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去沽梦》弄清风

26、这样就够了

　　四人下了山，寻到最近的一个镇子进行修整。曦和状态欠佳，不宜上路，于是一行人便在一家客栈暂时住了下来，着实过了一段平凡又安宁的日子。

　　每天，朝颜就鼓捣些药草，变着法儿的给曦和整治，完全就拿她当了一个药罐子。但拖这个的福，曦和的状态正以神速恢复。易清寒则每天一睁眼就出去了，也不知去哪儿晃荡，但据他自己说是出去采风去了。北落就像前些日子一样陪着曦和，指点她言灵师的修行，顺便传授她一些剑招。

　　但曦和觉得自己真心不是练剑的料，拿笔写字的时候，那手要多稳就有多稳，但是一拿剑，就抖得跟涮糠样。平时挥剑的时候还不觉得，但如今摆起剑招来，原形毕露。北落在一旁一而再再而三地纠正着她的姿势，抓住她的抖手，企图让其平静下来，但也无济于事。

　　至于言灵师的那部分，曦和如今只会点个小火，其余一无进展。虽然泡过泉水之后，那火苗变大了点，但也依旧寒碜得可怜。

　　这一天晚饭，北落和易清寒出去了还没回来，曦和练完功趴在桌子上等饭，把一路押监而来的黑团子当个球一样，在桌上滚来滚去。一会儿，看见朝颜在对面坐下，不由问道：“朝颜，我是不是资质真的很差？”

　　闻言，朝颜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泼她冷水，而是反问道：“怎么了？”

　　“我问过北落，他从开始发音到掌握最基本的术法，前前后后不过用了三天。”朝颜幽幽回答。

　　“他是天才，罕见的天才。”朝颜这样评价，曦和听了心里倒有一丝骄傲与得意，但转念想想，又不免低落起来，“你说带我去仙鹤泉，改善体质。但就算体质变好了，根骨变好了，人若是没有资质，没有悟性，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你要放弃吗？”

　　“看你的样子倒是一点不急。”曦和顿了顿，又问：“你不是说要辅佐我吗？身为主子的我资质这么差，你应该感到失望，或者另寻良主才是。”

　　“一个伟大的帝王，永远不会仅仅因为文或者武一方面的突出，而成就霸业。你不笨，相反，你比很多人都聪明。练武不行，不代表你就无望。”朝颜看着曦和，平和的眼里似乎含着一丝鼓励，但又好像仅仅是在阐述着他自己的见解，“北落是天才，不可否认的天才。但若他会成功，你也一定会。”

　　“为什么？”

　　“因为你很努力。你的底子弱，所以初时练起来很苦。但你尽管会跟我抱怨，但从来不会偷懒。挥剑三百下就是三百下，绝不会有二百九十九。蹲马步蹲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绝不会差一分半秒。”朝颜缓缓笑了，那张一直平和得堪称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温和的笑意，“这样就够了。”

　　闻言，曦和沉默了好一会儿，低着头不知又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又抬起头来，腆着笑问：“那你以后也继续给我做包子吃？”

　　朝颜的笑容变得有些无奈了，但还是点点头，道：“做。”

　　“什么馅儿的都做？”

　　“做。”朝颜又点点头。

　　“我现在突然心情变好了，再去练会儿。”曦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站起身来就走了。黑团子一个激灵，连忙跳起，再度雄踞在她头上，趴在她后脑的发髻处充当……绒球？

　　朝颜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站起身来的那一刹那，脸色却忽然变了。只见他右手快速地在腰间一抹，一根竹签跃然指尖。墨色字体缓缓浮现，证实了他忽而感到的不安。

　　与此同时，客栈后院内，北落和易清寒刚刚踏进院门，恰见曦和走出来，正要打招呼，却突变陡生！十数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瞬间爆发出的杀意只让人胆寒。

　　曦和急忙止住脚步，拔出剑来，堪堪挡住向她迎面砍来的一剑。易清寒和北落则双双施展术法，猝不及防间也抵挡住了大部分黑衣人。第一波进攻无效，黑衣人立马便又提剑杀上，北落急忙出手，扫清挡在身前的几个人，冲到曦和身前。

