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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狗熊救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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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说得义正词严,气势可谓是相当之足,但那说话人的声音却似乎稍嫌稚嫩了些,与这正经严肃的语意颇有点儿不太搭调,一时间,众人好奇心更盛,纷纷放下手中的茶杯,转着头伸长脖子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瞧去。
万众瞩目之下,由邻桌不远处慢慢走来两人,前面一个是眉目清秀的少年,穿着身浅黄色衣衫,白净的脸上透着几分文弱书生气,一双眼睛却十分灵动有神,他身后那人的身形则高大健壮了许多,一身黑衣,剑眉星目,气质英武不凡,两人的衣饰虽不显奢华,举止行为间却颇有几分世家风范,虽然摸不清身份,到叫人一时间也不敢轻易地小瞧了去。
说话之人正是此前一直坐在雅座上听戏的叶子宁,他是当朝丞相叶崎的独生子,从小就是个精灵古怪不怕惹事的性子,打从一开始,他就觉得这两个公子哥儿的所作所为太过强横霸道,反倒是那个美貌戏子,虽然身在梨园行当却没有半点自轻自贱,既不贪念富贵荣华,也不去做那攀附权贵的谄媚嘴脸,所以心中早起了抱打不平之意。
及至见到公子哥们说话越来越难听,甚至想派下人用强时,叶子宁只觉一股热血冲到脑袋里,顿时再也顾不上许多,刚才那一番话于是便脱口而出了。
当然,要想除暴安良光靠说显然是不够的,所以紧接着他就站起身来,想以身作则地前去阻止恶行的发生,却浑然忘记了自己根本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脚蟹,还是背着父母偷溜出府压根儿就见不得光的那种。
至于萧云山的行为动机嘛就简单的多了,从头到尾他压根就无心听戏,一直都在留意着叶子宁的一举一动,作为一个十几年如一日地帮人收拾烂摊子的好大哥,他实在太过熟悉这弟弟的性子,一听他开口就知这场闲事今儿个是跑不掉要管的了,所以子宁一站起身起身,他也就自然而然地跟在了后面。
自打那美貌戏子出来以后,在座的人都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在瞧热闹,这十成人中倒有七八成心里是向在白玉兰这一边的,只是忌惮着锦衣公子一行人多势众,气焰嚣张,只怕是这京城中轻易惹不起的权贵人士,因此并无人敢站出来说些什么。
此刻叶子宁一席话说出来,到有不少人心中颇以为然,更有些胆大心热的人跟着围过来开口附和,茶楼老板也赶紧在一旁打圆场赔不是,生怕双方一个言语不合动起手来,把事情闹得更不可收拾。
见此情形,白玉兰似乎颇有几分意外,他看了看叶子宁,又扫了一眼那些围在周围的人,倒也不再开口说什么,只静静站在原地,神态十分悠然,仿佛此刻有麻烦在身的并不是他一样。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没错,如今这茶楼中有麻烦的那个人确实已经不是他了,因为善于为自己惹麻烦的叶公子已经成功地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非常干脆利落地把所有麻烦全都引到了自己身上。
那两个锦衣公子尚未开口说话,他们手下随从中已有人想上前推开叶子宁,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在骂着,“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给我们家少爷提鞋也不配,居然也敢来管这里的闲事”。
萧云山如何肯让他们碰到叶子宁一根手指,一见有人想动手,他早已经迅速地侧身上前,用自己的身体严严实实地筑出了一道保护线。
与只说不练的叶子宁完全不同,萧云山可是从几岁起就已经开始练功习武的人,如今更是长得身高体壮,寻常之人哪里能够推得动他,那随从一个没留意力气用得猛了,自己反倒打了个踉跄,几乎要栽倒到一边去。
这滑稽的一幕让众人爆发出一阵哄笑,那年长公子的面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低声喝令那随从退到一边,眯缝起那双狭长的眼睛,仔细打量着叶子宁和萧云山。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人如同刀锋般尖锐的目光下,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只怕他老爹的叶子宁,心中居然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可那人用目光在叶子宁脸上缓缓打了一个圈之后,却不仅没有立即发作,反倒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沉吟了片刻后,他开口说道,“我素来不爱强人所难,舍弟年纪还幼,刚才说的也只是一番玩笑话而已,既然白玉兰无心去我府中班子唱戏,这事也便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还没等子宁反应过来,这人又道了一句,“府中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就此告辞了。”然后便站起身来,朝着身边众人招招手,竟自领着一班随从就此离去了,那年幼公子临走时倒是一副极不甘心的样子,但却也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狠狠瞪了叶子宁几眼,摆出了一副日后一定会要你好看的夸张表情。
叶子宁本来是卯足了劲儿要来抱打不平声张正义,为白玉兰讨个公道说法的,没想到受害人首先就淡定无畏的很,紧接着,连那领着头害人的主谋也变得温文尔雅起来,突然间既不喊砸也不喊抢了,还一副息事宁人讲道理的模样。
这比象是两军摆好了架势正要交锋,对手却高高挂起了免战牌,叶子宁满怀一腔热血挥出去的拳头直接落进了棉花堆里,什么力气也使不出来,只得眼睁睁看着锦衣公子一群人下楼远去了。
众人见没了热闹看,早已各自散去,连白玉兰也随着戏班老板一起回了后台,只是临走他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叶子宁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他们就这样走了?事情就这么解决了?”看着空荡荡的茶楼,叶子宁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头,一脸困惑地望向萧云山。
“也许他们觉得理亏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才会就这样算了吧,这岂不是更好,咱们毕竟是偷溜出来的,这事儿真要传到你爹耳朵里就麻烦了。”萧云山拍拍他的肩膀,又加了句,“事情了结了,戏也听完了,这次咱们总该回家了吧?”
