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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暗夜重生 ...

  •   碎石瓦砾间,我先是看见了一双皮靴。而后目光顺着它主人修长挺拔的身形缓缓爬上,等意识到了什么,已无可避免地撞上了一双浅碧色的瞳仁。
      我伏在阴冷潮湿的地上,浑身鲜血混合着泥土。而他来了,一动不动地立在这趋于侵颓的房屋中,依旧是那样纤毫不染。
      一种朦胧的难堪自心头升起。当我用那双已然暴突的眼睛向上瞪视他,我忽然笑了:
      “每次你来找我,都要挑一个我失血过度濒临死亡的时刻吗?”
      马修有一会儿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望着我,眼神一如孩童的真挚——过去几百年间我看惯了的目光,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此刻让我承受不了。我只能垂眼去看他的手,那朵殷红的染血玫瑰绽放在他的指间。他修长有力的手挟住花茎微微用力,顷刻间整朵化作碎屑飘然坠地。
      那碎屑或红或白,一瓣瓣落入我面前的血泊。我看着它们打圈、沉淀,仿佛是看着一个幻象的破灭。然后他的手伸至眼前,做了一个像是邀请的动作。
      在那一瞬间我几乎脱口说出,有一件事是他可以去做的。既然他那么健康有力,他可以将倾倒的瓦砾推开,它们堵住了我的去路。为什么不能由我一个人闯荡,然后孤零零地沉入地底?
      忽然他退缩了一下。一缕极细的金线自破碎的屋顶泻入,朝我们缓缓逼近。阳光,我们的死神。
      他居然敢在天快亮时出来找我,而不是在他的某个温暖舒适的巢穴中入睡。也许是这一点让我心生感激,同时意识到我不想死去,甚至不想在黑暗中沉寂太久。于是我抬起再一次骨节毕露的爪子,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他后退的力量带动我向前,我们一同滚入安全的黑暗。他向我靠得更近,一手搭住我的肩头,清澈的瞳仁直视着我。我再一次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憔悴影象在他瞳孔中扩大。
      这让我想起了什么。
      “你要来证明你的预言了?”我声音微弱,更耻辱地无力推开他的手,“你要来让我承认,你曾经说过的那一切都是正确的。我终究会败的,而你果真看到了我的失败。”
      “不,你想错了。”
      出乎意料,他摇了摇头,神情悲戚。
      “哦?”我勉强打起一点精神,“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从未期待过你的惨败。不,从来没有。我只是希望你回来,离开那些凡人与新生者。仅此而已。”
      “你远比我还要天真,马修。”我苦笑,努力要不依靠他的支撑而独立站稳。“我们相信的东西没有共通之处。”
      “我说过你无法跨越与被制造者之间的隔阂,那是事实。但是我的诅咒却是赌气,你不会不明白…”
      “但是它应验了?你不能否认你希望它应验。”我扯出一个无力的笑,“那样也好,我也履行我的诺言。”
      “你还是不相信。”他不住地摇头,“你是在对我说,你还会再试一次?”
      “一直试下去,如果失败的话。”很抱歉让旧日的同伴失望,但他应该知道,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任谁也无法阻止。
      “我一直在试图说服你。”
      他望着我,寒光一闪间,眼神忽然起了复杂的变化。“你是否看上了那个女巫?那个同你一起在黑林子里闯荡,落入血族之手又烧掉了我们暗殿的女巫,她是否是你的下一个目标?”
      我转开目光,但他已经看出。出自同一个缔造者的吸血鬼可以不用出声交流。
      “不要读我的思想,这不礼貌。”我作恼怒状,“不过,承认也没有什么。”
      “那为什么不干呢?”他目光闪动,笑容古怪。“是你又遇到什么麻烦了?我亲爱的兄弟。你无法想象有人会拒绝我们的血?可你毕竟不能每次成功的。”
      他一手搭上我的肩,那双闪烁幽光的瞳仁近在咫尺。
      “如果有什么事让我相信的话,那就是没有谁拒绝得了黑夜的馈赠。”我扭头,拨开他的手,“她更不会。眼下只是有什么还没有处理好。只要等待,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你真有自信。”他唇角上扬,讥笑之意更重。“我想我知道你所说的麻烦。黑公爵杀了附近的几乎所有血族,她又一把火烧了我们的聚集地。这同时意味着,你该想想你自己了。目前的境况,你靠什么来自保呢?”
