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六世

12、再次相会

　　如果说今天的天都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就是罗喉没有站在天台上了，而是静静地坐在正厅王座上，翘着二郎腿，右手托腮地倚在偏大的扶手上，身体舒服地靠向椅背。不管以往如何安静也不会如此，那种渗人的寒冷让站在周围的护卫都有点抓不稳手上的兵器。
　　一种金属摩擦地面的响声由远至近地拖动着，刺耳且带有内力的响声让正厅上的护卫都忍受不了捂着自己的耳朵，而王座上的人却像是没有事一样，眼睛仍旧闭目养神着。
　　“你们出去吧，帮我好好招待一下护城河外的‘客人’。”声音幽幽的，毫无波澜，卫兵接到命令后犹如得到特赦般连滚带爬地跑出正厅向护城河外冲去。罗喉知道这道金属声音来自于谁，就算是他已经忘记了对方的样子，也无法忘记那道带有金色神龙雄浑气劲的内力。
　　本以为离见到罗喉应该还有一段时间，没想到却是他答应刀无后的七日后。期间刀无后跟他讲解了罗喉的弱点以及要他上场的时候身穿刀龙战袍。当醉饮黄龙第一眼看到刀龙战袍之后，那种强烈的熟悉感让他知道了这件战袍的原料出处竟然是——邪天御武。让他震惊的并不只这个，最让他无法想象的是世人已是如此恨罗喉，为了消灭他连对方的所有弱点都研究得如此透彻。同样不能忽略的，就是刀无后的城府不是一般的深，这是醉饮黄龙最后得到的结论。
　　醉饮黄龙站在天都正厅前直视着座上之人，思考着第一句话要说什么。他不能忽略自己见到罗喉之后心脏跳动加速的感觉，但是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愫呢？是终于再见的激动？是不明真相的担心？是怕知道结局的痛苦？还是那种千丝万缕讲不清道不明的蚀骨之情？不知道。望着前面坐着的人，依旧如曾经一般充满着王者的气质。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红瞳透露出的不是以前的明亮皎洁，而是凝成重重的孤寂与恨意，就如他此刻身着的金色战袍一般冷冽，拒人于千里之外。
　　“罗……”
　　“你回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醉饮黄龙的话语在罗喉说完之后戛然而止，突然间的安静又让醉饮黄龙觉得应该回应一下：“我……”
　　“你为什么要回来？”罗喉的声音再次快醉饮黄龙一步，没有起伏，没有感情，就像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个问句后的结果一样。此刻的醉饮黄龙明明有很多话要说，可思路就像断了线一样，声音哽在喉间，怎么也发不出来。醉饮黄龙紧蹙着眉头，手里握着的并不是龙鳞，却比龙鳞要沉重许多，影神刀——一把专为杀罗喉而制的神兵利器。紧了紧手掌，醉饮黄龙将之握得更稳一些。
　　这时罗喉从座位上走了下来，直视着醉饮黄龙，在罗喉的眼里，醉饮黄龙没有变，他身上穿的战袍罗喉不是不清楚那是什么，虽然有点扎眼，但和自己这身金色倒是挺配的。倒回来想一想当初斩邪天御武的时候，不就是这绿色鳞甲那种惑人的魅力导致自己想坐下来和对方好好谈谈么？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醉饮黄龙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就像十年前被发现刀龙之眼那次一样，醉饮黄龙觉得自己不能太靠近罗喉，对方总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他感觉自己内心一切不知名的情愫统统将暴露在阳光底下。罗喉看着眼前这个十年未见的人，面容如最初一般丝毫不见改变，仍然不改他高束马尾的习惯，长长的白丝柔顺贴服着，不见丝毫凌乱。
　　当两人之间只剩二尺距离之时，罗喉停了下来。他没有再向前，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醉饮黄龙的眼睛。虽然没有靠得太近，但是炙热的眸光已经让醉饮黄龙感到内心无可遁形，心跳不断再加速，有一种莫名的感情油然而生。刹那间，罗喉右手起掌袭向了醉饮黄龙，由于完全不在交手的状态之下，醉饮黄龙生生地吃了罗喉这凝聚了五层功力的掌风。气劲将他推向身后不远处的墙体，后劲使墙身以网状开裂。前后的撞击让醉饮黄龙嘴角见红，整个人都脱力地跪在了地上，右手捂上左胸，想着刚才那一掌若是打在普通人身上早已是心脉剧裂而死，所以说罗喉还是留了手没杀他么？醉饮黄龙内心笑了笑。
