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恋的男人》路三

14、味道

　　青梅竹马是一种美妙的关系。你和他一起长大，对彼此的恶习和糗事了如指掌，曾经一段时间互相倾诉，互相取暖。大多幸运的一对，都会发展出更美好的关系。当然，也有经历了幸运之后走向不幸——分开，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我和叶东昊算不算青梅竹马，算不算幸运的一对？当小欣看到论坛上这个被热烈讨论的话题时，心里暗暗问。

　　当然，他们的关系这辈子肯定都不会用“结局”来衡量，因为会一直延续下去，不管发生什么嫌隙，亲人般的感情是不会断开的。

　　她看着东昊□□头像亮着，颠颠跑过去问：小叶子，我们算不算青梅竹马？

　　东昊：哈？

　　欣喵喵：哈什么哈，洋墨水把你喝傻啦？

　　东昊：一个夸张的冷汗狂滴。

　　欣喵喵：你还有多久毕业，上个星期见过叶阿姨，她很担心你，拜托你平时能不能打个电话给她报平安，真受不了你，别以为自己还是几年前的小屁孩啊！良心都被狗偷吃了！

　　东昊：我们应该算青梅竹马，三岁就被丢在一起玩了啊。你穿裤衩的时候，我也在穿。

　　这小子又没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转移话题，每次提起叶阿姨他都这样，不想多说。事情都两年多了，母子之间的矛盾还没解，叶阿姨天天见到她就长吁短叹，只得她每天多多联系，做母子两人的中间人。

　　欣喵喵：那又怎样，也没玩到一起去，真是浪费时间。
　　她丢过去一个耸耸肩很遗憾的表情。

　　东昊在电脑那端含在嘴里的咖啡都快喷了，这雷小欣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噼里啪啦追着他问加拿大怎么样，人土风情到同学相处，什么都问，今天倒是开始感叹了。

　　东昊：怎么了，遗憾了吧？当年让我从眼皮低下溜走，现在后悔了。

　　欣喵喵：肯定是来不及了。
　　这小子为了一个余茵，和叶阿姨闹翻，宁愿远走加拿大，一去就是两年，没回来探望过，真是狠心。

　　东昊：你是不是要把深藏在心底多年的爱向我表白呢？我可以考虑听听。

　　这下轮到小欣恶心了，想到他那张总爱对她龇牙利嘴做鬼脸的脸，只想追着打。

　　欣喵喵：别恶心人了，我这几天还想吃饭。

　　东昊：这段时间可能会回国一趟，想好怎么款待我。

　　欣喵喵：真的吗？！！

　　跟上一个吓得嘴不合拢的表情。她抓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准备拨给叶阿姨，再紧张追问：什么时候，让我好好接驾。

　　东昊：朕的行程还未定，不可透露，爱卿耐心恭候。

　　她真想一脚踢过去把他踢晕，这不是明摆着吊她胃口么，要是这个消息告诉叶阿姨，肯定非常高兴。叶阿姨最近常跟她唠叨当年逼他和余茵分手有点太狠心，现在只想他好好的，就不求其他。爱跟谁生活在一起，由他来选择。

　　可是，好像，根据她了解的，东昊并没有跟余茵在一起，现在也是天各一方。

　　当时那样的挣扎和抗争，到最后这样收场，不免令人唏嘘。她每次尽量不提起那个女孩，一旦触及，东昊也最快速地转移话题。

　　那个女孩她认识，当时她还真想不通自负高傲的叶东昊怎么会喜欢她。黑黑瘦瘦的，脸上表情总是很冷淡，不大喜欢笑，但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让人印象深刻。

　　东昊当时离家出走就为了表达非那女孩不娶，最后为何又分手远走他乡，至今东昊都只是含糊其辞打发她：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所以，最近她爱上学做菜，爱上去泡市里的图书馆。这是最实用的技能，将来孤独终老时，还可以为自己做可口的饭菜或者招朋友来为她解闷，实在不行还可以躺在床上回忆看过的精彩故事。电影，电视，书还有美食，还有一项旅游计划在酝酿。

　　有东昊这样的“青梅竹马”也很不错，他曾经说：雷小欣，别搞得自己跟老姑婆一样，好男人多的是，吊死在一棵树上不划算。

　　他自己呢，他现在找到另一个划算的人了吗？

　　办公室里那群小白鼠嘴越来越刁，对她提出诸多要求，心安理得把她当煮饭婆使唤。她真后悔一时的财迷心窍上了贼船，现在想出逃都想不出好办法。

　　“听说分手了。”阿梅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

　　“谁？”她莫名其妙。

　　阿梅伸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横，眼角衔着笑：“袁敏儿被炒了。”

