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

  •   翌日。
      早朝依旧。

      赫连洵坐在玉椅上,眼神不自觉地向玉子卿站着的位置瞟去,空的。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心里还是有一丝的失望。以前玉子卿一个月不来上早朝他都觉得无所谓,现在有这种负罪感,说到底还是他有点做贼心虚了。

      没上早朝前他还暗自期许着说不定那家伙回去睡一觉,今天就该原谅他了呢。这会儿看来是不可能的了。估计等一会下了朝他还得亲自去登门道歉。

      注意到他的目光,玉悟言急忙道:“启禀陛下,犬子今日身体不适,怕污了圣气,特让老臣代其告假。”

      “嗯。玉爱卿近来着实过度劳累了些。回去告诉他,让他好生歇着,把身体养好才是。”赫连洵道。

      怕污了圣气。这还真是会找借口。赫连洵苦笑,他当初在自己的长安殿胡乱打地铺的时候怎么就不怕污了圣气?

      理了理思绪,他便又恢复成了昔日的模样。神色疏离,淡漠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道:“众爱卿对于朕昨日所说的御驾亲征一事可有何看法?”对于这件事,他多少是有后悔的。现在提出来名为商议,实则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若有一半的人提出异议,他刚好可以顺水推舟把这一页给揭过去。

      只是事情远不会这么简单。若那群大臣一个个都能忠心侍主,一心向国,他也就不必私下里准备那么多了。但时机未到,有些人,他还动不得。

      “陛下,臣认为此举未尝不可一试。”中书令梁文道首先站了出来,“一来,可以安定民心。陛下自然知道,几年来和绍的国力已渐渐高于杳邡。此时御驾亲征,必将使百姓得见我朝天子之龙威。民乃国之根本,民心所向之处,无往不利。且陛下刚斩杀赵靖不久,军心难免有所动摇。赵靖出师不利,虽是死得其所,但他终究统领三军数年,且三军之中,又数他战功显赫。现要取得南峪谷之胜,也唯有以陛下之威仪,稳麾下之军心。这二来,也好向别国彰显我杳邡之国威。若此战一胜,忌于我国的强大,和绍短期内必定不会来再犯。那便正可利于我们休生养息,整顿内事。无论是于民、于国、于君,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只怕是朕未出杳邡,这朝野上下就全归你一人了吧。赫连洵在心中冷笑。梁文道心里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他岂会不知?他这次提出御驾亲征,恐怕最开心的就是那只老狐狸了。他出征,玉子卿必然跟随。少了他们两个的牵制,梁文道便可算是高枕无忧了。

      倒真也难为他了,竟能找得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支开。这一番话说下来,倘若他不同意,就成了贪生怕死的昏君了。

      正斟酌着,玉悟言开了口:“梁大人所言极是,只是陛下登基才七年,朝中稍有稳定。如今这一去,朝中的大小事务可如何是好?”

      “吾等皆为陛下所用,定将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梁文道看向赫连洵,字字说得有力,顺便不屑地看了玉悟言一眼。

      “这是自然。”玉悟言理了下衣袖,悠然说道:“只是梁大人行事素来都喜欢亲力亲为,这陛下不在,想来您定是要事事都替陛下分担。万一给累出个好歹来,那可真是杳邡的一大损失啊。”

      “玉大人可真会说笑。三省六部各司其职,怎会是老夫一人处理朝政?这要是让旁人听了去,引起误会可就不太好了。”梁文道自然听得出玉悟言是话中有话,但他若是连这点讽刺都忍不得,也不会站在今天这个位置。

      “朝中谁都知晓梁大人为官清廉,一颗赤胆忠心更是昭然可见。您大可放心,没人敢误会您。”玉悟言说完便不再理他,这样的官场话说来说去的也没意思。顿了顿,又道:“陛下,依臣拙见,君王出征并非儿戏,此事还是再商议得好。”

      “两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但正如丞相大人所言,朝中事务繁多,有些又需朕亲自经手,朕确实是放心不下。”知道玉悟言是在帮他,赫连洵也就顺着往下说。南峪谷即使再重要,与整个杳邡相比,也显得微不足道。

      “可是,陛下,如若一直视而不见,南峪谷过不了多久就将插上和绍的军旗!赵靖问斩,军队失了主干,怎生敌得过和绍的精兵强将?”梁文道显然不愿放过这个好机会,仍力劝道。

      “梁大人可是怪朕错杀了赵靖?”赫连寻目光蓦地一沉,生出了几分寒意。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处处只能依靠别人的小皇帝。梁文道若是想挑战他的极限,他定会奉陪到底。不过他可不认为那个老狐狸会这么愚蠢,这么多年都忍了,怎么舍得毁在今天?所以他也就是起个威慑作用,好让梁文道暂时闭嘴。否则,这老家伙下一步就该率领群臣来胁迫他了。

