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奋起吧，俏娘！》素熙珏

34、婚后

　　北风呼啦啦的抽打院外光秃秃的树枝，小田心中一紧，虽然知道是寒风在作祟，还是免不了害怕。她下意识的往被褥里温暖的源头靠了靠，睁眼看向黑黢黢的窗户，夜色太浓，平日里抬眼就能瞥见的红囍字被霜压的不见踪影。

　　这夜真难熬，自打她成亲以来，就没困个安稳觉，都怪床上的人。新上任的夫君大人要是知道自家娘子的念头，估计要吐血三升。新婚燕尔，擦枪走火，年轻人，血气方刚，什么一夜七次郎，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小田早就做好了顶着黑眼圈起床的准备，只是黑眼圈有了，什么滚床单完全没有。要不是洞房那夜记忆犹新，小田默默念着在床上睡的四平八稳的寻芳，这么一副躺平任压倒的是要闹哪样。

　　十天了，已经十天了，小田默默将十个手指头掰来掰去，她每天都把自己洗刷的干干净净，然后小心翼翼送到床边，躺在外边。然后他目不斜视，跨，跨过去，默默把被子盖好，吹灯，困觉。（= =！！）

　　和许多姑娘不同，小田困觉的习惯是往床沿靠，脸朝外，美名其曰是上茅房方便。其实，都是她心虚。小时候，大人对小孩最喜欢做的两件事，一是问你是喜欢爸爸还是妈妈，二是给你讲狼外婆之类的鬼故事。小田这个没出息的，每次听的津津有味，听完往往吓的冷汗淋淋。为了不做噩梦，小田只敢面朝外睡，真有什么东西来，她好打跑啊。这个习惯说明，一小田自欺欺人，二是她比起逃避，跟喜欢迎难而上，靠自己解决问题，换句话说，她没有安全感，即便为人妻，自我防备依旧没有放下。

　　说不清是自己太过紧张还是期待某些亲密，加上脖子冷，更是睡的稀里糊涂。天一冷，被褥又厚又大，新房的被子是牛氏选了最好的棉花，请了当地最好的师傅弹的。若是她一个人睡，那是标准的蚕蛹包裹式，两个人睡吧，她和谷娘是，一人床头一人床尾，互相抱着冷脚取暖。新婚夫妻的，这种方式肯定不合适(其实回形针也挺好的)。两人并排枕在鸳鸯枕上，寻芳在里平躺，睡姿标准又规矩，小田侧卧，睡的极浅，且爱翻身转动。于是两人之间的风眼形成了，外头风闹，床上风动，一夜就这么睁眼闭眼的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睁眼见外头天色微亮，身后的人轻轻动了动，被褥一掀，悄悄搭在她身后，然后是极轻的衣料摩擦声，鞋底踩在地上的声音，开门一瞬的冷风，合上门的微响。

　　她把头埋在被褥，院子里传来哗哗哗的水声，男人的说话声，都是刻意压低的。院子里的响动像一首温暖歌，让她放松了神经，沉沉入眠。被子里残存的温暖散去，她不禁蜷缩起身子，皱皱眉头，刻意忽略外面敞亮的天光，好冷，好困！

　　有生之年，让我睡个懒觉就好了，大概是做梦。农家信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优良生活习惯。牛氏认为睡懒觉那是十分可耻的，她有数不尽的办法让你梦想破灭。

　　她嘟了嘟嘴唇，伸了伸懒筋，好梦正酣。寻芳进来的时候看到是这么一副情景，小娘子像只刚出炉的小包子，粉粉嫩嫩，馨香漫延。他掩嘴一笑，伸出手往那撅起的小嘴抚去，半道又改为顺乌黑浓厚的青丝，一路往下，故意在雪白的颈脖的上停留。

　　突！小田全身的鸡皮疙瘩全冒出来了，搭在脖子的玩意冷死了，她猛的睁开眼，圆溜溜湿漉漉的大眼睛毫无威慑力，眼见某人笑痕更深。

　　这家伙叫人起床的方式越来越不好糊弄了，知道喊不动，索性来横的。好不，她的承认，比起大清早被老娘掀被窝，拍屁股丢脸的法子，有美在侧，赏心悦目的多。

　　“其实你可以跟温柔点的。”她幽怨的瞥了某人一眼，杀伤力十足。直把寻芳看的一愣，然后见识了无数美人的寻芳公子不争气的耳根子红了，（原来你是loli控！）他默默无语，把手收回来，递给她妃色长袄裙，然后不说话了。