      “这就是你来看我让我多少感到高兴的一点了。”我无力苦笑,“你知道的。如果你能给我一点儿你的血,我可以立刻恢复。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惊讶,毕竟…”
      我忽然顿住,因为我看到马修捋起了袖子,露出苍白肌肤下隐隐青色的血管。
      “现在你反而惊讶了,是吗?”他面容平静,不动声色。“你以为我已同你决裂?这里的血族,从那晚的浩劫中脱身的只有你我。当然,还有萨麦尔…他已经走了,那晚我亲眼见他离开,早已不知所踪了。现在,还有别的同类能够帮你么?”
      我盯着他白得眩目的手腕,不禁深深吸入一口他的血味。“你还没有说完,是么?”
      他展颜一笑,“不错。其实这个问题,你也不必问的。如果我帮你,你愿意同我一道离开吗?放弃你的小小挣扎,我们两个做血族伴侣继续游历。你会吗?”
      我闭上眼,感到他的气息逐渐逼近,光滑如缎又寒冷如冰的皮肤贴着我的脸轻轻移动。
      “只要你点头,你就可以立即恢复。那些凡人只是装满鲜血的袋子,仅此而已。你难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只有永生,只有我们自己…人世的生活对于我们这样的种族又有什么用?”
      他的话仿佛模糊的背景,比风还要虚浮,一片片自我耳畔划过。我下意识地张开双颚。下一秒,我的牙深深扎入他的血管,浓稠的血沾湿利齿。
      然而我忽然停住了,麻木地任鲜血自齿间流过,转而顺着他的手臂蜿蜒爬下。
      “你在做什么?”
      他的脸色霎然变了,我再一次见他失去了那份他难得失掉的自制。“你为什么不…”
      我松口,缓缓向后退回黑暗。远离他潺潺流淌的鲜血,只有一丝残存的血味萦绕齿间。
      “我无法骗你。”我说道,眼前一片眩晕的金星。“我做不到你的提议。不,这不可能。”
      马修捂着伤口踉跄后退,脸色因疼痛而扭曲,又被惊怒掩盖。“你还是这样…”他说道,牙缝里挤出毒蛇般的嘶嘶声,一如那天在地底的愤怒。
      “你自己的血都将流尽,又拿什么来给她?”
      我看到他跺着脚猝然转身。衣角贴着我拂过,又在风中猎猎作响。我以为他要冲出去,但是他没有,他又回身,仿佛经受着极大的阻力而动作僵滞。
      那双眸子再度映入眼帘。这回我吃了一惊,仿佛那不是他的眼睛,而是两团邪火,喷吐着地狱之焰。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的自以为是、什么都不在乎的兄弟…”
      他缓缓说道,语声轻柔,却像是什么冷湿粘腻的东西自身上爬过。“看看你自己,这个招摇过世的魔鬼,将我们的秘密暴露出去。如果不是你,我们或许不会那么快就落入黑巫师的陷阱。”
      “你疯了,”我惊愕得语声颤抖,“竟把这一切都怪罪到我头上。我为什么要同你们捆绑在一起?”
      “你当然不用。”他渐渐逼近,忽然抬手抓住我的肩头。“嘎吱”的骨骼碎裂声随着他的话响起,
      “你同你的凡人在一起,你去找你亲爱的巫师。可是现在呢,当你像一个可怜的爬虫躺在这里,她在哪里?当我们都在火海里挣扎,你又在干什么?你把火引到我们身上。是你,用燃烧着的烈焰将我们从安全的藏身之处赶走!”