      梁文道也是个识时务的人,见圣上已经动怒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道:“臣惶恐。陛下圣明,赵靖贻误军情,罪责深重,自当受到惩处。老臣只是一心替杳邡着想,还望陛下明鉴。”

      “罢了。朕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朕只要还坐在这里一天,朕便还是皇帝,心中自有判决。”既然目的达到了,他也见好就收,转而问向玉悟言:“丞相大人有何见解?不妨直说。”

      玉悟言稍作思忖,道:“南峪谷虽位于南北两地的分界之处,但冬季气候湿冷,梅雨不断,且阴晴难定。谷内遍水涧而多巨石,谷坡险陡。两军交锋,难免战于谷内,若遇上骤雨,极易导致山体滑坡。南峪谷本就距和绍较近,冬季还会向南偏移。这意味着在那周围的气候将更偏向于南方。大军从杳邡行至南峪谷,必然水土不服。而南峪谷附近又有江河环绕。水战是不可避免的,但杳邡在北部,领土多少平原丘陵,不比和绍的军队善于水战。这天时、地利、人和,我们没有一样是占全的,匆忙准备之下极有可能吃败仗。既然打仗的目的是取胜,这样贸然行事断不可取。老臣愚见,不妨等过些时日,气候回升,南峪谷向北移之时再作商议。如此一来也好有充裕的时间做准备。至于梁大人所说的,老臣并不完全认同。至少目前来说,杳邡与和绍在整体实力上还是势均力敌的。若要阻止和绍夺得南峪谷,想必以陛下之□□,有的是法子。毕竟是在短期内牵制和绍,总归是不难办到的。”

      “玉大人说的没错。冬季行军的确对杳邡不利,朕之前是欠考虑了。况且,此时农作物大多已趋向成熟。如果打起仗来,势必会影响到来年的收成。民以食为天,我们不能不替百姓着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诸位爱卿,对此事可还有异议?”赫连洵现在心情很是不错,到底还是玉家父子一心替他着想。只要现在能把这件事压下去,日后自然而然就没事了。梁文道即便再谋反心切,目前也不会和他正面对抗。

      “一切皆凭陛下旨意。”百官跪拜齐呼。玉悟言是群臣之首,何况圣上都已发了话,他们哪有不听的道理?

      “嗯。今日早朝就此结束。玉大人稍作留步。”赫连洵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前一会还是群臣列置的明仪殿,在一阵嘈杂熙攘过后安静下来,显得有些空旷寂寥。玉石泛着层光辉,一片清白。

      赫连洵从台阶上走下,浅笑道:“这次多亏了玉大人。”

      “陛下言重了。”玉悟言一扫刚才的严肃,眉目间和蔼了许多,平增几分父辈的亲切感,“不过恕老臣直言,陛下这次实在是冲动了些。”他是三朝相辅,地位不可谓不高。不过对于现在的这位君主他是极为喜爱的,一直尽心辅佐。

      “朕知道。所幸有大人相助。否则,凭朕一己之力,倒真是不好对付梁文道。”赫连洵微微垂首,脑海中突然闪过昨日玉子卿走时那黯然的眼神,心中不由一紧,要说没有愧疚是不可能的。他轻轻问道:“听玉大人说子卿病了,可否严重?”

      “他能有什么病,不过是闲散惯了,见不得朝廷上的勾心斗角罢了。这孩子要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陛下,还请陛下多包涵一些。”提起自己的孩子,玉悟言是一脸的无奈。玉子卿看上去乖巧,骨子里却是一点都不安分。从小到大惹了多少祸,是数都数不清了。

      “玉大人这话就见外了。朕与子卿从小一块长大,如亲兄弟一般,感情甚笃。他那性子,真真是让朕羡慕不已的,怎会责怪?”听到玉子卿没事,他悄悄松了口气,又道:“不过朕与他倒也有些时日未见了,待会儿有空朕去府上坐坐,也好与子卿畅谈一番。”

      “陛下若是想见他,直接去别苑就妥了。老夫一把老骨头了,就不去扫兴了。陛下许久未来府上,不如午时便在府上用膳可好?舍下虽无山珍海味,可口的肴核却还是常有的。”玉悟言笑着应道。

      “如此甚好。那就劳烦大人了。”
      “这是玉府的荣幸。陛下若无他事,老臣就先行告退了。”
      “玉大人慢走。先别告诉子卿,朕要给他一个惊喜。”赫连洵说着,心中已有了主意。脸上不觉泛出一丝微笑,施然美如冠玉。