　　小欣一愣，看着阿梅不知怎么回答，心莫名其妙地突跳了一下。

　　“震惊吧？她也有这么一天。”阿梅继续幸灾乐祸地分析，“你看她，天天端着，我最看不惯这种爱装的。嗲声嗲气的，以为自己是志玲姐姐呢，真是，大老板被她荼毒了这么久终于得以翻身了。”末了阿梅还捏着声学了几句敏儿的语气词。

　　“呵……”小欣不知道说什么，她在探究自己的心里状态。她竟也感到高兴，天呐，之前所做的决绝功夫岂不是都白费了？

　　“小欣，你是不是也看不惯那个女人很久了？”阿梅极力想寻找共同语言，凑在一起讲别人的八卦。

　　“我觉得……”

　　“早。”她正想发表“高见”时，庄淼走了门，跟她们招呼。

　　阿梅知趣挪回座位，掩住嘴笑。小欣看庄淼一眼，正好碰到他也看过来，眼光相遇，她直愣愣地盯着他，脸上没什么异样的表情，找不到分手后失意，颓废和悲伤。

　　没分手，或者是一点也不伤心，还是压抑在心里不想表现？她脑里蹦出几个疑窦，引得她心虚地咧嘴笑，低头装忙。

　　这几天，她一直在纠结该怎么拒绝严辉再约她吃饭的事。上一次硬着头皮去了，他轻松说笑，她巴不得快快结束，拘谨得很。她真怕拒绝会得罪他，也怕表现不好得罪他，真令人难受。他应该是很多大好女青年的人选，怎么也不会傻到选她来追的。还是别听明凯他们瞎说，好好应付才行。她心里在盘算。

　　****
　　“小欣，你弄的这到底是什么啊，黑乎乎的。”陈超从保鲜盒里夹起一个表皮黑黑长相不规则的物体。

　　“猜猜，快猜猜……”小欣很是得意，最近钻研自创菜品。

　　究竟是因为得知庄淼分手而心情大好，还是因为看到敏儿没有再上门而欢欣鼓舞，她心里那只被埋在土里的小人，变僵尸出来跑跳，赶着她满世界跑。

　　这是不道德的，人家分手，你开心。

　　反正，他单身，我就开心了。

　　她最终敌不过心里那个小人。

　　“一粒大老鼠屎？”明凯凑过来，左看右看，得出结论。

　　“梅干扣肉，没切的。”阿梅也举手答题。

　　她看向忙碌的庄淼，知道他一向不加入他们的谈话，他这次还是没话说，心里有些失望。

　　“是芝麻煎饼啦。”她悻悻地，抢回保鲜盒，“我废了好大力气的，把芝麻弄成粉，然后弄肉，包起来，再煎的。”委屈死了，他看都不看一眼，猜都懒得猜，每次不说好吃也不说不好吃，坐下就吃，吃完起身去做事。

　　他是在用工作麻醉自己的吗？分手，真伤心。

　　她越想越觉得没趣。

　　“什么，芝麻煎饼？还是肉馅的？”明凯可没注意到她的“自惭形秽”，继续讨论，他只想在紧张的工作之余，找点令大家开心的笑点。

　　陈超点点头，做若有所思状：“我吃过所有的芝麻煎饼，好像都是能看到芝麻的，想不到你下这么大功夫，把芝麻弄没了，还塞肉，不简单！”

　　“啊哟……”阿梅已经忍不住了，一边笑一边问：“这盘是什么，红通通的。”

　　小欣睃她一眼，“蒜泥白肉，没见过吧，昨天刚学的。”

　　“雷欣，你也太大胆创新了，后现代主义啊，蒜泥白肉上浇色素？”明凯端起盒子，左看右看，“这个我看出来，是西兰花，你奶油放得也太多了点吧，简直是在奶油块上种西兰花了。”

　　“算了，算了，你们不吃拉倒，我才不乐意做。”她恼了，花了心思，换来他们一直的挑剔，而且庄淼连看都不看一眼，她昨晚磨芝麻，剁肉，就想弄弄花样，自己觉得还行的。她全部盖上保鲜盒，拢到跟前，瞪着兴致勃勃的他们。

