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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一针见血 ...

  •   只轰隆一声巨响,桌椅哐当,耳边喝声如雷,拳拳到肉,脚脚踢骨。说时迟,那是快,她飞奔过去,被那人凶态所摄,只得哀求他别再动手。本来男人打架就是气血上头,趁勇斗狠,尤其是在女人面前。这一求反而让他狂性大发,摁着瘦巴巴的小和尚打。

      小田又气又恨,两眼发黑,差点一口气顺不上来,脑仁跟豆腐块似的,碎成渣,她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威胁道:“周扒皮,你好,你好的很,存心逼我死是吧,我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

      红衣短衫打扮的男人赫然就是周扒皮,他膘肥体壮,块头十足,不像个读书人,倒想个莽夫,身躯抵得两个小和尚。只见他赤红了眼,脸色发黑,终于把小坛大的拳头松开,转身过来看她。

      周扒皮像头受伤的野兽,眼里晦暗不明,凶意残留,怒火增生,紧紧锁定他的猎物。瑟瑟发抖的小田,小小的脸庞淌着两渴清泪,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企图逃出生天!

      她怕他,厌他!一股比黄连还苦的涩意涌上心头,把他满腔火热浇熄,“你不用怕,我已经教训他了,这野和尚不是好东西,你别上当。”周扒皮已非昔日阿蒙,俨然把自己强盗行为说成英雄救美,面上是一遭,舍不得也是另一遭。

      小田心里突突的跳,周扒皮看她的眼神,明明就是丈夫捉奸出轨的妻子。周家的亲事,田家是一早就回绝了,怎么看他的样子,还知晓似的。定是大伯娘他们起了私心,昧下了事。

      “有话好好说,你是读书人,读书人最讲理了,万不该如此。有什么话,当面锣对面鼓,省的误会。”小田边说边偷看躺在地上的小和尚,他身上挂了红,也不知伤的重不重。她又怕周扒皮发狂,下狠手打人,想着先把人劝走,再送去清和堂看看。

      周公子和小田算的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去年他成了亲,娶了个名当户对的姑娘,他是个好玩爱闹的,小娘子木讷不善言,有了比较,他才发现,原来和小田在一起玩的时日才是他最快活的。这时代男人三妻四妾不算什么,小田一个农家女,做妾也成。他一腔真心,便同亲娘道了。周夫人一向宠溺儿子,想来不过多双筷子多个人,便让人唤了田家妯娌去。这边田家妯娌迟迟不回话,周家那边以为事已是铁上订钉。周公子想着讨小田欢喜,借着舞龙灯的机会,聊表衷情。只是时机不大巧,正好撞见他们俩在一起说话。周公子哪里还忍的,先打了再说。

      再大度的男人在情敌面前都是小气的,周拔皮捋了捋衣袖,露出纠结的肌肉,示威一样瞥一眼在地上起不来身的小和尚,气呼呼的拾起一方条凳,道:“你是爷的人,谁敢欺负你。”

      她又羞又愤又好笑,脸上五颜六色,冷冷道:“姑娘我云英未嫁,还不是谁的人。再说了,我们田家没男丁,这辈子,要么做老女,要么招赘,没想过出门子。”

      周公子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直接,简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在他脸上招呼。

      他成什么了,耍猴戏的了!

      他也是个聪明的,心思百转,竟为她找了各有缘由,来安慰自己,你看,不是她不喜欢你,是她身不由己。他背着手在小小的一方灶屋打转,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左右逃不出他的手心。

      “你有孝心,我也不拦着,你若跟了我,我也孝顺他们,让他们穿金戴银,老有所依。至于你担心田家无后,这也简单,只消让宗族过继一个就是,这事都好办。”

      她怔在那里,简直欲哭无泪,这都叫什么事啊。一定是我把他脑子打坏了,居然打出感情来了!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血亲到底是血亲。我这一生,不求夫婿闻达,只求他待我一心。”她认真道:“你还是回去吧。”

      街上人声鼎沸,震耳欲聋,大伙都跟着舞龙凑热闹。屋里静的很,周扒皮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心口那里,啪啪啪,碎了。他缄默下来,半响才道:“俏娘,我知道你是个心气高的姑娘,我也从没把你看低过,为妾,那是不得已,我以后一定对你好,让着你。时日也不早了,我先走了,你考虑考虑,若你改变主意,三天以后我让人来。”

