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欢吧》方愚

157、辞职

　　“心羽，我决定辞职。”市场策划部的阮夕娴说。

　　“为什么？”颜心羽大吃一惊。

　　“我实在不想再留在她身边了。”

　　阮夕娴口中的“她”，不用明说，颜心羽也知道，那是阮夕娴的上司----姜朝颢。
　　“你打算放弃？”

　　“不放弃又能怎样？三年，我在她身边已经三年，足足一千多个日子。”阮夕娴眼内闪过一丝痛
　　楚。“每一天都是折磨。”

　　“也有快乐的时候吧？”

　　“有，当然有----当她跟我说话的时候，当她向我笑的时候，当她送我回家的时候……”“可是，痛苦的时候更多。”

　　----当她吩咐阮夕娴替她买花买礼物送给女友的时候，当她和女友旁若无人、打情骂俏的时候，
　　当她女友来办公室耀武扬威、指点江山的时候……

　　“你考虑清楚了？”

　　“考虑清楚了。”阮夕娴苦涩一笑：“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再这么下去，也不知我哪一天会发疯……”

　　颜心羽叹叹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阮夕娴的故事，不是一个寻常的暗恋故事。

　　不寻常的地方，不在于两人也是女人，而是两人相差十六岁。

　　是的，阮夕娴暗恋自己的上司，一个年龄足以当她妈妈的女人。

　　阮夕娴不是女同志，她只是爱上姜朝颢，碰巧，姜朝颢是女人。

　　阮夕娴没有恋母情意结，她只是爱上姜朝颢，碰巧，姜朝颢比她大上这许多年。

　　阮夕娴并不是初入情场的无知少女，但自遇上姜朝颢后，便义无反顾，一往情深。

　　其实也难怪她，姜朝颢虽已过不惑之年，但高佻挺拔、风流内蕴，一言一语、举手投足，莫不充满成熟魅力，轻易捕获年轻女郎的芳心。

　　除了外在美，姜朝颢更有内在美----她聪明自信、有魄力有担当，主管市场策划部，带领同事们完成一个又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她的风度和气度，连竞争者也不禁被折服。

　　阮夕娴遇见姜朝颢时，本身已有拍拖两年的男友。

　　所以开始的时候，阮夕娴只把对方视作上司，尽管心里仰慕，却没有什么特别想法。

　　但随着时间过去，阮夕娴不知不觉间被姜朝颢的言行举止所吸引，心头老是泛着她的模样。

　　为了她，阮夕娴由一个常常迟到、请病假，工作态度得过且过的懒散员工，摇身一变为永远早到迟退，勤奋上进的优秀模范。

　　为了她，阮夕娴狠下心来和并无过犯的男友一刀两断，并把一干追求者拒于千里。

　　为了她，阮夕娴由一个开朗活泼、甚至乎有点没心没肺的开心果，变为多愁善感抑郁寡欢的忧郁女郎。

　　虽然阮夕娴极力掩饰自己的感情，但瞒不过有心人，例如颜心羽的眼睛。

　　颜心羽曾经劝阻她。

　　----不，颜心羽并不认为女人相恋有问题，而是觉得她们年纪相差太远，容易出现代沟。

　　但阮夕娴完全不把年龄差距当作一回事，坚信自己能与姜朝颢灵魂契合。

　　可是，即使阮夕娴不介意忘年恋，也要姜朝颢本人愿意接受才成。

　　在姜朝颢身边的，尽是娇媚撩人的成熟女郎；在她眼中，阮夕娴不啻是个小不点。

　　不错，姜朝颢喜欢阮夕娴，但只把她当作干女儿般痛爱，甚至为她的感情事筹谋----

　　“夕娴，你已回复单身，怎么总不见你和男生约会？”那天，姜朝颢闲闲地问。

　　“我……我觉得自己跟一般男生……合不来，反而和女生一起较自在。”阮夕娴吶吶回答。

　　“哦？原来你喜欢女生？”姜朝颢扬扬眉：“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替你物色物色。”

　　“不用麻烦你，我……我自己会……”

　　“你选女生，跟别人走不一样的路，会遇到很多问题。”姜朝颢语重心长地说：“一定要小心挑选对象。”

　　“……其实我……”

　　“要是遇到合适的，也不要太快下决定，最好带来给我过过目，让我替你把关。”

　　“……谢谢……”

　　接下来的日子，姜朝颢积极为阮夕娴介绍女友，什么营业部的杰克、印刷商的积奇、公关公司的露易丝……

　　阮夕娴既碍于姜朝颢的面子，也实在想弄清楚自己的性向，所以也跟她们吃吃饭、看看戏；但始终觉得索然无味。

　　----阮夕娴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是中途转基，她不是爱女生，只是爱姜朝颢。

　　转眼三年过去，阮夕娴一直在姜朝颢身边转，既痛苦，又快乐。

　　阮夕娴曾幻想过千百次向她表白，却始终鼓不起勇气来。

　　姜朝颢这么出类拔萃，怎会有空看这丑小鸭一眼？

　　如果阮夕娴贸贸然表白，却给断然拒绝，她还有什么脸目留在姜朝颢身边？

　　但继续留在她身边，零距离旁观她在情场驰骋，阮夕娴的心却像是受着无期徒刑。

　　经过无数次反复挣扎，终于，阮夕娴狠下决心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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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以，我不批准”姜朝颢斩钉截铁地说。

　　阮夕娴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知道这事很突然，可是……”

　　“可是什么？外面有人高薪挖角？”

　　阮夕娴摇摇头。

　　“你不满意现在的待遇？”

　　仍是摇头。

　　“你觉得这里没有发展空间？”

　　再摇头。

　　“你和同事相处得不愉快？”

　　还是摇头。

　　“什么也不是，那请你告诉我，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辞职？”

　　“……我想转换新环境。”阮夕娴艰难地说。

　　“这理由不充份。”姜朝颢盯着她：“我们出版社是行里的龙头老大，你在这里工作，无论待遇
　　和发展都比别的地方优越，你要转环境，相信只会越转越不理想。”

　　“我想……接受新挑战。”

　　“留在这里也有很多挑战。”姜朝颢侃侃而谈：“你也知道老板鸿图大志，一直努力推行新企划，未来的新挑战更是沿沿不绝。”

　　阮夕娴咬着唇：“……工作了这么久，我想稍微休息一下。”

　　“你想休息，容易得很----我让你放一个月假，够不够？不够就两个月。”

　　“我……打算回学校进修……”

　　姜朝颢打断她的话：“你已是市场学经济学双硕士，学校还能给你什么？你老老实实留在这里吸收实战经验才是上策。”

　　“……”

　　“夕娴----”姜朝颢叹气：“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无论为我自己，还是为公司，我也不能轻易放你走。”“请你留下来，就当是帮忙我。”

　　“……”

　　“我会向老板推荐你，让你升职加人工，绝不会待薄你。”

　　“……”

　　----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姜朝颢的说服力真是无懈可击。只是，这些全不是阮夕娴最关心的。

　　阮夕娴只想远离眼前这个“祸害”，让自己不再沉沦下去。但这个真正原因，又怎能让她知道？

　　姜朝颢见自己费尽唇舌，但阮夕娴还是无动于衷，心里难免生出丝丝怒气。但她甚有涵养，说：

　　“你回去好好考虑清楚，三天后再给我最后答案。”

　　阮夕娴默默退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