　　“那我们中午吃什么？”明凯一副不知死活的样子，继续挑拨：“哎，只能将就呗。”装作委屈摇摇头，走回座位，回头再对她笑。

　　“小欣，你男朋友肯定幸福死了，你肯花心思把我们当小白鼠给他研究这么多好吃的。”阿梅嘴含着赶紧巴结。

　　这那句哪里是巴结，简直是血淋淋的伤口上撒盐。

　　“我就是想弄些难吃的，专门伺候他的到来的。”小欣白她一眼，将保鲜盒推到她面前，“今天中午你们负责热饭，我罢工，坚决罢工！”

　　“哎，妇人心呐！”陈超仰天长叹，施施然飘走了。

　　小欣气结，噼里啪啦敲着键盘，方雯和陈萧和好了，头像老是灰着，美琳旅游观光去了，不大上线，东昊也不见人影，连个吐苦水的人都没有。不行，不吐不快，她打开刚注册不久的微博，发了一大段，终于平息一些了。

　　“嗯，好吃，广告公司的菜色就是要不断创新。”陈超吃着她红通通的蒜泥白肉，点点头，“创新，前进，当炮灰都在所不惜。”

　　“这豆豉鲮鱼简直是美味啊。”阿梅感叹，小欣看到她端着一碗白饭只盯着那盘最普通的豆豉鲮鱼吃，其他都不下筷，她冷冷回她一眼，不吭声。

　　“牛油西兰花，好，已经是西餐水准了，舍得对我们下血本。”明凯看来看去，终于夹起一朵下兰花，左甩一甩右甩一甩浓稠的牛油，犹豫地放到口中。

　　庄淼举着筷子，转一圈，回到碗里扒一口饭，最终也对牛油西兰花下了筷。

　　“啪”一声，她放下碗筷，瞪着他们，不说话。

　　庄淼停下筷子看着她，其他人也纷纷停下筷子看着她。

　　委屈死了。她低下头，盯着庄淼衬上袖子上整齐的折痕，不说话。感觉脸热热的，眼睛也热热的，就像那个午后知道庄淼出国了，意味着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的感觉。

　　“哎哎，雷欣。”明凯发觉她反常，出声，“开玩笑呢。”

　　“欣欣，有心事？”

　　“小欣童鞋，有苦可以诉。”

　　她没听到庄淼的声音，她盯着他的手，握筷子的手整洁修长，普通的一双竹筷被手指夹着，就是显得和其他人不同。

　　倏地，那只手上的筷子转一下，夹了一块她面前的芝麻煎饼，她猛然抬起头，看着她。

　　不止是她，其他三个人也不约而同地看着他。

　　放入口中，轻轻嚼了几下，表情自然地很。

　　“把这期项目做完，看能不能一起出去轻松一下，小欣你计划下行程。”庄淼扒一口饭，神情依然自若。

　　其他三个人欲言又止，也抓起筷子，看看小欣，又看看庄淼，终于下筷，但还是守着之前的阵地。

　　小欣鄙视地看他们三个一眼，抓起筷子也去夹芝麻煎饼。谁说不好吃，看起来就挺好的，健康营养，经过改良肯定不错，昨天起锅时试了一个，自我感觉非常良好——香糯，有质感。

　　放入口中，怪怪的，不是糯的，皮硬了，使力咬进去，终于吃到肉馅了，也是冷的，猪油的味道很浓很腻，算了，勉强可以接受。她嚼着，看着他们，他们好像也在等她反应。

　　她继续鄙视地瞧着他们，知道她嚼到肉里的硬物，实在受不了了，很油，真咸，加上芝麻的粉黏黏的，还有好像面皮厚的地方还没熟透。

　　她赶紧扶住垃圾桶，吐了出来。

　　接下来可想而知，身旁几个一阵狂笑。

　　她咬着牙抬起头，脸已经红到脖子根了，看着他们张狂的笑。再看看庄淼，他掩着嘴笑得憋红了脸，手搭在明凯肩上，肩膀直抖。

　　她默默地端着饭碗，扒饭，筷子指向最安全的豆豉鲮鱼。

　　可想而知，这一餐最美味的是最普通的豆豉鲮鱼。

　　“你刚刚怎么吞下去了，搞不好会拉肚子的。”小欣有些愧疚，在□□上给他发去这句。

　　果然，一整天他都没回复。

　　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她开始后悔：早知道不说了。

　　又把自己推往无望的深渊，好不容易才走了一小段，现在到底是在干嘛。她恼恨地抱着头，耸拉着肩膀，不得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