      “不,不是这样。我怎会愿意看到同类的覆灭?这一切不是我造成的…你还是不明白,我们从来没有相互理解过。”
      但是他并不在听,他忽然松开了我,上半身向我侵伏。
      我看到他翻飞的黑袍。然后,我看到一级级阶梯向我砸来,伴着更深浓的黑暗。我自阶梯顶部坠了下去,感到这副脆弱的皮囊里每一寸骨骼俱已摔得粉碎。
      然后,也许是第二天夜里,马修又来了。
      我不知道。我一直躺在那里,连脖颈的姿势都未变过。当他如完美的幻象出现在屋子中央时,我依然那样躺着,静静地向上望着他。其实是目光穿透了他,直看到了我幻想的某些东西。
      我看到黑夜,瞳中迷蒙的光雾团团晕开,一朵带血的玫瑰在漆黑的水中徐徐绽放,喷吐丝丝猩红,血的甜腥四下弥散。
      同时他在对我说话。他似乎在解释昨夜的事情,说他会失控只是因为我太令他失望。继而又说到血族、黑巫师…他似乎定要从这些纠葛中理出些头绪,说话声一如远古的歌吟忽远忽近。因为我没有听。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真不容易,冒着被阳光烧死的危险只为来欣赏我的惨败。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可你让我产生了错觉,看来我理应失败,我不该天真到以为你会是我的救赎。幸好,那只是短短一瞬的错觉而已。”
      他手足无措地顿住了,因为我不切题的打断。
      “你不在听,雷斯达。不然你不可能这么无动于衷。”
      “你怎知道?”
      “我在说你应该感兴趣的事情。你会愿意知道。那两个企图杀你的新生血族此刻正处在黑巫师掌控中。纵使逃脱,他们仍会受到血族追捕。虽然遭受重创,萨麦尔仍是亲王,他知道了这一切,并已发出猎杀令。”
      我眼前浮现出洛林年轻的脸庞。他看来仍是那么稚嫩,眼中永远充盈着懦弱抑或不甘。然而那双眸就像无盖的泉眼,让人轻易就能直视到底。他要死了?很好。我从未指望过他那样的孩子能活得长久。
      至于马修将他看作帮凶…我无所谓,我不会责怪弱者。毕竟当初是我将他贸然引入我们的世界,是我创造出了这个注定毁灭的小吸血鬼。我也不想解释这个错误。
      马修还在喋喋不休。他说到那个金发女巫,说她的确是个迷人的女吸血鬼,可惜也已时日不多。马修凭什么以为我会在意这个?当她带着那股乖戾的幼稚偕洛林远去,我便是看着她走向死灭,无论那死亡的另一头是萨麦尔还是黑公爵。这难道在意料之外吗?他们造了她,当然也可以毁了她。
      马修似乎泄了气。
      “我要说什么才能让你提起兴趣,逐鹿山庄的那个女巫吗?如果我告诉你她可能有危险,能不能令你重新振作起来?”
      “这是太拙劣的谎言。”我静静地望着他,“黑暗公爵的力量很强,远超出我们最初的想象。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会很安全,直到我恢复力量,再次去找她。”
      “你想得倒是很好。”马修冷冷笑了,他的瞳中有光盈盈欲坠。“或许我说什么都没有用,现在的你就像一个抓老鼠的疯子。或许我仍只有让你亲眼证实我告诉你的一切。我想当你看到她的危险,就不会再这么无动于衷了…”
      “不要试图刺激我。”我摇着头,闭起眼睛。
      “你为什么不按自己的方式离开?去给自己挖个洞睡觉吧,黑林子里不受打扰的空地很多。”
      可怜的马修,从我眼前消失吧,是你告诉我这些丧气的故事。我沉沉地伏在地上,连大声说出这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当我再次睁眼,视野里只余淡淡的几缕尘埃,伴着微弱的光柱舞动。马修站过的地方空荡荡的,地下室里旋起了一阵风,扫尽了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我微仰起脸,视线穿透墙壁看到远处。马修加快脚步背身离去,还未隐入林荫就腾空飞起,那身影看起来垂头丧气灰心至极。长长的黑斗篷拖过树冠,他走了。

