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相聚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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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别离住在相聚楼。
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萧别离偏偏住在相聚楼。
相聚楼在小镇的街心。酒楼里摆了整整十八张桌子。
之所以马芳铃知道有十八张桌子，是因为她小时候亲自一张张数过。小时候，她常常溜出来找萧别离玩。萧别离是她眼中，除了她父亲，边城第二个神秘的人。
没有人知道萧别离为什么来到边城，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和出生，萧别离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穿着华丽的锦衣独坐在楼梯口的桌边，在那张小桌子上摆上一副骨牌推演八卦。
那个清癯瘦削、意兴萧索的中年男子，不知何时已被岁月侵染，变成了雪鬓苍颜的老人。
“大叔，我又来了。”马芳铃轻轻地走进相聚楼，似乎也在不忍心打破这暮色下寂寞萧索的意境。
萧别离没有转过头，只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大小姐好久没来我这里了”
“唉！”马芳铃摆了摆手，笑道：“别说了，前几天染了风寒，难受了我好一阵子。你看看我，是不是都瘦了？”
萧别离抬起头，微笑着看着这个一身红衣、亭亭玉立的女孩子，仿佛就在昨昔，那还只是个叮叮当当、聪明又淘气的粉面娃娃。
“没有，大小姐气色红润，看起来身体已经恢复了。”萧别离说完，复又低头去看桌上的骨牌。
马芳铃无趣地撇撇嘴，单手托腮坐在他的对面，一会儿低头看看骨牌，一会儿又看看他，终于无聊地叹了口气，问道：“你真的能从这些骨牌上，看出很多事？”
萧别离道：“嗯。”
马芳铃站了起来，淡淡地看着那些被摆布成奇形怪状的骨牌，道：“我不信！”
萧别离端起金杯，浅浅啜了一口，肃然道：“从小，你什么时候相信过？最喜欢的就是在我推演的时候捣乱。”
马芳铃微微叹道：“就因为我不相信，所以才不希望你沉迷其中。人的命运，从来都是靠自己去开创的。”
萧别离默默地凝视着马芳铃，忽然感慨道：“我要还是你这样的年龄该多好！”那么年轻，快乐，朝气，充满希望。
“现在也不老啊！别叹气了，再叹气脸上的皱纹又该多一条了。”马芳铃笑笑，拉着萧别离撒娇道。
萧别离道：“你都说我脸上有皱纹了，还来安慰我什么。说吧，今天你来干什么？”
马芳铃眨了眨眼，微笑道：“呀，真被你看出来了。我今天其实来是问你，晚上到不到我家去？”
萧别离皱眉道：“今天晚上？”
马芳铃道：“爹爹说，今天晚上他请了几位很特别的客人，所以想请大叔你也一起去。车子很快就会在外面等候。”
萧别离还是摇摇头，沉吟道：“我还是不去的好。”
马芳铃道：“其实爹爹也知道你绝不会去的，但还是要叫我来跑这一趟。”
萧别离淡淡一笑，道：“天快黑了，你还是快回去吧，免得你爹爹着急。”
马芳铃双手摊开道：“客人都没请来，我怎么有脸去见我爹爹呢？”说着还跺着脚嘤嘤地装哭起来。
萧别离颇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忽然间，门口传来一阵轻轻的止不住的笑声。
马芳铃怔住。她抬眼望去，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懒洋洋地倚在门口，看着她笑。
马芳铃的语声比冰刀还冷：“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年笑道：“大小姐认识我？”他虽然穿着破破烂烂的，但笑容真比阳光还温暖明媚。
马芳铃摇了摇头，目光冰冷地盯着他，“你叫什么？”
少年微笑道：“叶开。”
马芳铃没有反应。
叶开接着道：“木叶之叶，开门之开……也就是开心的开。”
“叶开……”马芳铃噙着这两个字，突然面色骤变。
“叶开！”
“唉。”叶开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艳如桃花，姿色天成。但更撩他心怀的，还是刚才她那娇憨的女孩儿模样。而不是现在这样，虽然高贵倾世，但终究隔了太多距离。
“你居然叫叶开？”马芳铃眼波流转，细细地打量着叶开，似乎想把他每一丝头发，每一根脚趾都看个透。
叶开也懒洋洋地看着她，目光一点闪避都没有，好久又笑道：“你这么看着我，我会以为你对我一见钟情了呢！”
“你想多了！”马芳铃神色一僵，冷冷地哼道，转而又向萧别离道：“大叔，你既然不想来，那我就告辞了，改日再来看你。”
