超抢着喝，她和阿梅却觉得味道苦得像中药。

　　她没有猜度。关键是，她暗示，明说，他好像都没放心里。

　　“什么朋友这么着急？我才没时间猜来猜去，我懒得猜。”她随口闷闷地回应，嘴硬和心软是两回事。她觉得自己还真是小家子气，为这点事情，把坏情绪写在脸上。

　　明凯拿起咖啡杯，吹了吹气，没回话。她倚在流理台边跟他一起站着，感受咖啡的浓浓香味。明凯最近东奔西跑的，看起来瘦了也黑了，新成立的公司接了几单不错的生意，看来两人花了大力气。她放下开水瓶，收拾好茶渣，“李明凯，平时注意休息，工作是一辈子都有的，身体重要。”

　　“雷小欣……”

　　等她走出茶水间门口，准备走去收拾东西下班的时候，明凯忽然叫住她。

　　她回头等他继续往下说，却又没了声音。

　　“没什么。”

　　“嗯？”她一头雾水，一脸疑惑望着他。

　　“我说没什么。”明凯笑起来，恢复往常的调皮神情。

　　“神经病啊，你。”她瞪他一眼，无奈地叹口气，这人，真是一刻正经都没有。

　　她把手机攥在手里，还是等他的来电。从十三楼到底层的电梯里，她看着映在电梯左右两边平面上自己的身影，想起以前不知道多少次，跟他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坐电梯，她盯着其中一边的光面，其实是在看映在面上的他笔挺的身姿，想想觉得好笑。

　　算了，还真是小气，总是为一点点事跟他介意。他努力工作，是好事。就像琳琳说的，不能让自己深陷在恋爱里，而还又自己的独立。笨蛋的初恋，都这样——时时刻刻围着他转。当恋爱的对象是庄淼时，她心里仅存的一点抵抗力被全面击败。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初冬的雨一下，天气更凉了。她摸一摸包里，发现伞又落在了办公室。再翻翻包，发现还忘了一件重要的合同，原本她打算今晚带回去再细看一番的。就知道胡思乱想，看来他说你不认真仔细是有根据的。她愤愤地走回电梯门口，伸手去按电梯下行按钮的时候，耳边却听到熟悉的声音，没错，庄淼的声音！

　　她欣喜地转头，一楼除了下班的来来往往的白领，没有他。

　　真是的，想见他想到都幻听了。她对自己嘲讽地苦笑。

　　再按一下电梯下行按钮，她盯着那发红的向下箭头，数着变小的数字。

　　“你在这等我一下。”

　　她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回头，是他没错！是她的庄淼。

　　她差点叫出声，笑已经跑到脸上。当她看到跟他并肩站着的一个长发披肩的陌生女人时，她原本提起来的心悬在了半空。他侧着身，没看见她在望着他们，但她看见和自己对面站着的那个陌生女人也望了过来。

　　咖啡色呢子大衣拢着苗条而挺拔的身段，精致的瓜子脸中带着优雅，对他或是对她轻轻点点头，嘴角向上勾了一下，带着些许高傲。眉眼间的气息，她似曾相识。第一眼的印象，觉得这个女人真美，比之前调皮而娇媚的袁敏儿好上不止几倍。

　　那，她是谁？就是他的老朋友吗？她待站在原地，直到有人走出电梯，撞到挡在出口中间的她。

　　她掉头就走，已经完全忘了是回去落在办公室的东西的。

　　“小欣……”身后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没有停住脚步，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害怕这个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他的老朋友或者其他特殊关系，或者害怕会看到她在他脸颊上亲下去，或者搂一下手臂什么的。她逃跑似的转身跑到雨里。

　　“雷小欣，你去哪儿？”她听到他的声音。

　　她回身望向刚刚那个方向，他站在办公楼的大柱子边上，隔着濛濛的雨丝也望着她，看不见他的眼神，只知道脸上的表情肯定有皱眉这一项。她钻进一辆开到面前的计程车，匆匆离开。