　　小田胡乱穿好袄裙，抬头见他笑靥浅生，日光倾城的样子，她又羞又恼。本来成亲了，洞房了，对于无时无刻有一个人在你面前晃，逼着你调整自己的步伐和习惯，来配合他，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别急，我让荷香慢些。”他身上带着股好闻的清新味，她的头发簌簌往下蜿蜒，折射出一片氤氲光晕，鲜红的红菱嘴一张一合，“唉唉，其实我不想吃的。”

　　“是不是睡过去更好。”他自动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自得道，“也不知你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心事，娘子，不管你怎么想，你总的习惯我的。”

　　她坐在梳妆台前，同一头油光发亮的头发作斗争，挽发什么的她完全没天赋，顺手在脑后盘了一团，左右插上银簪，望着黄铜镜里稚嫩的脸，老气的鬓，叹气道：“我知道，是不是我翻身吵醒你了，真是对不住。”

　　他放下茶杯，修长的大手执起梳妆台上的眉笔，一手轻柔的托起她的面颊，一笔挥就。

　　好吧，挽发画眉，这是闺房乐趣？

　　她不知道别人的夫君是否这样，只知道寻芳这厮每天乐此不疲，好在挽发他也不会。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写字好看就算了，连画眉的功力都是天生的，她扬了扬眉，原本略有些少了点眉尾的眉毛被浅浅勾勒出来，有股清妩的味道。

　　他们相携而去堂屋的时候，亲娘牛氏看都不看她一眼，渀佛是他娶了儿媳妇，而不是入赘的姑爷。

　　“寻芳，来来，坐坐。”牛氏脸上笑出一朵大菊花。

　　小田瞅了瞅自家夫君碗里堆成小山的饭碗，再看自己空荡荡的饭碗，心都凉了，娘，你还是我亲娘么。

　　清水镇的特色菜--橘皮扣肉，瘦肥兼半，块肉切小指粗大小，肉皮炸成金黄如老橘皮。前些年苦惯了，餐餐都是白菜萝卜，成亲这十多天，每顿桌上都是肉啊肉，小田望肉心酸。

　　寻芳给二老夹了菜，回头见自家娘子发愣，也夹了块油汪汪的橘皮肉放在她碗里。

　　这样的体贴有礼落在牛氏和田老爹眼里更加满意，牛氏横了女儿一眼，开始数落，“你看你成个什么样子，日头晒人，还不出被窝。姑爷早早起身了，挑水都不要你爹动手。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

　　耳朵疼啊，小田知道她娘的德行，她数着，你听着就好，悄悄把肉移到了一边，吃了一口白菜。

　　“被以为成亲了就不听话了，我告诉你，你就是做娘了，我还是你妈。寻芳给你夹肉，不要辜负人家心意。这么好的姑爷，打灯笼都找不着，夭寿！”牛氏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闺女都不顺眼。

　　再让她娘说下去，这饭不要吃了，吃炮仗好了。小田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充耳不闻低头扒饭的田老爹和荷香。

　　“娘，吃饭，吃饭，有什么事吃完再说，饭菜都冷了。”

　　寻芳微微颌首，把她碗里的橘皮肉的上肥肉夹去，留给她粉嫩的瘦肉。

　　田老娘老脸通红，快冒烟了，啥都不好说。

　　饭桌一收，牛氏顾着姑爷不在跟前把女儿提溜到边上教训上了，“你这孩子怎么不省心呢，娘说你是为你好。我知你嫌我啰嗦，虽说姑爷是入赘来的，到底是你男人。你对他好是应当的，他对你好，是你的福气。你啊，走了八辈子运遇上了好姑爷，别还跟以前一样，心野气傲。你是我生的，我还不不知道你。”这时代，夫妻相处之道讲究举案齐眉，也就是牛氏说的，娘子要对夫君毕恭毕敬，夫君给娘子庇护。所谓上层建筑决定上层关系，说白了，毕竟是男权社会，男人总是要压女人一头。小田的骨子里还是现代人，且又想着自个自给自足，又不要他养，同夫君的相处少了恭敬。牛氏心里想的是，闺女不明白，自己要好好敲打敲打，别到时候吃了亏，所以才有了饭桌上的那一幕。

　　“娘，我省的，您也别老捧着他，他是姑爷，不是老爷。”道理明白，但是不能认同，她不想跟牛氏争执，故挑开了话题。

　　牛氏叉腰挑眉，手指头戳到了闺女眉心，怒道：“什么姑爷老爷，我可算看明白了，我和你爹把他当儿子看，多少年了，四儿要是长成了，也有他这么高，这么孝顺。”四儿是她早夭的儿子。

　　她呆了一会往后退，娘说的没错，他是把这个家当成自己家的，反倒是自己，疙疙瘩瘩，小田啊小田，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