叶子宁吐了吐舌头,拉着萧云山的手笑道,“哎呀,你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其实我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咱们不如先去买些点心吃吧!”,萧云山一脸无奈,还来不及开口劝阻,便已被叶子宁涎着脸半拖半抱着拉到楼下去了。
等到叶大少爷终于吃得心满意足,而萧云山手中也拎满了两大包战利品时,两人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了,只得匆匆忙忙往家赶,好不容易溜进后门,子宁便将萧云山手中的蜜饯点心一股脑丢给等在门边的小厮,吩咐他稍后瞅着没人时悄悄送去自己房中,然后才略松下一口气来,和萧云山一同走进后花园中。
此时正值初夏,花园中槐绿柳高,蝉声阵阵,微风中带来缕缕清香,令人心旷神怡,两人走在碎石小径上,想起刚刚疾奔回府时慌张狼狈的模样,不由得相视一笑。
子宁正和萧云山笑闹着向自己院子走去,不远处假山石后忽然转过一个人来,远远便开口道,“又让我抓住你们一次,今儿个是偷跑去哪条街上去瞎胡闹了?”
子宁被唬了一跳,仔细去看时,只见眼前那人一袭青衣,身材颀长,面容俊逸,嘴上说得虽十分正经,眼中却是满是一片笑意。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却是府内的三管事顾晨风,他年纪与叶子宁、萧云山相去不远,但为人既聪明,办事又牢靠,来府中虽不过几年,已是叶崎跟前第一心腹得用之人,子宁与他素来交好,凡事并不十分避忌,当下便松下一口起来,快步迎上前去,捂着自己的胸口笑道,“顾大哥,原来是你,差点儿吓得我心都要跳出来了!我爹娘他们两位老人家已经回来了幺?”
顾晨风笑着摇摇头,“夫人去了安乐侯府上贺寿,早已经吩咐过要到晚饭后才会回来,老爷也已经派人回来传话说宫里留饭了,听说东南发水灾了,北边的蛮族近日又有异动,近日老爷怕是和户部、兵部要议事到很晚了。”
子宁回头望了萧云山一眼,一向漫不经心的语气中隐隐有了几分担忧,“这么说是又要打仗了幺?前几年朝廷不是刚同他们议和了幺?”
“这些现在还说不准,惟愿老爷和各位大人们能想出良策,否则真要打起来,又不知道有多少百姓要受颠沛流离之苦了。”顾晨风回答着子宁的问题,目光却似乎飘到了某个更遥远的地方。
大家又说了几句闲话,顾晨风道了声还有事在身,便和二人道别,自向角门方向离去。
子宁怀着心事,一时间默然无语,萧云山却想着他们今天出门在外一整天,子宁这会子多半是累得没力气说话了,于是也只默默陪着他往前走,两人素日里有说有笑热闹惯了,难得有这么安静的时候,眼前明明是条走熟了的小路,今天倒让人觉得格外漫长,倒象是没有尽头似的。
终于到了叶子宁所住的院落,他却并不立刻进门去,反而停下脚步来,转身看着萧云山,欲言又止。
萧云山温和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怎么还不进去,莫不是刚才吃了太多东西,担心一会儿没肚子吃晚饭呢?”
子宁摇摇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云山,片刻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萧大哥,今年的武举,你还是别去考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