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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章 医未寒 ...

  •   第一章医未寒
      人界。
      天色已渐渐亮了起来,如同蓝色的绸缎一般,初日从地平线上被牵了出来,闪耀着灿烂的风华。
      行走与小路间,刚刚下过雨,路间很泥泞,脏了千湄和幽翼的靴子。千湄眉头轻蹙,看了看自己雪白的靴子被溅的斑斑点点的,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现在的人间……怎么连农民都没有?战火很厉害么?”幽翼垂着首,并不抬头看阳光——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怕光,阳光的刺激使他的眼睛稍稍发痛:“怎么?这点苦都受不了么?仅仅是泥泞而已。”
      千湄的面上微带愠色,转头看着协天幽翼嘲讽似的笑容:“怎么?青龙大人?您这是话中有话吧。”幽翼停下步子,轻轻的闭上眼睛,似是在听着什么。许久,他才睁开眸子轻叹一声:“算是吧。”然后蹙眉道:“北方百里之内,有夏风皓的灵息。”忽然间他身旁的白影一闪既无,微微愣神,然后转头。
      逃难的人有来了一批,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上俱带惊恐。其中一位妇人脚底一打滑,险些摔落在烂泥之中。“大嫂,您没事吧。”那妇人惊魂未定,沾染湿泥的手胡乱抓了起来,直至抓到了千湄身上的白色轻纱才放下心来,这才发现自己早已被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的女子扶住了,而她的面上,清俊如诗,淡淡的笑着,“您要小心些,刚下过雨的。”
      那妇人显然是愣住了,才发觉自己的手紧紧的抓着千湄的衣衫,显然是慌了神——这姑娘白衣如雪,让自己的脏手毁了这身白净,而且这个年头穿的起完整的衣衫已经少见的了,怎么说也都应是贵族。那妇人慌了神,连忙擦起千湄的轻纱来:“对不起……对不起……”无奈是越擦越脏,弄得千湄身上两块重重的污渍。
      千湄不忍看,压住了那妇人的手,从荷包里取出几颗碎银来:“不碍事的。如今世道乱,拿着这些银两到南方过日子去吧。”忽的背后一阵冷风拂过,千湄的嘴角却牵出一抹笑来,“哦?如何?青龙大人,就连我做善事你都要拦是么?”协天幽翼别过头,微微卷曲的睫毛颤了下:“我可没这么说,只是任务发的紧,你若是再不走的话另日桢芷大人怪罪下来可不关我的事。”
      他腰间的剑微微发出叮咛的声响,猩红的剑穗摇了摇,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一行人早已停下脚步看着两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特别是那个少年——如今,只有贵族才能佩戴剑,而刚才剑在鞘中就发出的龙吟更是让人张目结舌。这少年只莫约十八九岁左右,却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焰,甚至……令人不敢直视。
      协天幽翼并未看那些穷人,只是抬头望着天穹:“怎么?不愿走么?那么……我对夏风皓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就算我和翊塘曾经是患难与共的伙伴。”邪气的一笑,转头道,“没有任何反映么?千湄,如果夏风皓抓回的话,只要翊塘做个任务就可以赦免她的。泠婉大人怎么会放下一员大将不管呢?倒是你,如果翊塘回来的话,贵族与非贵族之间的界限,你很清楚吧。”
      冷风徐徐,吹来了几片凋落的梨花花瓣,盘旋后落入泥中。
      千湄不语。
      她只是在笑而已。
      “呵……是啊……怎么会不知道。可是……”她及其愤怒的回头,美目含泪,“可是镜家也算是贵族啊,凭什么……凭什么……为了神界生存为了神界没落得到的却是一地的碎片?我不懂。”
      协天幽翼驻足,鞘中的剑仍然在玎玲的响,而他的眸子里,却读不出一切:“你说的太多了,走……”他的话还未说完,那抹白色的影子早就朝着北方奔去。他回头看了看那些穷人,他们的面上满是惊讶,微微叹了一声:“请你们务必不要将今日的事情说出,拜托了。”星眸一闪,聚集灵力在脚底,顿时腾于空中,望着方才千湄离去的方向嘴角略微勾起一抹笑:“真天真呢……不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人……也配代替翊塘么?”