      玉悟言看的不由得呆了呆,忙行了礼离去。暗自感喟,幸而陛下不是女子,不然一定会被谓之国祸。

      华瞻城两侧的商铺鳞次栉比,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时能看见三五个幼童在街边嬉戏。各式小吃弥漫的香气使深秋充满了融融的暖意。

      赫连洵穿了件素白的裘袄,眉目清朗。一行一止间不知吸引了多少少女的目光。一路走来老妇少孺皆为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男子而惊叹,有大胆的女子上前搭讪,他像是没看见似的,径直走到一家糕点铺前,买了包芸豆卷便向玉府走去。浑然不觉身后的店小二已经呆在原地,一转身便栽在了装满糕点的笼屉里,引来一阵哄笑。

      他用双手捧着纸袋静静走着,蒸腾的热气暂时驱散了刺骨的寒意,芸豆卷的香气在鼻间萦绕。他知道玉子卿打小就爱吃这个,每次都可以吃掉整整一包。

      那时他还不是什么储君,不过是杳邡臭名昭著的三殿下。而玉子卿由于先帝对其小小年纪便展现出来的文韬武略赏识有加,特准其进宫与他们这些皇子一同读书。他和玉子卿的孽缘,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结下的。

      彼时是百花初绽莺飞草长的春天,他正在槐树下打盹,却被一阵断断续续的读书声搅了清梦。微眯着双眼向四周看去,但见一个穿着紫衣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的池边诵诗。阳光撒得到处都是,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少年的长发整齐地束起,如缎似的闪着灿灿的光泽,无端有种不可亵渎的美感。

      这让小赫连洵有些嫉妒了。他虽然喜欢美人,但绝对不喜欢比自己还要美上一筹的人。两人隔得并不是很远,他隐约能听见少年口中念着: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许是因着羡慕少年那不似凡人胜似仙的的气质,小赫连洵很不屑的“切”了一声,腹诽道,一个男子汉,竟如女儿家似的,念这般相思哀怨的情诗,真不知羞。但话虽这么说着,他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那紫衣少年。

      确认少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之后,小赫连洵轻轻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草屑,蹑手蹑脚的朝着少年的方向走去。快要靠近时,他突然大喝一声,猛地蹦跶到人家面前,还顺便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人家的肩上。少年正读得入神,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手一抖,书便掉到了地上,赶紧俯下身去捡。

      “哈哈,胆小鬼!”赫连洵显然对少年的反应非常满意,嘲笑道,又弯着腰去扯少年的头发。但是很不巧,少年刚好抬起头,两人的唇……就这么贴上了。他嘴角的笑容瞬间凝固。惊悚之余,是对少年容貌的诧异。在此之前他虽猜测到这是个美人,却没料到会是如此的惊艳,和他这个杳邡第一美少年相比竟丝毫不差。尖俏的小脸蛋上眉眼精致,由于离得近,他甚至能看到少年浓密卷翘的睫毛在轻微颤抖,皮肤嫩得像是能掐出水来。他忘记了两人此时的动作有多暧昧,竟也不生气,忍不住伸出手捏了一把。不过这一幕恰巧被一个宫女给瞧见了,以至于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被认为有断袖之癖。

      少年被眼前的状况给弄懵了,眨巴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望着眼前这个举止奇怪的小人儿。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小赫连洵尴尬的收回了手,飞快弹开,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转而凶道“你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呀?还不快给本殿下行礼?”

      “行礼?敢问阁下是?”少年迷茫,仿佛还未回过神来。

      “土包子!我可是当今陛下的三皇子!”竟然连他堂堂三殿下都不知道,这让他感到很没面子,于是又大声吼道。

      “玉子卿参见三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少年恢复了理智,忙正色行礼。只是两颊上的红晕却久久不散。

      “这还差不多,起来吧。”他开心地笑道。事实上已经好久没有人给他行过礼了。三殿下的顽劣是有名的厉害,那些宫女太监们一般只要远远的望见他就跑得没影了,谁还会顾得上行礼?
      宫中当时流传一句话:宁挨百鞭,不见三殿。足以见得他的可怕了。

      可惜玉子卿那会儿根本对这些宫廷八卦不感冒,也就没听说过这些。赫连洵让他行礼,他便行了。

      “你叫玉子卿?”赫连洵笑道,脸上难得挂着笑容,不过笑得一点都不怀好意。
      “正是。”
      “那好,你以后就当我的书童吧。”他笑得更奸诈了。
      “为什么?”虽然他玉子卿不比那些皇子们身份尊贵,可好歹也是个丞相之子,怎么肯给别人当书童?
      “不为什么,本殿下就是想欺负你。”说完,赫连洵便吹着口哨去找他的皇帝老爹要书童了。