　　回到住处时，那陌生女人的脸还闪现在她的眼前，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她跟他站在一起，只能用搭配得刚刚好来形容。她抓头蹲在沙发旁，揪着心觉得难过，越是劝慰自己说那女人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老朋友，属于刚刚是漂亮的哪一类，只是这一招没有用，越想两人站在一起的场景，越觉得心慌。

　　蓬蓬头里温热的水，洒在脸上，脖子上，依然赶不走那种瞬间被冻结的某部分的麻木。用洗澡棉在身上不断制造着白色泡沫，直至有些觉得手臂上和脖子上微微发热才停了下来。沐浴露的味道太浓，香得不自然，她当时想着为了让自己身上有芬芳的香味，看了广告跟着就去买了这种沐浴露。现在闻起来，一点都不自在。

　　门外铃声大响。

　　会是他？

　　不会。他和他朋友……

　　她打断自己的想法，在洗澡间里喊：“等等……”

　　赶紧冲水，擦身，穿好衣服去开门。

　　这次没有意外，是他。他脸上的头发被风吹乱了，湿湿地两鬓在滴水，看起来有些狼狈。

　　“怎么不接电话？”

　　“啊？”她站在门边，用毛巾擦着头上滴滴答答的水，把眼睛从他脸上转开。

　　“我问你怎么不接电话。”庄淼重复一遍，看了一眼她湿漉漉的头发和拖鞋，伸手推开门。

　　“我等下有事想要出去。”她伸手拉着门，不让他拨开，小性子一点都不会掩饰，破绽百出。

　　“哦，雷小欣，你又来？”他俯下身，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你用什么沐浴露，还是用香皂？”皱了下眉。

　　“要你管。”她用力想把门关上，“我真的有事，明天见。”

　　“雷小欣。”他用力推开门，她哪里是对手，一不小心就被推往后退了一步，他拉住她的手，“你不会特地洗澡等我的吧？”

　　“滚。”她甩开他的手。真是的，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的态度，好像她的情绪是多余的。

　　“打电话不接，来了还叫我‘滚’，女朋友架子十足啊。”庄淼在沙发的老位子坐下，往桌上放了一小包的什么东西，用黄色牛皮纸包着。

　　“谁是你女朋友……”他从未跟她提过这个词，也并未跟碰上他们的朋友确认过这个身份，她不由觉得涩口。这是怎么了，谈一个恋爱都这样，鼻子立刻被这一想法刺激出酸味。

　　“不是说喜欢吃蜜枣吗？”他靠过来，“听说R市的蜜枣特别正宗，带了一包给你尝尝。如果好吃，就再叫那边的客户买。应该是说，再叫那边的两个客户买。”他得意着，像在报喜，抓起她湿湿的手，一点点拆开牛皮纸。

　　“庄淼！”她抽回手，“你别太过分了。”

　　“怎么了？”他硬是把她拉到沙发上，坐在自己身边，“你不为我们高兴吗？好不容易谈成了这两个客户，你昨天还说要等我回来，和你大吃特吃的。”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她垂着眼，只觉得眼底热热的，像是把眼里的水滴挤出来，不听使唤。她站起身，喃喃自语地：“别这样，我不要这样。”

　　“欣欣，”他拿起毛巾擦她的头发，拢她到跟前，“别胡思乱想，好吗？”

　　随着她的眨眼间，两颗泪珠瞬间脱离眼眶向地面坠落，她真不愿意又在他面前哭，他的怀抱比以前温暖，而且轻声细语地哄她，又像是另外一个人，跟她认识的闷不吭声的，而且爱被动等着她进攻的冷酷男人有点不一样了。

　　“只是个老朋友。”她脸埋在他怀里，听到他最后一句。她能听到他规律的心跳，还有他摩挲在背上的温热的大手，她早已全部沦陷，即使是前女友，那只有他告诉她：不要胡思乱想。她就会全部相信。雷小欣，你别那么笨，会被他笑话的，她在心里继续摇旗呐喊。不准这样，要学着跟别人一样有性格一点，折磨他一点。可惜，她总是做不到。

　　这世界上有些人，生来就是另一些人的克星。他的一举一动能牵动你的神经，他的一颦一笑就是你收藏的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