她迈着沉稳的脚步，走向暮色四合的黄昏。晚风萧索，白旗招展。一辆八马并驰的黑漆大车，就停在门外。而她心爱的坐骑胭脂马，就乖巧地等在前面。
相聚楼四周早已被万马堂包围，叶开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进来的？
想到这，想到叶开这个名字，马芳铃的心就更冷了。
车前肃立着一个白衣如雪的男人。
“云在天，你在这里干什么？”马芳铃问道。
云在天微笑行礼道：“我是奉三老板的命令来请客人的，想不到大小姐也在这里。”
“你请谁？”马芳铃一边问着，一边正要往车上去。
云在天正要回答，身后忽然想起一个笑声：“他请的当然是我了！”
马芳铃已经坐到了车里，揭起车帘便又看到了那个讨厌的少年，娥眉不悦地蹵起，更可恶的是少年问也不问，径直要往马车里钻。
云在天竟然也没有阻拦，而是微笑长揖道：“阁下是第一位来的，请上车。”
叶开好不客气地坐在车里，笑道：“你认得我？”
云在天道：“还未识荆。”
叶开道：“既不认得，怎知我是万马堂的客人？”
马芳铃冷笑道：“关于这一点，你还是别小瞧了万马堂。”
边城是万马堂的天下。万马堂想知道的话，哪怕是边城飞进哪几只苍蝇，那也时能办到的。
车厢豪华而舒适，至少可以坐八个人。叶开坐在一边，马芳铃阖眼静坐在另一边。
马车平稳地穿过荒凉的原野上，沿着长长的长满荒草的马道，缓缓驶向夜色深处的万马堂。
夜色寂静，只有草原上的风，沙沙沙地从远方吹来，和铃央央，似乎也正吹动着少年的心。
“我叫叶开。”少年忽然又开口道。
马芳铃睁开眼，没好气地瞪着他。
叶开却开心地笑了起来，道：“我都告诉你名字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的名字？”
马芳铃冷冷一笑，道：“你又没问过我叫什么。”
叶开正了正神色，微微笑道：“在下叶开，敢问姑娘芳名？”
马芳铃斜睨着叶开，懒懒地开口道：“我就不信，你没问过萧别离我的名字。”
叶开的笑容一僵，有些无奈地看着马芳铃，道：“女孩子还是别那么聪明的好。”
“为什么？”马芳铃淡淡地问道。
叶开叹道：“女孩子太聪明，就无趣得多了。”
马芳铃淡淡地一笑，她竟然没有反驳，而是又认真地看向叶开。
车厢四壁明珠镶嵌，微微的烛光下，她慵懒地斜靠在椅背上，用她那双猫一样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叶开。
“叶开，叶开……”她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思绪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叶开也看着她。他看着她芙蓉般的脸庞，看着她长长的披肩的秀发，忽然也看到了她左手上带着的一串饰品。
身价千万的万马堂大小姐，手上带着的不是珍珠翡翠，而是一条红色的丝绳，绳上串着三枚小小的金钱，好生古怪。
叶开正纳闷间，忽然马芳铃冷喝道：“看够了没？”
叶开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没有，这样美丽的女孩子，就是三天三夜，我都看不够。”
马芳铃直起身子，双臂抱拳冷冷地看着他，道：“你的嘴巴真甜，我想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
叶开笑道：“不用很多，只要有一个女孩子喜欢我就够了。”
他的目光灼灼，亮得就像晚上草原上的明星。
马芳铃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你生了这么一张巧嘴，希望今晚的宴会在我父亲面前，你也能同样对答如流，否则……”
叶开打断道：“否则他老人家会不让我见他心爱的女儿吗？”
“你！”马芳铃微腮带怒，双颊微红，喝道：“你怎么这么无赖！进了万马堂，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祝你好运吧，再见！”
她说着打一声呼哨。马车就在这一刻停住。
夜已深，草原上的风有些冷。
马芳铃纵身上马。火红的衣裳，火红的骏马，在红色的烛火的映衬下，鲜艳而美丽。
扬鞭，奔腾，胭脂奴驰骋在荒凉的原野上，直到那八匹骏马拉着的大车再也看不见。
“再见……”车上的少年看着人已走远，嘴角勾起迷人的微笑，这才不舍得放下帘幕。
而少女正牵着马站在草原的高地上。远处一点点的灯火，就像漫天的星辰。
星光灿烂。天地间却只有她自己。
“胭脂奴，你一个人怕不怕？”她沉默着，忽然拍了拍马头。
胭脂奴哼哼地摆了摆脑袋。
马芳铃暗暗地垂下头，叹道：“但是我会怕。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怕过……”
“叶开，就是来杀马空群的那个人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相聚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