      先帝当然不会由着自己的儿子胡闹,任凭小赫连洵哭肿了眼睛,满地撒泼打滚也不予理睬,儿子什么德行,当老爹的是最清楚的了。小时候赫连洵是极不爱念书的,这会儿说要找书童而且还指名非玉子卿不可,肯定没什么好事。在先帝的眼里,玉子卿那叫一个乖巧懂事、知书达理。再看看自己的这个草包儿子,心里恨不得把他们两个对换一下。

      不过先帝转念一想,说不定儿子在玉子卿的熏陶感染下能收敛一点。反正也没别的办法了,全看做死马当活马医罢。于是先帝尊口一开,玉子卿就成了小赫连洵的老师。这圣旨一下,翰林院的文臣们乐开了花,他们再也不用担心会被选去当三殿下的师傅了。一个个感动得抹着眼角的泪花,直叹皇上英明。

      小赫连洵也挺高兴。虽然和他要求的有所出入,但玉子卿总算是归他了,哼着小曲屁颠屁颠的跑了。可惜他没能多了解玉子卿一点,否则的话,打死他也不愿意跟玉子卿有所交集,简直就是引狼入室啊。

      于是第二天,玉子卿拿着本《春秋左传》来上课了。赫连洵见了他也不行拜师礼,翘起腿在椅子上晃啊晃,一副能奈我何的样子。

      玉子卿当做没看见,小脸板得紧紧的,“今日起殿下就学《春秋》罢。依臣之见,殿下先学《隐公元年》这一篇可好?”

      “无所谓。我不学,到时候挨板子的可是你。有空在我这儿浪费口舌,倒不如去向你的前任讨教一下。不然这细皮嫩肉的,打坏了多可惜。”,说着,顺便向嘴里塞了块翡翠糕,满脸挑衅。估计是在为昨天的那个“意外之吻”生气着。

      “殿下可知‘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玉子卿看着他仿佛耀武扬威的幼稚行为,心中不觉好笑。

      “不知道又如何?”他仍在不停地吃,小嘴塞得鼓鼓的,说起话来含糊不清。

      玉子卿笑道:“当初,姜氏生有两子,庄公和公叔段。因庄公脚在前倒生下来,姜氏自此厌极庄公而偏爱公叔段。后来庄公当上了郑国国君,姜氏为公叔段讨封地,求制不成而得京。京的面积超多了法度规定,大臣蔡仲恐公叔段谋反乃劝诫庄公。庄公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二十多年后,公叔段在其母姜氏的支持下果然起兵谋反。但庄公早有预料,率兵将其镇压,后杀之。”

      “这和我有什么干系?”赫连洵眼珠一转,凑到玉子卿面前,“我说,讲这些干巴巴的历史多无聊,不如玩点有趣的吧。”

      “殿下,您应该好好读书。”玉子卿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

      但赫连洵根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这可宫中首霸的名号不能给辜负了。“嘿嘿。”他往后退了几步,不知从哪变出来一只小老鼠朝玉子卿的身上扔去。

      玉子卿彻底无语了,这三殿下不仅调皮,头脑还相当简单。难道他事先没弄清楚,玉丞相的儿子是会武功的么?翻了个白眼,玉子卿拿起手中的书随手一档,老鼠“啪”地飞在了小赫连洵的脸上。

      这下我们霸道蛮横无比娇贵的三殿下傻眼了。从来都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恐怕做梦都没想到今天会被别人给摆了一道。他拎着老鼠的尾巴,指着玉子卿气得说不出话来,小脸憋得通红。但玉子卿笑得云淡风轻,还理了理自己的长发,毫不畏惧。

      “住手!老三,你在干什么?”先帝原本打算过来看一看自己这个混账儿子的学习情况,结果刚一进门就看到了眼前的一幕,顺理成章的认为赫连洵在欺负他的宝贝才子。

      “参见陛下。”玉子卿最先反应过来,跪下行礼。

      “快起来。”先帝把玉子卿扶起,关切地问,“子卿呀,你跟朕说,是不是他在欺负你?你放心,朕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没有。殿下他……他没有欺负我。他……他待我很……很好。”玉子卿的脸色变得极快,怯怯地瞄了眼一旁的小霸王,带着哭腔道。大眼睛里还闪着泪光,那委屈的小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疼。