　　“没事吧？”北落一手将曦和拽在身后，同样拔出剑来格挡。

　　曦和忙回答没事，免得他分心。心里却在暗自焦急咒骂了起来，怎么那么快行动又暴露了！还好，只有十几个，北落和易清寒还能对付得过来。

　　但万事往往会有意外。而所谓意外，便是永远在意料之外。你最感觉意外的时候，往往是一波意外刚刚过去，你以为就此了结的时刻。但又所谓，无巧不成书，无意外不成传奇，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跟这个词脱离开来。

　　曦和刚刚那么一想，又一波黑衣人翻墙进了小院。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两拨黑衣人初一照面，好像完全不认识一样，双方皆愣了一下。但一愣之后，便又恢复过来，齐齐向三人杀来。

　　但这后来的一波明显更为阴毒，各种武器齐出，且招招往死里打，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一看便是死士的做派。曦和躲在北落身后，想出手帮忙，但知道自己出手也是个累赘，便只好尽量躲着，不给北落和易清寒添麻烦。

　　这时，三人退守院中的角落里，曦和正想着这客栈里的人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不会又被人全部灭了口，就见朝颜出现在小院里，一声白色的袍子上沾染这些血迹。

　　呸，真是乌鸦嘴。客栈里果然也出事了。

　　朝颜看曦和无事，不由松了口气。此刻黑衣人分成两派，一左一右占了整个院子，显然各自为各自的目标而来，却极其巧合地撞在了一起。但此刻已不是计较那么多的时候，取目标首级为上！就算先被对方得手，那再反杀，夺过来便是。所谓杀手，唯杀而已。

　　但就在黑衣人又要继续动手时，曦和却灵机一动，连忙大声喊道：“慢着！你们两方，是敌是友？！”

　　是敌是友？都是来杀人的，你说是敌是友？双方虽不至被她一句话刹住，但手里的动作却着实顿了一下，就是这么一顿的光景，曦和又大声道：“要杀我们，我们就在这里，你们这么多人，我们也逃不掉。但头只有一个，只能由一方得到，你们到底谁要？”

　　谁要？当然是自己要！可是……刚刚双方有默契，先杀人，再争人头。可现在这纷争被曦和一语挑破，问题就来了。谁知道对方的目标到底是哪个？跟自己是不是同一个？万一是同一个，那双方最后还是要分出胜负来。这个情况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先杀了目标，在跟对方争夺。二，先跟对方争个上下，确保自己能拿到目标，再把目标杀了。虽然这只是个先后问题，但是——若是选择一，对方杀的时候不尽力，刻意保留实力怎么办？万一人家暗地里使刀子怎么办？若是选择二，若两方拼了个你死我活，最后剩下的那方拼不过目标了怎么办？

　　进退两难啊！

　　“怎么样？想出解决办法了没有？”曦和又趁热打铁道：“实话告诉你们，你们这两伙人里，可有一伙是我的人。谁要是敢轻举妄动，就等着被两面夹攻而死吧！”

　　曦和这话，可谓是可信度极低。但就是这么一点点微弱的可信度，所引起的一丝丝忌惮，一丝丝怀疑，在这个时候也是要人命的！果然，双方都迟疑了。进攻的步伐都在对方的注视下变缓，谁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中了对方的圈套。

　　见状，易清寒不由给曦和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朝颜也趁此机会跟他们会合。但就在四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排密密麻麻的银针忽而从黑衣人身后越空袭来！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里居然还有隐藏的第三批人马！

　　四人已经来不及去看清敌人了，赶忙挥剑斩落银针。北落念咒施展言灵术，但也赶不上银针飞射的速度，只来得及挡下一半，就见另一半的银针已经飞到了面门。

　　几乎是下意识地，北落回身护住曦和，将她埋在怀里。几根没有被挡住的银针‘噗’地一声，直直刺进北落的背部以及手臂，几乎要刺入骨髓。

　　“银针有毒！”易清寒大叫一声。曦和立马便反应过来，只觉手臂一重，北落便一下昏过去倒在了她身上。

　　“北落，北落！”曦和支撑不住，抱着他坐到地上，急得面色发白。朝颜见状，往前移步挡住他们，将手伸到曦和面前，“把手给我。”

　　嗯？曦和抬头，此刻北落受伤，她已有些六神无主。但看朝颜的样子分外凝重，立马便清醒过来，深呼吸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来不及多问，便毫不犹豫地将手递给朝颜。

　　“先替我挡一会儿。”朝颜对易清寒如是说，而后一手握住曦和的手，另外一手至于胸前捏印，似是在发动什么秘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