      所谓贵族,即为神界之内的四大贵族——濮阳、协天、天逸以及没落了的镜一族。濮阳家族主管神界成规,协天家族主管下界治安,天逸一族主管灵子分布,而镜一族则是主管技术的开发。镜一族在一次战争之中被消耗的所剩无几,而剩下的人员又被流放至六界各地。数年之后,镜一族可寻的人员只剩下了沦为凡人的千湄。
      一族的破灭,只是几年的事而已。
      千湄在哭,泪水被风带走,她的衣袂也在呼啦呼啦的忽扇着。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只是恨而已。既然镜一族已经是重伤了为什么还要放逐?既然让镜一族破灭了为什么还要重用她?她恨,恨幽翼,恨四神总领——协天桢芷,更恨主领大权的公主泠婉!
      忽然间那个血色的身影跟上了她,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句:“对不起。”她的眼泪仍然在飞,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那种可怕的空洞。她,已经不需要可怜了。
      “快些吧,任务要紧。”
      思陌阁。
      若说帝苑是梨花之苑,那么思陌阁就是青竹之海。
      江南的阴雨绵绵,因此此地的竹也长得出奇的好。而翠竹之上,却像是灵息萦绕一般的绿光,显然是经过真气灌溉过的。泥土之香与青竹之息凝杂在一次。而雨又似灵珠,在狭长的竹叶之上流窜。而竹,为致灵之物,长期生活在此地,就算是宿疾恐怕也会得以好转。
      思陌阁,天下第一医馆。
      而在思陌阁内,仍然存在着另一个天下第一。天下第一神医——灵微。凡经他医治的人都能笑着走出思陌阁,哪怕是耄耋老人。只是他极少出思陌阁,传说他有严重的心疾,不便出行,也就不多有人见了。思陌阁虽总有富人包揽,而在这几年之间山下闹着蝗灾,庄稼失产,闹了严重的饥荒,又加上瘟疫,岂是民不聊生得以形容?灵微不顾富人的重金而出了思陌阁,亲自为穷人治病。自此之后,灵微的名字就像是仁者的代名,就好像是有再大的灾难,都会被他的仁者之心包容。
      而有人说,灵微其实是位长得很俊的公子,此消息一出思陌阁的门槛更是要被媒婆踏破了。可是全部都被灵微的师妹冰宛挡在门外。更有传闻说道——灵微早就倾心于冰宛,根本无意再娶他人。
      而事实呢?
