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安知我处雪作花》茶深

4、风雨斑斓里

　　戚少商将将一只脚落在地上，他的脖子就被一柄剑指住了。使剑的人内力浅薄，剑尖微抖，可见也只不过是半桶水的功夫。可是戚少商还是停住了。如若是杀敌，九现神龙何尝像今日这般忍气吞声，然而江湖风波诡谲，他入了这个局，凡事就由不得人了，更何况，他今天不是来杀人的。

　　“顾惜朝！你没想到事情败露吧！”对方牙咬切齿义正辞严地说道。

　　戚少商一愣，对方以为他被骇住了，愈发洋洋得意起来：“姓李的也真是胆大包天，胆敢行刺当朝丞相之子，他临淄李家这回是大祸临头了。”

　　戚少商无暇听他聒噪炫耀，只留心听着窗外的窸窸窣窣声，心知不妙，像是整个屋子都被机弩包围住了，他戚少商纵是内力再深厚，硬冲出去，到头来不免被射成一只刺猬。

　　眼前这位锦衣公子还在啰嗦个没完，戚少商这回可明白了，眼前这位，恐怕就是前日的新郎官蔡京的小公子蔡恒了。戚少商虽犹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但此情此景不容他过多犹豫，他身体一震，顺着蔡恒的剑势而上，拧着了他的胳膊，把他手上的剑直接加在了蔡恒的脖子上。

　　逆转在一瞬间发生，蔡恒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顾惜朝，你好大的胆子！”蔡恒惨叫道。“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当朝丞相之子。”戚少商答道。“你以为顾惜朝会因为这个不敢杀你？蔡公子这回逞英雄可是逞错了人。”

　　蔡恒噤了声，半晌才哆哆嗦嗦道：“你可知道这四面全是丞相府的精兵埋伏？”

　　戚少商笑了，“顾惜朝的命固然值钱，可是你……”他的手又逼紧了，立刻在对方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线，惹得蔡恒嗷嗷乱叫。

　　戚少商其实自己也十分烦恼，他纵使憎恶蔡京，也不可能真的拿他儿子开刀，他是江湖人，却是江湖人的首领，偌大的白道，偌大的金风细雨楼，王小石的例子犹在前头，他绝不可涉险。

　　可是如果是顾惜朝呢？

　　顾惜朝会怎样？

　　顾惜朝会杀了他吗？

　　这是一个诱人并且危险的命题。

　　外边又开始下雨了，滴滴答答，雨打芭蕉，也滴落在刀兵上，隐约的撞击。

　　不止是撞击。

　　一道风，一道飘逸的风。

　　“什么人！”外边传来的是雨声，剑气，杀伐，和死的味道。

　　蔡恒的脚抖个不停。“顾惜朝，你居然还有同党！”他惊且怒。

　　戚少商一愣，顺着他的话道：“顾惜朝怎么不能有同党？”

　　蔡恒都快哭出来了，“你以为你行刺失败，李家就会出面救你吗？你就跟当年跟着傅宗书一样，你只是一枚弃子！”

　　戚少商道：“这时候策反，蔡公子以为还有意义吗？”他的手一挑，剑就到了他的手上。

　　“顾公子饶命……”蔡恒已经彻底丧失身为丞相之子的尊严，只有活命，只有活命才是最有价值的。

　　此时此刻，如果戚少商杀了他，那么到底是谁杀了他？

　　是戚少商，还是顾惜朝？

　　可是戚少商放下了手。

　　无论是戚少商，还是顾惜朝，他都不愿意。

　　风雨中白色的大氅像一只展翅的鹤，他提气向前冲，在银光闪烁之间和那个人短暂的对视。也许没有对视，因为雨已经密密实实地砸下来了。

　　耳边传来一声如鸟类的惊唳。

　　神鬼夜哭，神哭小斧。

　　一点血溅到了戚少商脸上，尚有余温。

　　戚少商拔剑，如拔出一道月光，他的剑气那么写意，就像是一首琴曲，像是一句诗，像是一幅画。

　　他的剑的上端飞舞着银白的神哭小斧，像是一粒锐利的星光，肃杀，又美妙。

　　“戚少商。”

　　“顾惜朝。”

　　混乱间，竟然无人看见是谁甩出的神哭小斧。顾惜朝踏月而走，临了前把身上的大氅一扬手，直接丢到了戚少商的怀里。“大当家的美意，顾某心领了。”

　　戚少商错愕。

　　说什么心领不心领的，他顾惜朝，分明是想把他拉做同伙，好让那群围攻他的人，转而去围攻自己。戚少商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顾惜朝回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眼里似有得色又似是不平。戚少商一下子就了然，既然有人把他错认是顾惜朝，难免没有另一个人，把顾惜朝错认是戚少商。

　　东西在顾惜朝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