      我在黑暗中匍匐爬行,身子一伏压住一两只老鼠。它们肮脏的皮毛包裹着腥臭的血液,一点一滴湿润唇齿,扶持颤动的□□。
      不记得我这样躺了多久,也许是两夜,也许两月。当身边堆满了老鼠的尸体,力气终于恢复了些许,能支撑我一寸寸移动着爬出废墟。月光遍洒我的全身,依旧是那般清冷美好。而那与塞提丝共同立在月下的夜晚,似乎已离得很远。
      我仍然无力猎取更强大的生命,只能躲在树叶的阴影中,捕捉一只又一只长长尾巴的肥胖老鼠。偶尔,还会有一两只猫经过我的栖身地。但是我吸不到人类的鲜血。没有他们,吸血鬼不可能变得强大。
      只有一次,一个倒霉的凡人自我身前路过。他当然不能发觉我就潜伏在树丛中。但我仍然只抓伤了他,让他拖着一路血迹跌跌撞撞地逃走。他或许会对别人描述这个吸血的妖怪,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重重跌回黑暗,想到最弱的新生血族都有资格对如此失败的捕猎发出耻笑,而今它竟落到我头上。
      一夜一夜,我半睡半醒于阴暗处,心中清楚马修是对的。如果想要恢复得迅速,我实际需要的是同类的血。我需要与我实力相当甚至更强的同类的帮助,但不是他。如果他想要以此来证明什么的话。
      然后,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新的访客来了。
      一个戴兜帽的黑色人影,一圈圈徘徊在克里丝蒂留下的残垣断壁间。而我正栖身于高高的枝桠,惬意地躺在浓绿的树荫中。慵懒地抬起一只眼睛打量他,我忽然觉得那人影眼熟。尤其当他微侧过脸,兜帽稍稍向上滑起,露出我曾见过的一小部分脸——是埃伦忒。
      他在这儿做什么?来寻找我死灭的证据吗?也许克里丝蒂早已回去复命,又带着我的雏儿远走高飞去了不知名的地方。我冷冷哂笑,注视他在瓦砾中踮足而行,不时停步俯身细察。黑巫师们真是谨慎的家伙。
      有人做伴,这个夜晚无疑增色不少。但是更有趣的事情接踵而至。
      我竖起耳朵,捕捉到不远处的树丛忽然传出的响动。又有人向这儿靠近。显然那又是个熟练的夜行人,潜伏在灌木丛中靠了那么近才令我惊觉。
      我留意望了埃伦忒一眼,他仍驻足在废墟中盯着一抹血迹细细审察,那眼神仿佛定要将那里看出一朵花。我险些失笑,也明白对来人的觉察得益于我的超自然感官,实则是来人隐匿的手段高明,才使得埃伦忒都分毫未觉。
      我感到心中许久都未有过的兴奋,那种面对即将来临的危险与混乱的幸灾乐祸。真是奇妙的夜晚,我破败的几乎被人遗忘的小小藏身处竟同时拥有了两个访客。
      埃伦忒已直起身,整了整衣衫似要离去。忽然他面色一凛,像是被地上的什么东西吸引,目光顺着踪迹一路向我的栖身处飘来。
      呼吸似乎突然停了一拍。我皱眉,凝神屏息循着他的眼光望去。是前些天那个倒霉鬼的鲜血,点点滴滴沿他逃跑的方向洒了一路,正发源自我身下的灌木丛。
      我一定是太累了,虚弱到连起码的警觉意识都已模糊。或者是我根本从未在意过这种细节。在我强盛的那些日子里,我从来无须将埃伦忒这样的巫师放在眼里。但是现在我伏在黑暗中苟延残喘,而他步步逼近,鹰隼般的目光已然贴着树干直掠上来。斗篷起了随风拂动似的细纹,他一只手已探入怀中。
      我全身毛发皆张。这个黑公爵手下的得力巫师,他对付吸血鬼会有什么绝妙高招?然而未及深思,埃伦忒顿住脚步猝然转身。
      但见阴影中人形一晃,那个陌生的夜行人已闪身至另一侧。暗光一闪间,绝顶漂亮的攻击。他也是黑巫师!