      “师兄啊!”冰宛执起茶杯痛痛快快的饮了一大口,“我今天去集市的时候看见变戏法的哦,好厉害好神奇!居然把剑吞下去又吐出来哦!还有哦,今天新开了一家烧饼铺,好香好香,呀~要不是我今天没有那么多钱一定买回来给你吃。唉?师兄你有没有在听啊。”
      被他称作师兄的青年嘴角噙着笑意,手中执着书,淡淡的笑着,优雅的半垂眸子,却像是睡稳了一般。阳光从他的左面打出来,照在他脸上。长长睫毛微卷,眉宇间显现出温柔的风华。听到冰宛的叫声似是一惊,睫毛抖了抖。然后他略带倦意的抬起眸:“啊……在听……”他的话还未说完,手中的书救被冰宛夺走:“孙子兵法啊……师兄你真是不学好!有看这种无聊的书。如今太平盛世,打仗哪轮的到我们?再说了,就算要上战场,你这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拿着一本破兵书又能派得上什么用场?送死罢了。倒不如用看兵书的时间来好好练武呢。”那少年浅笑着看着她,就像天地间所有光华都凝聚一处的玉,高贵而淡雅,而又透着浓郁的温润。
      “冰宛,你这样大吵会吵到夏公子的。”少年端起茶碗,浅呷了一口,长长地数出一口气,手托着头,垂着眸子蹙着眉,甚是疲倦的样子。冰宛看着他微卷的睫毛,就算是成日相对,而他却耐看。他的侧脸总是不经意间显现出淡淡的忧伤,而那忧伤确实要将他与生俱来的温柔风华都带走似的。冰宛起身,伸了个懒腰,道:“那师兄你好生歇息,冰宛……先去山下药铺买些药材回来吧。你不舒服的话记得去后院把药喝了。”少年抬起头,笑了,微微点头表示答允,道:“恩,路上小心。”
      风,拂过竹叶,雨滴溜溜的打转,从竹叶上划了下去,融入泥中。少年乌黑的发丝被牵动,倦倦的睁开棕色的眸子,修长的手指拂上茶杯的雕花。眸子中满是柔情,嘴角牵着笑,然后紧紧锁着眉,似是承受着无尽的痛苦。“这样的自己……”那抹笑,本该是柔和的,却刹那间透露着嘲讽的意思。
      忽然间,两道急迫的灵息像利剑一般直袭少年,那少年一惊,忽然起身,肩上的青色大氅也滑落,鬓发被削去一缕。而他的面上,温柔全无,仅剩下了一脸的惊诧,看着门前的两人:“你们是谁?”随即垂下眸子自语道,“如此急剧的灵息,糟了……”
      捂住自己的心脏的位置,少年的脸骤然间变得苍白,这样的自己,这样的心疾。
      活不了多久了吧。
      “这样的灵息太急,还好及时护住心脉,否则……否则我恐怕性命不保了。”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抬起眸子看着两人——那男子一身血色长衫,用金丝绣起,定是富家子弟。富人他见过,可是又是富人又有如此之刚猛的灵息的人他却没有见过。而那女子全身雪白,面上仍带泪,乌黑的发被一支玉钗定住,甚是娇小。
      那血色衣衫的男子看了他一眼,冷冷的,似是能把人冻住的目光:“把夏风皓交出来。”他腰间的剑似是共鸣一般龙吟一声,惹得剑穗微微晃了晃。猛然间,他抬起头,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个孱弱的少年:“这个人的灵息……好怪。”没有杀心,没有欲望,整个灵息都是柔和的,就算是面对他们,也丝毫感觉不到一丝煞气。这样的灵息,恐怕就算是神也很难达到。
      白衣女子面上的泪被风带去,留下淡淡的泪痕,却也是惊讶的望着他:“仁者……之心吗?很像北斗大人的灵息,但比他的纯净好多。”她轻轻闭上眼睛,低叹一声:“昔日镜家有仁者之核,在灵魂被邪灵占据之时,吞下仁者之核,而自己的心就会变成仁者之心。此时自己灵魂中的邪恶不会再与邪灵共鸣,邪灵也就自然会被打倒。不过这个人,绝对没有用过仁者之核。否则……否则他的眉宇间会有一个火焰般的青色印记。这就是很奇怪的地方了,既然没有用过仁者之核,有怎么会有这么纯的心?”