      不过就如玉子卿所想的一样,三殿下智商欠佳,自然看不出这里面的门道。还以为人家是见识到了他的厉害,不敢把他给供出来。当下就得意的笑了。

      “竖子!你把子卿欺负成这样很高兴是不是?还敢笑!快过来给人家赔不是。子卿多好的一个孩子啊,被你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了。”先帝怜惜地把玉子卿拉到椅子上坐着,握着他的手轻轻安慰。

      “呃?”赫连洵的脑筋有点转不过弯来,“父皇,儿臣没有欺负他,他自己也都这么说了。”

      “那你手上的老鼠是怎么回事?”先帝怒道。

      “陛下,三殿下觉得那老鼠煞是可爱,就拿来给子卿也瞧瞧。殿下真的很善良,您就别怪他了。”玉子卿轻声劝道,嘴巴一撇,一滴眼泪就落了下来。

      见玉子卿哭了,先帝更生气了,“你道不道歉?别以为你干了什么坏事朕不知道,多跟人家学学。也就亏了子卿心地好,到现在还帮你说话。你今天必须要给人家道歉!”

      “玉子卿你给我闭嘴!那只老鼠明明就是你扔到我脸上的,你少在我父皇面前装模作样!”赫连洵虽然反应迟钝了些,但他并不傻。到现在他也知道玉子卿是恶人先告状,故意为之的。

      “我没有……”

      “够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子卿自小温柔懂礼,怎么可能会随身携带老鼠?快点道歉。”

      “你们都欺负我。”他三殿下何时受过这种委屈,自己的老爹对待别人竟比带他这个亲生儿子还要好。“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你!”先帝气结。

      见事情闹大了,玉子卿那是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心虚起来。不管怎么说,即便赫连洵有错在先,那只老鼠确实是他丢到人家脸上的。于是起身道,“陛下,子卿既然身为殿下的师傅,学生有错,也是师傅教导不当。这件事,子卿也有责任,望陛下责罚。”

      “子卿啊,这事不怪你,是朕把这竖子给宠坏了。他既不知悔改,那这三天就让他好好面壁思过吧,呆在上书房哪都不许去。”先帝被儿子的哭声惹得心烦,语气软了一些,道:“朕先走了,你替朕好好说教他。”

      “恭送陛下。”

      待先帝走远后,玉子卿又变成了那般淡淡的神色,望着地上仍哭着的三殿下,似笑非笑道:“这便是‘多少行不义必自毙’,殿下可明白了?”

      “哼!”赫连洵偏过头去不看他,自顾哭着。

      “喂,别哭了。”到底是有点理亏,他走到赫连洵身边蹲下,伸出手抹去那张漂亮的小脸上的泪珠,却被赫连洵用力打了一掌,气呼呼的喊道:“你少假惺惺了,我才不要你管!”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这么个霸道无理的小人儿,对着他玉子卿偏偏就是生不起气来,好脾气地哄道:“好了,殿下乖,不哭了。”又一次替他擦掉眼泪,从身上掏出一袋芸豆卷,拿了一块放在他面前,陪着笑,“你要不要吃这个?甜甜的,只有民间才有卖哦,皇宫里可是吃不到的。”

      赫连洵骄傲的把头一样,实际上早被芸豆卷的香气给勾了魂儿。

      “你不吃呀,那我可吃了哦。“一边说着,玉子卿已经咬了一口,”等我吃完了,可就没有了。”

      “都是我的,你不准吃!”他再也顶不住诱惑,一把抢了过来,一口就吃掉了一块,然后嫌弃道:“这么难吃的东西你都喜欢,真是个土包子!”嘴上虽这么说着,纸袋子里的芸豆卷却是越吃越少。玉子卿在一旁看着,笑容慢慢放大,不时用手拭去赫连洵嘴角的碎屑,好看的脸上是如水的温柔,“你慢点吃,喜欢的话我明天还买来送你。”

      有时候缘分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赫连洵看了一眼这个害他关禁闭的罪魁祸首,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然后玉子卿那厮便每天都抱着一袋芸豆卷跑来皇宫找他,美名其曰“奉命教书”。久而久之,他们也就熟了。不过赫连洵从不认为他和玉子卿有缘分。在他看来,那不叫缘分,是造孽。

      不过直到现在赫连洵也想不明白,以自己当初那样的性格,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原谅了玉子卿。后来他们经常逃到宫外的小巷里卖芸豆卷,卖糕点的老妇见了他们两个总是笑得特别开心,每次都会多塞几个进去。只是到最后变故太多,早已由不得他们随性行事,一起买芸豆糕的机会,再也没有了。

      赫连洵喟叹,时过境迁,那样的好时光,恐怕这辈子,他都不会拥有了。一路想着,一抬头,发现已到了玉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