      容不得我惊诧,埃伦忒已错身滑开,两道咒语在空中相碰,力量相当而相互抵消,激出的火光在暗夜里稍纵即逝。
      一击之下,埃伦忒翻身落地。他眼中警觉的光芒一闪,随即纵身跃入树丛。只见他黑袍飘摆,须臾消失不见。
      夜行人在废墟前驻足,抬手捋下兜帽。一片云自头顶飘走,几缕星光坠在他脸上。我不由吸了一口气。
      是罗兰。
      “能否下来?我知道你在上面。”他站在树下,仰头在枝桠间找我。
      我暗中叹了口气,攀住树枝的手一松,便从树梢坠下。
      “她让你来的?”我压低声音道,同时跌落在灌木丛中。灌木的尖刺划破皮肤,已没有血流出。
      “是,殿下有东西给你。”罗兰伸手入怀,掏出样东西。
      一个密封的水晶瓶,满满地盛着鲜血。
      “殿下从你造的那个孩子身上取的。”罗兰淡淡笑道,“你后辈的血,你的血。”
      我颤抖着接过,目光掠过封口上精致的蛇纹,停驻于晶莹的瓶体。我转动瓶身,微光流转,血味弥漫而出。
      我扭头,无意间眼中两滴血泪坠出,砸碎于地。
      “他们…”
      “他们现在在公爵大人手里。”
      是的,这其实是同一个答案,自马修口中说出已没有意外。无论怎么做,他们终究逃不出。洛林的挣扎、克里丝蒂的努力到头来都是一场空罢了。
      让我不舒服的是,马修又对了一次。那么,他的话是否会句句属实呢?
      我默默地低下头去咬开瓶塞。血液冰冷,这感觉并不好。但当它渗透了我的血管,却仿佛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埃伦忒找到这里,就是已经发现了你。黑公爵要杀你,一次不成,自然会有第二次。”
      罗兰说着,忽然凑近,压低了嗓音:
      “埃伦忒是极精明的巫师。他见我与他实力相当,当然不会力敌。如果我对他的了解没错的话,他一定没有走远,可能此刻就在附近。”
      “他可能正看着我们,是吗?你不怕暴露自己、引火焚身?”
      “我出手时就已暴露。”罗兰摇头,“他一时辨认不出,是因为我没有使出惯用的魔法。但是能与他交手不败的巫师并不多。他回头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个大概了。”
      “我明白了。你不必再拐弯抹角地说,你出手是为了阻止他找到我,而这都因为我是个笨蛋,连最基本的隐匿技巧都出了差错。”
      他微微一笑,居然默认了。
      “她希望我离开?”
      回答依然是沉默。
      “可是你先要告诉我,她有没有麻烦?”
      罗兰似乎怔了怔,这微妙的变化没有逃出我的眼睛。
      “殿下好得很。”
      “那么,黑巫师有没有麻烦?”换个方向,我紧追不舍。
      他脸色变化,阴晴不定,似乎有些拿捏不准,又不知如何开口。而我已展颜一笑:
      “再见。”
      话音未落,借着恢复的力量我已向后飘出。抬头见他犹豫着追了一步,身形便被树影吞没。
      感受着夜里的凉风拂面,我翻出记忆反复咀嚼。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同时也收到某种模糊的讯号。有同族在呼唤我,朦胧的熟悉感,但不可能是洛林。血族可以向远在千里的同类发出呼唤,独独无法与自身的缔造者建立联系。
      于是我闭上眼,开始用心搜寻那种声音。
      “克里丝蒂!”
      我忽然无声地喊出。有那么短短的一瞬,我仿佛看见她的脸从黑暗中浮起,翕动嘴唇在说着什么。
      “是你和洛林一起。你在告诉我是萨麦尔吗?回答我。是他回来了,要正式与黑巫师展开较量吗?”
      然而那声音越来越模糊,渐渐被融化。
      而身后果然传来了人的响动。埃伦忒自一株繁茂的桃金娘树下长身而起,手中稳稳举着魔杖。
      我看到杖尖闪烁微光,直指向我。
      “是黑公爵有请吗?”我以无所谓的笑容应对他的惊讶,“不然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也许,是因为你不敢?”
      他退缩了一下,依然握紧了魔杖,盯着我的目中俱是不可思议。而我笑得越发肆意,
      “不过这没有关系,你可以带我回庄园去。反正即使没有你,我也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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