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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神不言禁,诉诸不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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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不言禁,诉诸不止,这一点说的很好。”东宫大人直接引用了刚才梅九爷说过的话,却不知他究竟是何用意。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我很庆幸,当年我并没有看走眼。”
当年?是东宫大人赶赴夏烨处理那件血案的时候吗?众人不禁想:当年那件事果然不简单。但那东宫大人说完这一句话,却是又闭上了眼,再没有吐露半字。众人都匍匐在地,也根本不敢抬眼直视。
接过话柄的是坐在东宫大人左侧的北宫,先前帷幔没拉开之前,第一个发话的苍老声音便是来自于他。北宫大人稍显和蔼,慈眉善目,天生一双大耳,但他的语气却不如他的脸相那般亲切了,“既然苍神已经聆听了你的诉诸,那么,到最后决断的时候了。你只有一次机会提出你认为合理的解决办法,成与不成,苍理司自有定夺。”
话音落下,一直垂手而立的侍者又缓缓地拉上了帷幕,将众人以及梅九爷的视线隔绝。
在帷幕开合之际都没有说话的梅九爷终于开口了,似是早有准备,“大人,天下需要百驭一族,海茶需要百驭一族。梅九不恳请大人宽恕整个百驭一族,只愿能放出三千人,让这些人能继续造福四方,为其族人赎罪。”
提案一经提出,梅九爷眉目微敛,静候回答。倒是殿外的人听了,比他还要紧张,心里直如擂鼓一般,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里面的回答。三千这个数目,说大,对于一整个族群来说,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了,至少以前海茶麾下的百驭一族人手就从没超出一千五的数目。
所谓皇帝不急急太监,这个等候的过程当真是度日如年。当然啦,这些人当中不乏有厌恶异人或不喜梅九爷做派,希望苍理司拒绝之人在,但无论是谁,心情都是一样的。
此时,已日渐西沉。火红的夕阳染红了一片天,遥遥挂在铅华山这一片殿宇的最顶处。落日的红和殿宇的黑,无声地碰撞与融合,古老苍茫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渲染着这片土地。它尊贵,神圣,数千年来坐拥着这片肥沃平原,俯瞰众生。
狂放的风从平原吹来,从远空吹来,肆意地变换着千种形态。但到了这里,也不得不放下那份肆意,变成十足的婉约派,只够轻轻吹起人的衣角,以及地上那从不清扫的落叶。
满山的枫叶现在才初显红色,像是美人手指上沾染的胭脂,也像是画者笔尖晕染的朱砂,淡淡的,混合着墨色的深沉。一阵风吹来,落叶飘啊飘,虽然不多,但却比漫山遍野来得更显悲凉。
因为那意味着还不到时节便逝去的生命。
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凉意,这凉意随着气氛的沉凝,愈发地浓厚起来,压着人的神经,让后来登上山顶的人莫名地感到一阵压抑。
“咚——咚——咚——”悠扬的钟鸣响起,酉时到了。
压抑的气氛仿佛被钟鸣敲碎,飞鸟尽起的那一刹那,气氛又回复平和。没有点灯,愈显黑黝的大殿之内传来了一声回答。
“准。”一个字,一锤定音。
跪坐在大殿内的梅九爷俯身颔首,低下的刹那一抹笑意攀上嘴角,“梅九代百驭一族谢过大人,愿苍神庇佑,苍理之辉永照大地。”
语毕,梅九爷站起身来,但起身的动作十分缓慢,酸麻的双脚仿佛不听使唤,过了好久,才感觉到血液的流动。但他的脸上仍保持着那抹笑容,仿佛对于脚踝处的痛感无动于衷。
而后,他步履缓慢地走出大殿,跪地的人们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来,虽不言语,但却以各种各样复杂的目光看着他,直到他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消失在下山的石阶处。