      协天幽翼垂着眸子,放出自己骇人的灵息,顿时瓦片都开始轻轻震动:“千湄,这个问题一会在想,现在要解决的是夏风皓。”他把手放在少年的额上,“怎么?不愿说么?那么……你可是会死的。”少年咬着唇,感觉空气一点点被抽离,只得在内心默默的说:“好强大……都没办法呼吸了……呜……”
      “流淌在极乐世界的冰,君临于万象,所谓“舍了舍了,了了了了”,执着于梦壁之上,云海,无欲,冻结于八寒地域!”少年不甘的抬起头,手中凝聚了一个用寒气凝成的符咒,“诛神九式之寒冰·北方冰天。”协天幽翼显然是被吓着了,连忙起身飞退,但右手手臂仍是被少年的招式伤了,皮肉泡起,周围凝着重重的霜。而少年也看了他的伤口一眼,惊恐的说了一声:“对不起……我……忽然间控制不了自己……”他的话刚刚说完,额头就再次被幽翼的手抵住,用力一逼,那少年顿时眼前一黑,不醒人事。
      协天幽翼收了手,左手抚上右手手臂,念动治伤咒,但见伤口一点点愈合,只剩下了一个可怕的伤痕:“哼……濮阳千瑞教出来的好徒弟吧。诛神七式,那后两式定是濮阳千瑞为他特殊开发的。这么高级的法术,就算是你我用来也算是吃力。想不到呢,一个凡人而已,竟然让我受了‘额浮陀’之苦。此人若能归我天界所有,便是最好。”
      所谓八寒地域,则是恶人灵魂所在的极寒地域。生存在八寒地狱里的人,被冻得浑身起泡,这个泡起得很大,就象莲花瓣一样,从外表上看非常的好看,但这是建立在地狱众生极度的痛苦之上。根据冻起泡的形状,分别被命名为:一、额浮陀。意思是说受罪的人因严寒所逼,皮肉泡起。二、泥赖浮陀。意思是说,受罪的人因寒苦所逼,泡即拆裂。三、又叫阿吒吒。意思是说受罪的人由寒苦增极,唇不能动,唯于舌中作此声。四、又作阿波波。意思是说受罪的人因寒苦增极,舌不能动,唯作此嚯嚯之声。五、虎虎婆。以三者皆为因寒冷而发之异声。六、译为青莲花。意思是说,受罪的人由寒苦增极,冻得皮肉开拆,就象青莲花一样。七、红莲花。就是说受罪的人由寒苦增极,冻得肉色大拆,就象红莲花一样。八、大红莲花,意思是说,受罪的人因寒苦增极,皮肉冻裂,全身变红,就象大红莲花一样。
      主管生死的四神之北斗濮阳千瑞开发了诛神七式作为法术引出八寒八热地域来惩戒恶灵,又因机缘巧合收二徒,开发出破坏力相对较小的两式教给大徒弟,将拳脚功夫教给二徒弟,望他二人日后能够惩处邪恶。而法术的缘故,使得大徒弟体弱多病,只得生活在思陌阁之上。
      夏风皓是个很美的人,美的让人心碎,美的让人产生错觉。
      当千湄和幽翼找到夏风皓的时候,夏风皓在擦琴。黑发之中,有一缕血一般的猩红垂下,映着他落寞的眼眸。冷风几许,吹着寂寥的发丝。夏风皓整个人显得都好苍白,但唯有那双眸子,美的如一泓清泉,如苍穹碧落间寂寥的星辰。
      夏风皓虽姓夏,确实天逸族之后。原本是神族之后,却因长期留驻人间界管理灵子而自己的灵子却出现了紊乱,最终无奈只得悉数散去,沦为凡人。而在这之前,夏风皓与四神的关系也是甚好。说起四神,却是不得不提的关键人物们:
      青龙:四神之首,目前担任者为协天幽翼,主管东方安定以及下界妖魔道。
      白虎:目前担任者为千湄(原为濮阳翊塘),主管西方安宁以及情报收集。