      也不得小田答话,一阵风一样逃走了。

      周扒皮,也许比自己想的要了解自己,小田对他刮目相看。都说,结婚要找爱自己的人才会幸福。只是各人的骄傲,周扒皮能对她好,若是得不到回应,只怕也是一场灾难。也许,这三天不是让她想清楚,而是让他台阶下。

      周扒皮感情受挫,小和尚是受了无妄之灾,小田也没法子,本想搀他起来,他性子倔,硬是要自己走。

      清和堂里只剩下寻芳,只因为他腿脚不便,不能出门,百无聊赖在那翻医书。

      他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书册,用手划动木轮椅的轮子,堪堪回过神来,并未作出吃惊的样子,闲闲道:“人一多就是麻烦,你看,又来一个踩伤的,小和尚也去凑热闹。”

      被踩还能踩到脸上去,小和尚脸上肿的老高,一看就是被人抽的。这人真是睁眼说瞎话。

      寻芳脸上好了大半,左边颜如玉,右边有一列手指长的灰色痕迹,墨色眼眸里蓄了一座冰山,冷冽通透。小田觉得此人受过打击,嘴巴变毒,有抽风的嫌疑。

      “没有伤到内里,开个方子,抹上跌打药,不出一个月,就能完好无损。”他略略看了一眼,提笔润墨就就要开方子。

      “不敢劳烦陈公子,我们还是等肖大夫来了在说吧。”许是他态度太轻率,小田有点担心,回来看了看小和尚,觉得还是让肖大夫看了为好。

      寻芳跟没听到一样,扬眉一笑,露出如细贝般的牙齿,“这点伤跟我身上的比起来不算什么,都是一个路数,肖大夫的家今日有喜事,你们等到天黑也等不了。不过开个方子,主要的跌打药都是配好的。”

      “你这人,药是能乱吃的吗。”小田不禁有些火大,本来就是一肚子怨气,这会冲着寻芳就来,“别以为大伙喊你几声陈大夫,你就上了天了,哪个做大大夫不是从小跟着师傅学来的,就你那两下,别误了人。”

      他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下笔如神,片刻就把方子写好了,吹了吹未干的墨迹,道:“田姑娘,你说的对,陈某确实学过几年医,方子也会开。区区小伤,还不在话下。观你额前红光冲天,想来是犯了桃花煞,正好这位小和尚帮你挡了劫,只可惜你心中郁气还未除。也罢,陈某勉为其难,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这个人的眼睛是淬了毒,居然能猜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得不佩服。

      这时一直未出声的小和尚咧嘴道:“阿弥陀佛,多谢大夫。”

      她气呼呼坐回椅子上,不管寻芳推着木轮椅艰难的拿药,也不肯帮忙,只看着小和尚问:“对不住,今天的事都是因我而起,你别介意。周扒皮那里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他在欺负你。”

      “打的好,他打的好。”小和尚低低的说。

      这话把小田吓的炸毛,难道把脑子打坏了,这可怎么得了啊,“你没事吧,脑子疼不疼。”

      “师傅死了,师叔也死了,师兄也走了,说不做和尚了。”他郁积了满天的乌云,终于下起雨来,畅快淋漓。“他们说师叔偷人,就把他打死了,师傅去求情,也很快没命。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打的屁股开花,地上全是血。比我今天挨的要重千百倍,是我没用,我救不了他们。”

      一直以来,菩提庵的和尚对远山来说,是亲人一样的存在,可偏偏让他目睹了这样的惨剧,一般人只怕不死都要疯掉。

      她看着他委屈的像个孩子,心都软了,千言万语汇到心头,只剩下一句俗套的节哀顺变。

      小和尚呆呆木木的,也不肯看她,“我把师傅师叔送回清凉山了,让他们得以安息,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人世间总是有太多的无能为力,命运何其强大,残忍不留情面。人能选择的,不过是躺着接受,还是举手反抗再接受。他们的死,对于上位者来说,不过是一只蝼蚁,自己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如果有一天,她害怕自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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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你是因为同情而接受他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答应的好。”领出门前,寻芳若有所思的道出一句,“你的脸上现在就写着麻烦两个字。”

      “你这个人,怎么爱多管闲事。”小田跺脚,秀靥晕红。

      该死的洞察力,真是一针见血!

      寻芳掀了掀眉毛,似不经意,又像开玩笑,用严肃的口吻道,“我从不管别人的闲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一针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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