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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启程 ...


  •   阿尔弗雷德给自己放了个假。
      给国家放假的传统古已有之。每经历一场动乱、战争或者波及全国范围的危机,国家代表会因为一国积攒的身体和精神上的苦痛集于一身,需要一个休整期适应并摆脱它们,才好保证自己的人格在相当程度上至少能维持在几近于“人类”的状态。遇到严重的能颠覆掉国家存在的劫难,需要的就不是单纯的假期了。这种所谓的放大假方法很多样化,唯一的目的在于维持他们脆弱的人格化形态的连贯。
      啊啊,听上去可真玄妙。阿尔弗雷德想起他第一次听说这事儿还是从亚瑟的口中。英国绅士口气里有些微的不耐烦,他断定电话线那头的粗眉毛也跟语气一样纠缠成了一团。他松开咬烂一半的塑料吸管,说哈哈亚瑟你肯定回忆起了哪次“放大假”的事吧,看来不是很愉快嘛啊哈哈。不过与我无关我可是HERO啊,HERO就算不放假也绝对不会坏掉的哟。你看南北战争以后我都只是被上司怂恿去马修那里做了个环加拿大旅游,还在大西洋沿岸和鲸鱼交了朋友。那可是差点裂成两半的我哦。
      不识趣的死小鬼。英国人冷冷地说,你去和鲸鱼交一辈子的朋友吧,别再给我打电话,一个动辄裸奔的弗朗西斯已经够烦。但是亚瑟又没有放下话筒,于是话题依照阿尔弗雷德的神逻辑拐向“E.T.和看不见的妖精大战胜负几何”,最后在对方愤怒的辩白中他嘻嘻哈哈挂了电话,拿起第五杯可乐。
      “不对吧!放假多半是上司建议,我们顺水推舟地接受。你给自己放假算哪门子的新发明?而且你屁事都没有。差点裂成两半以后你只是去马修家旅了个游,现在身体健康体重上涨你倒跑来东欧?你要本大爷怎么相信你?”
      基尔伯特往沙发扶手一倒,又掰下一根香蕉,眯起红眼睛满意地嚼嚼嚼嚼嚼。他推搡正襟危坐在沙发另一头的弟弟:“阿西,你倒是吱一声啊。”
      路德维希一脸胃痛:“哥哥,你又把我攒着买胃药的钱拿去买香蕉了……”
      基尔伯特自从柏林墙倒塌就住去了路德维希家。普鲁士建制不再,而今东德也没了,他很神奇地居然没有消失,反而愈加精神抖擞唱唱跳跳,大概是香蕉的功劳吧——阿尔弗雷德想,香蕉之于基尔伯特犹如汉堡之于HERO,有包治百病、起死回生的功效?
      “琼斯先生,”路德维希一边按揉着胃部,一边换上一贯的认真表情,“无缘无故离开岗位,这是不应该的。恐怕我必须给你家上司打个电话,告知他你的所在……”
      “Wait!路德,你要设身处地体谅HERO我的心情!我们奋斗半世纪,终于在去年圣诞节这个神圣的日子里把水管大魔王打趴在地,永世不得翻身,这是多么伟大来之不易的胜利!自由主义赢了,反动派挂了,宇宙和平了!一切的一切都在HERO几十年如一日的艰苦奋斗下完成!你今天能和这位头顶小鸟的大爷团聚,供他好吃好喝花天酒地,可都是我的功劳哟!”
      “谁花天酒地了啊喂!”基尔伯特一个香蕉皮飞过来,被阿尔笑得一脸欠揍地扔回去。
      “但是……”路德维希踌躇,“你是胜利方。胜利方好像没有精神打击也不需要放假吧……”
      “No!我取得了如此甜美的胜利果实,当然要放假犒赏自己!让总统和国会都一边去吧,我要自由!而且我也没有逃脱公务啦!我来东欧是要看看你们这些曾经饱受大魔王蹂躏的弟兄们怎么样了,顺便向布拉金斯基抛根橄榄枝。既然他不是敌人了,我也要宽大为怀,教导他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前景美好,梦想万岁,在我的感化下他会从身到心都认同我,认同我是大地上爱与正义的唯一化身……所以快把话筒放下去啊路德!”
      美国人弹起来。出乎意料地,他还没冲上去,路德维希已经放下电话,叹了口气。基尔伯特坐起,定定看着他,小黄鸟在头顶叽叽喳喳绕树三匝而主人一言不发。
      “……我猜你找不到伊万布拉金斯基。”沉寂良久,基尔伯特说,“圣诞节那天晚上本大爷用了各种手段联系他,都没用。听说娜塔莉亚跑去吵着要见,也被拦回来。俄罗斯哪儿都找不到他们的国家代表,也许是——”他盯着地板,忽然就停住再说下去。
      路德维希说:“□□和人格都一起崩溃,进入了休眠重组,过几年会出来一个全新的人。这个可能性很大。”
      “……我不接受。”
      “如果只是‘放大假’的话,事先至少跟亲人会有所沟通。这种情况实在……”
      “我不接受!这点打击、只是这么点打击?那头北极熊就不行了,搞什么飞机?哈哈。一碰就碎的苏联,一碰就碎的伊万,哈哈哈哈哈!”
      阿尔弗雷德笑得浑身颤抖。他仰着头,遮住了眼睛。
      “我不接受,HERO绝对绝对不予承认!”
      不,应该这样说——不是他承认与否的问题,而是他认识的那个伊万布拉金斯基会就此消失的事实压根儿不存在,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命题。阿尔弗雷德F琼斯坚信这一点,并且当着两个人的面放了话,因而他根据信念所说的必然才是真相。阿尔弗雷德怎么会错?阿尔弗雷德总是对的。
      于是他的愤懑正如窜上来时那样迅速地平息下去。他依然处在身体与精神上双重的亢奋中,却只是因为他意志坚定,无所畏惧。
      会客室房门砰一声惊天动地地带上。
      “你们找不到,我去找。”阿尔弗雷德丢下一句狠话和一个(自认为)非常英雄气概的背影,登上东柏林开往莫斯科的火车。他不担心。他只等着揪出那个往日的敌人,告诉他他已从错误的梦中清醒,重又投入了世界大潮的怀抱,所以不要吝惜地趴在英雄肩上,尽情流下他悔恨的泪水吧……嗯哼?
      1992年初,风正肃杀。
      他的胜出、伊万的落败已过去两个月。然而春天还远没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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