      朱雀:目前担任者为赤溟,主管南方安宁以及神界之内所有防卫部队,也就是防卫部队的总部长。
      玄武:目前空缺,主管北方安宁以及战争中人员伤亡的处理。
      四神之中每人都有一定的部下来协助自己的工作,相比之下,部下做的事情要比四神做的困难很多,而出名的却总是四神。于是也就是这样,四神成了神界之中最抢手的职位,但四神也并不是这么容易当的,需要谋略和勇气,自己的能力也要能够适用。
      曾经夏风皓便是玄武的最好人选,只可惜在桢芷和泠婉决定之前,他却以一个凡人的身份与翊塘相爱!这是神界所不允许的。上古年间的宿命谱上写道:若是神与人相爱,那么神就一定会死。十年前的紫井皓雪就是最好的例子。于是神界抓了濮阳翊塘回去,想要翊塘说出夏风皓的行踪,也就是让翊塘与夏风皓之间在无瓜葛,只可惜翊塘太固执,就算是思过崖也无法让她说出关于夏风皓的一个字。于是神界只好派出四神中最强的两位来诛杀夏风皓,哪怕他们曾经是很好的朋友。
      本是挚友,却因这样的原因相见,却是让人心痛。
      “佛心修罗,救世志,覆世手,唯叹水月镜花,瀚海悲歌。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苍生不负卿。”夏风皓的手停在了弦之上,微微放手,白色的绢随着风飘去了,份外孤寂。淡漠的弄了下琴,垂着头,幽幽的叹了一声:“幽翼……你终究还是来了么……或许这算是对我的眷顾了,呵,死在朋友的剑下。只是可惜,‘乱舞弦引’还没让桢芷大人见过呢,她一定想不到我会用的吧。”
      他垂着头弄弦,弦声,拨起来如行云流水,当真如绕梁三日。可这似是表面上的浮华,若是身经百战之人,定能听出这琴声中的阵阵杀气。发间的圆铃细细碎碎的低语,他挑眉,露出一种邪魅的笑容:“幽翼,你还要我等你多久?你旁边那个姑娘是镜家的人吧。”
      他的眼神似是都有剑气,死死盯住协天幽翼,“铮”地一动弦,发出重重的一声弦鸣,似是剑的龙吟一般。协天幽翼腰间的琉璃忽然间放出光华,似是警觉,叮叮零零的响了起来,协天幽翼一惊,随即沉下眸子,深吸了一口气,凝了真气在剑中:“千湄,部下无伤结界。”他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少见的笑,“风皓,我们很久没有这样打了吧,不知道上次的伤好了没有啊。”
      夏风皓一扬发,邪气的笑了:“呵呵……你还是一点都没变。上次输给了你,这次你可未必能赢得了我啊,幽翼。”他抬起眸子,看着在千湄灵力屏障渐渐在以他为中心的百里之内显现,而结界外的千湄也变得虚幻起来,这便是“无伤”结界——结界之外的一切几乎看不到结界中发生的任何事,结界内也无法对结界外造成任何伤害。
      他的笑意更浓,风大起,像很多把锋利的剑在飞舞,吹打着树叶,发出尖利的撕声,他的衣衫被搅得很厉害,而面上却肆意的笑着,低下头急切的弄弦,圆铃也弘声叮咚:“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也就不必互相试探了,罢了,直接祭出仙剑怕也是不为过了。”
      他的话刚说完,就感觉到一股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绿光大胜,竟是把自己的风都压了下去。但听协天幽翼眸子中隐隐现出杀气,冷冷的道:“今日你我二人,必有一人毙命与此。”