猩红的白梅大氅不知比满山的枫叶艳了多少倍,梅九爷此刻便如铅华山上最惹眼的风景。身后的正殿大门随着他的离开又一次关上,而他则穿过人群,走过石阶,登上等候的马车,放下帘子也再度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整整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打了个来回,一共一千九百九十八阶。上了马车之后的梅九爷撩起宽大的衣服下摆,看着已经沾血的锦靴,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场没有人能知道,为了走进那座大殿,他花费了多少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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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曦和整整在那个仙鹤泉里泡了十天,还没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倒是每天泡得脑袋充血,走路不利索;也没有跟池边的仙鹤培养出什么感情,倒是一只贼头贼脑的小东西老是摘了松果来扔她。
正主还没发话呢,你起什么劲啊?!曦和怒急泼水,发挥她那还没练出来的掌风,直朝松果扔来那地儿拍水。但第一次看见那团黑黑的小东西时,曦和可没那么英勇,以为是什么鬼怪来着,惊叫声倒把小石山背后的三个男人吓了一跳。
经此之后,那团黑黑的东西每天来拜访她,扔松果扔得不亦乐乎,而且准头练得愈发地奇准,有好几次正中红心打在曦和额头,曦和吃痛的同时,甚至还能听见那厮得意的奸笑声。
曦和很是悲愤。来到这个世界,被人追杀不说,现在还要被一只本体不明的家伙调戏加虐待。她倒是有心想要叫那几位帮忙,展现一下她睚眦必报的心理素质,但想想……还是算了。
关键她还在水里呢。
于是,报仇无果的曦和终于要走了,四人一马再次踏上征途。还有些晕乎,头脑发热的曦和终于第一次享受到了骑马的特权,晃悠悠地坐在马背上,手里拿了根长长的柏枝,警惕地看着四周。
柏枝是防媪的,警惕是警惕松果杀手的。
出于对危险的天生防范,曦和本能地感觉到松果杀手就在附近,但却不知它什么时候出来。又一次打量四周之后,忽而感觉背后一阵颇风之声。
好家伙,果然来了。
曦和灵巧地身体往后一仰,成功躲过。正得意地坐直身子,一粒松果又迎头而来,‘啵’,正中。
“啊!”曦和趴在马背上捂着额头好不挫败,这团黑黑的死东西居然都学会二连发了,曦和这个活靶子可真当敬业啊。
曦和憋着嘴正想‘呵斥’一下三位护卫的玩忽职守,却看北落在松果袭来的一瞬间出手如电,三下五除二便把一团黑的小东西抓到了她面前,晃了晃,道:“好了,你看,给你抓回来了。”
这是什么东西?曦和顶着红红的额头凑近了看看,半天没找着手脚和眼睛,毛茸茸的,简直就一又大又胖的黑团子。曦和越看,猎奇心理就越重,伸出手指想要戳戳它,没想到这厮张口就压住了她手指。
“啊——”曦和吃痛,赶忙甩手,可没把黑团子甩掉,倒是北落猝不及防脱了手。于是,那颗黑团子便吊在曦和手指,被曦和甩得一颤一颤,弹性十足。
北落见曦和痛得五官都要扭曲了,连忙伸手想要去吧黑团子拽走,却没想到他手刚伸上去,黑团子就怪叫一声,自己松口掉了下来,掉在他手心。
怎么回事?
易清寒也乐得凑过来一看究竟,却见黑团子仰倒在北落手心口吐红沫,一双小短腿直抽抽。凑近了看,才看见它那双聚光的小圆眼,活像两颗黑宝石,此刻估计是在翻白眼,但这家伙真没多少眼白翻出来。
“曦和丫头,你的血太有杀伤力了。”易清寒感叹。
“啊?我的血?”曦和捂着手指看了看黑团子的嘴角,啧,那满嘴的血沫。
朝颜道:“曦和的血里面还残留着大量仙鹤泉的功效,需要长期才能化解。它这么冒失地咬一口,当然无法承受。”说着,朝颜瞥了一眼曦和捂着的手,伸手从马背上的包裹里取出小药瓶来,对曦和道:“把手给我,我给你上药。”
曦和将手伸出来,一边痛得龇牙咧嘴地看朝颜撒药粉,一边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玄狼,灵兽的一种。”朝颜解释道。
“玄狼?这家伙是狼?!”曦和无可置信,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易清寒则又细看了几眼,道:“大概是幼兽,还变异了。”
这时,北落又托着黑团子问:“你准备怎么办?”
闻言,曦和以大毅力从‘这家伙是狼’的惊愕中挣脱出来,抓起黑团子,拿出一块手帕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它整个包在了里面,只露出一双小眼睛来。做完一切,又随手拿了根绳子把布兜系在了马背上,任其吊在那里晃来晃去、颠上颠下。
见状,曦和满意地拍拍手,道:“就这样,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