　　现在，醉饮黄龙只觉得全身因伤疼痛无比，而比这伤更痛的是心。难道真的像世人所说的那样，眼前这个人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罗喉？醉饮黄龙现下的脑子像乱成一团的丝线般，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缓缓扶着墙站了起来。
　　“那十万人真的是你杀的么？”醉饮黄龙没有看他，只将自己想问的想要知道的说了出来。
　　“是。”罗喉答得很干脆，他知道自己这一掌打碎的不仅仅是十年前那一段平凡却开心的记忆，更是醉饮黄龙对自己的信任，所以他说得毫不犹豫，说得理直气壮，即使事实并非如此，也已经不重要。
　　听到回复之后醉饮黄龙没有很震惊，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为什么自己会接受得那么理所当然？醉饮黄龙问着自己，难道连他自己都已经不相信罗喉了么？“不是……”醉饮黄龙被自己内心冒出的想法给吓住了，立即出口反驳：“不是，一定不是这样，我不相信。”
　　醉饮黄龙这个内心挣扎的过程被罗喉尽收眼底，他突然笑出了声，醉饮黄龙因对方的笑声愣住了。罗喉瞬间将醉饮黄龙再次推向墙边，他很轻巧地避开了刚才被自己击中的部位，单手撑墙，直将人圈在自己的双臂之中。这般大方位的变动让醉饮黄龙瞬间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夜，那种呼吸急促的不适感让醉饮黄龙涨红了脸。
　　“醉饮黄龙，你问问你的心，你难道不是来杀我的么？”罗喉看着眼前的醉饮黄龙，戏谑说着。
　　“我……”醉饮黄龙答不上来。
　　“醉饮黄龙，你还是和以前那样，傻傻的，在你心里的罗喉是如何的行侠仗义，如何的大好人。”罗喉声音顿了顿，靠近了醉饮黄龙的耳边：“别忘了，那也是你心里的那个。”罗喉离开醉饮黄龙耳边继续说着：“呵呵，现今天下，有谁人不喜权利金钱美人？我，罗喉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又如何能躲得过呢？不是谁都能像你那样是天生的神族。”罗喉妒忌的眼神，嘴里字字都击在醉饮黄龙本就摇晃不定的内心里，他不能想出以前的罗喉会说出这样的话。
　　醉饮黄龙无法相信眼前的罗喉就是曾经那个人，那个罗喉即使表情再少也不会有这个妒忌的丑恶嘴脸。但是曾经的罗喉现在的罗喉重叠在他眼前的影子却告诉他，那是真的。此刻醉饮黄龙的内心已经不再动荡，眼神出现了平时很少有的狠厉，对罗喉那种不知名的情愫也慢慢安静下来，罗喉看着醉饮黄龙的变化，脸上却出现了难得的微笑。因为他知道醉饮黄龙开窍了。
　　这时，天都门口出现了一个人，那是刀无后，“黄龙大哥，我们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弟兄们死伤惨重……”刀无后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醉饮黄龙已经进入天都很久了，但是却没有料想中的打斗声，这让刀无后很惶恐，若是连醉饮黄龙都死了，那他自己迟早会被罗喉报复，到时候只会是单方面屠杀，他们连还手的机会都不会有，所以这次对战刀无后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醉饮黄龙虽被禁锢在罗喉的双臂之间，但是并没有束手束脚，就在刀无后冲进来的时候醉饮黄龙快速的将影神刀至上而下在自己身前旋转一圈，直接砍向挡在自己面前的双臂，罗喉见势迅速脱离醉饮黄龙，本按在醉饮黄龙肩上的手突然不见了还是让醉饮黄龙晃了晃神，暖意也渐渐让冰冷代替。醉饮黄龙狠狠地闭了闭眼，他知道现在情形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知道了。”醉饮黄龙这句话回答了刀无后，也回答了罗喉。
　　罗喉知道来了不速之客，只是他并不想看到那个人，那个利用醉饮黄龙的人。所以当他离开醉饮黄龙身边之时便发出一掌打向大门的方向，力道之大将大门击成了碎石。刀无后躲开了，看到眼前一地碎石，刀无后明白罗喉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不过也足以警告他别踏进去，否则自己的后果就和这门一样。思及此，刀无后再没进去的念头，转身就回到护城河外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