      夏风皓似是惊了,琴声嘎然而止,竟硬生生的断在了宫音之上,覆手摔琴,从侧抽了柄剑,隐隐泛着幽光:“呵,早就想到这一天了。我不想死,但我也不想你死。”他将真气注入剑之中,眉头蹙起,淡淡的说了一声,“你还是第一次见吧,幽翼,这就是我的剑。弦引。”
      “青枫。”低低的唤了一声自己的剑,协天幽翼祭起青枫剑,快剑出手,数百道剑气裹围住夏风皓。乍看之下似是要置人于死地的杀招,事实上协天幽翼却放慢了几招给了夏风皓空子,要逼出夏风皓的仙剑的能力。
      可夏风皓岂会如此容易上当?嘴角挑起一丝轻笑,插剑入地,口气中指,低头默念箴言:“风刃!”但见寒风凛冽,如刀般的风侵入剑气的封锁,层层落下,飘散无踪。骤然之间,自空中落下的不再是剑气,而是残破的枫叶。青枫,映着协天幽翼剑上的青光。
      每一把仙剑都有自己特定的能力,像协天幽翼的青枫的能力就是“化剑为枫,化枫为剑”。当然有些仙剑不仅仅有一种力量,这便是后话了。
      协天幽翼低哼了一声,抬眸,遍地的枫叶又化作剑气流回了剑上,绿光大起,而他身上发出了一种君临天下的气焰。衣袂飘飞,他的眸子中透着坚定:“风皓,你不用剑的话可是会死的,我可不会像玩闹一般再让着你的。”
      残阳如血,风起枫乱,牵的圆铃叮叮咚咚的响,恰是上好的银饰,夏风皓微微遮着眸子,嘴角牵动着若隐若无的笑容,有着一种微微的妖媚。拔出剑,屈指弹了几下,恰似弦音的叮咚声:“你知道吗,幽翼。弦引是琴的灵,我可舍不得用它呢。”他弹的是一曲秋水,略显忧伤的曲调,“还记得么,三年前,我们四个人在一起,也是这样如血的残阳,也是这首曲子。”
      三年前。
      残阳之下,琴箫声漫。
      夏风皓披着一件青色的大氅,映的墨色的眸子微微映着青色,星辰般的眸流光百转,肤如凝脂,唇色微红,却也是一美人。而他身旁衣着灿烂如霞的男子便更是漂亮了。银色的发丝挽了几缕在头上,冰蓝色的眸子灵动的转着:“哎呀哎呀,好闷。你们三个人什么都不说呦,喏喏,本来我还想跳一支‘飞天’呢。呐,幽幽,风皓,伴奏啦!”他抬着头笑着,竟如朝阳一般。一击手,梨花从天上飘落,沾在他的银发之上,长袖舞起,浮于空中,而袖上、衣上的花撒下来,一地缤纷。
      夏风皓与协天幽翼相视一笑,一人扣弦,一人执箫,恰好是同一首曲——秋水。濮阳天逝之姐濮阳翊塘靠在夏风皓肩上,甚是亲昵的样子,以手为梳理了银发,红唇略启唱道:“古往今来又一春,百花怒放燕争鸣,独杯空照月无影,留得残烛待天明。世事难料风无形,流云长天几时晴,空叹悲欢无人听,风月雪城几时宁。”
      ……
      只可惜,那个时间仅仅是生命洪流中的一瞬,就算要抓,抓到的也只是遗羽而已。“那时候……任是谁都不会想到今日的吧,幽翼啊……真怀念你的箫声呢,还有天逝的舞,翊塘的歌。天逝……现在好恨我的吧,我把他亲爱的姐姐抢走了呢,呵。”用最后一个嘲讽的笑声结束了曲,夏风皓抬起眸子,祭起弦引,道:“那我就如你所愿吧,幽翼,就算死在你剑下,怕也是无悔了。”
      在他抬头的一瞬,幽翼看到了,好久好久以来他一直隐藏的泪。但仅仅是一瞬,那颗泪就像不曾存在一般再也寻不到了。他抬着头,闻者风中的气息,似是回忆:“啊……是啊,死在对方的手下,怕也是最好的结局了吧。但,风皓,你和我都不会甘心吧。”他握剑的手微微在抖,然后挥剑指向夏风皓,“那么,既然如此,就不要手下留情了吧,别把这种不甘带到地狱去啊,风皓。”
      什么地狱不地狱的。夏风皓撇了他一眼,然后又苦笑——是啊,也许……自己,也会想没落的镜家族一样,死了之后,就下地狱了吧。呵,这双沾满鲜血的双手啊。看着结界外的千湄,那抹笑,不知是同情,还是在预示着自己的未来。
      “一朝情,注定要是两世劫吗?成为神的七七四十九劫,我知道的,最后一劫,是情劫。前世的她放手过,成为了神,然而她见着了今世的我!一定不会再放手了是吧。我不想成为神,我不想她死,但我也想把她留在身边。”他弹着剑,猛然出手,“幽翼,对不起了。我很自私呢,若是在友情与爱情之间选择一个,我或许,会选择爱情的吧。”
      弦引。
      青枫。
      这两把剑均为仙剑,硬度不分轩轾,都隐了能力,执剑拆招,铿锵作响好不灿烂。两人莫约拆招数百,不擅用剑的夏风皓逐渐落了下风,虎口裂开,渗着血色。
      骤然间两人退回方才站着的位置,微微调息了一下,此时天色渐暗,星似瞑,月如泪。
      风掠过夏风皓美丽的面容,泛着幽光的发丝在风中肆意纷飞,他的眼睛被发丝遮住,看不到那耀眼的光华。他垂着眸子,口中默念箴言,高举起弦引,郑重地道:“乱舞,弦引!”瞬时,那剑自夏风皓手中消失,寻不到了位置。协天幽翼屏息凝神,横剑护胸,忽觉一阵剑气从背后袭来,挥剑一击,“叮”地一声弦鸣,竟是弦音!
      “弦引的能力,我明白了。”协天幽翼冷笑一声,舞起剑来,枫叶肆起,化作剑气护住全身,“隐形了剑,你以为就能赢过我吗?风皓,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那么天真。”协天幽翼闭着眼眸,感觉着剑气的逼近,睫毛轻轻挑动,嘴角牵起笑:“青枫。”
      夏风皓听到他唤自己剑的名字,不觉一怔——这难不成是要放弃防御?他协天幽翼何时做过如此风险大的事情,若是放弃了防御,弦引攻了进去,他可是性命不报!观察之下才发现——剑阵并未溃解,只是实力削弱了一半罢了。猛然之间,一道冷光刺破空气直袭他的心脏,他一怔,想要唤回弦引却已是不及,面对死亡,自己竟然连根指头都动不了!当下不知所措,只得闭目等死。就算有千万个不甘,也是长眠地下了。
      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怎么可以输给他,怎么可以就这么死了!翊塘还没救出来啊,我们之间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啊!
      呼……可恶,身体……动不了……夏风皓,你个懦弱的混蛋!把剑叫回来啊,拿起剑去救翊塘啊!怎么连这些都做不到,当初……当初是怎么答应的……
      泪水早已把视线朦胧,透过泪光看着协天幽翼的目光——依然是对待任务的坚持。就算他,是他曾经的好友,就算他们曾经一起并肩作战,就算他们曾经定下过永远的誓言。但是,一切在任务面前,在势力面前都显得太苍白太软弱了!
      “莹若琉璃,易功光德,无明急急如律令。雪神决·无明。”只听“咔咔”两声,袭来的剑被眼前这个蓝衣男子的法术冻结,弦引乖乖的收回鞘里,夏风皓睁大眸子,看着协天幽翼和眼前这个男子,只发出了一声惊呼:“你……”
      再转念一看,青枫剑的光华散去,被冻结在冰里,霎时红色的液体染红了冰,法术殆尽时,只剩下了断剑。方才的战火已全部散去,但紧张的气息,却重重的存在了这里。协天幽翼看着自己的剑被毁成两截,当下一阵心痛,撕下自己的衣袖包住剑,藏入衣衫中。结界早已散去,孤星寥寥,已不再虚幻了。
      千湄旧病复发,拂到协天幽翼身旁,一脸潜移:“对不起,青龙大人。千湄……千湄守不住结界了。”忽然间喉头一甜,忙拿出丝帕来抹血。协天幽翼扶住她的肩,渡了仙气过去,幽幽一叹:“罢了,这不怨你,是夏风皓命不该绝。”他的话语中有着微微的苦涩,却更多透着一种喜悦。随即,他转头,大量着方才昏在他掌下的蓝衣男子,嘴角挑起笑:“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子一震,然后面上微微泛红,缓缓道出自己的名字:“小可名唤……灵微。”
      协天幽翼微微蹙眉,转身对千湄道:“我回天界一下,你现在的身体还回不去。罢了,现在这里养伤吧,夏风皓和这个灵微应当不会伤害你。”他轻笑,低头道:“是吧,风皓?”夏风皓半抬着眸子,仍然抚媚的笑着,似是默认了。而灵微,也是垂着眸子,吸了一口气:“若是姑娘不嫌弃……便好。”
      协天幽翼看了千湄一眼,千湄也是点了点头,舒出一口气,抱着剑,轻轻念动了法术,转瞬之间人已经不见了。夏风皓优雅的笑着,圆铃被风吹响,看着幽翼消失的地方:“你们知道吗?其实幽翼他很关心人的,他这个人,只是不知道怎么把这种关心表达出来而已。”
      “其实我看的出来。灵微啊,如果你那时没有冲进来,千湄的结界也没有打开,他也定不会杀了我。他要刺的是我的假死穴。”他指指自己的心脏,“他早料到千湄会病发,所以就利用这个理由留你下来,镜家的人,总会有实力将我的皮外伤处理好,十个时辰之后我自会醒来。到时候只要我易容,换个姓名,再不与天界来往,此事也就罢了,翊塘也会无事了。只可惜……他的计划错了。”
      他嘲讽似的笑着,坐在琴剑之前弄起弦,他弹的仍是秋水,却变了味道:“就算他真的刺中我的假死穴,就算他真的回去禀报我已经死了。但是我绝对不会放手,我一定要把翊塘留在身边,为了这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这是天逸族的宿命啊,爱上一个人,就是爱上了,永世不违。”他撇了一眼自幽翼走后就一直靠在树上休息的灵微,笑道:“灵微,回去歇息吧。”
      半晌不见声息,千湄早已跑过去试了试灵微的鼻息,道:“灵微公子……似是晕过去了。”夏风皓一怔,动用了方才在战斗中都未用到的身法奔至灵微身旁,抱起他掠入房中,看了千湄一眼:“你,给我来。”千湄微怔了一下——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又怎能入男子的房间,转念一想,看夏风皓如此心急,当是那位公子有了重症了罢。
      救人要紧。
      千湄提了一口真气,拂入房中。
      夏风皓拿着一本医术哗啦哗啦的翻着,念出方子来:“把当归煮成水给我拿来。”千湄不禁苦笑——她来这里本是疗伤,却被人当作了丫鬟使唤?望了一眼躺在榻上而眉头仍蹙起的灵微,轻笑,也就从了。刚要提步出门,恰好此时买药去的冰宛回来,看着躺在榻上的灵微,不忍大呼一声:“师兄!”
      “算了千湄,你不用去了。”夏风皓看着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冰宛,清清嗓子,“冰宛,把当归煮成水给我拿来。别担心,你师兄只是动用了真气而已。”冰宛颌首,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乘着夜色,她纤弱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千湄,相信你也看出来了。灵微他患的不是心疾,而是封印。”夏风皓执起茶杯浅呷一口,“濮阳千瑞定是怕他的力量过盛,所以封引了他的力量。所以他每次动用真气就会昏睡好几天。我希望你……”他猛然抬起眸子凝视着千湄,“能够解开封印,毕竟,这样下去他总有一天会醒不来。”
      千湄一愣,随即颌首道:“让我考虑一阵。”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仅仅是因为她的怜悯,她要救人而已。
      而他,也仅仅是要治好她的伤而已。
      却不知,他们之间命运之轮已经悄然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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