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终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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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父亲是什么？”黑衣少年看也不看马芳铃一眼，夕阳黯淡，照着他的脸，他脸上的轮廓英俊而特出，但却像是远山上的冰雪塑成。
“我生出来时，雪就是红的，被鲜血染红的！”他慢慢地走了出去，慢慢地融入暮色的黑暗中。他走得特别孤独。呼啸的北风，嘶鸣的健马，似乎都在与他悲戚，这无可奈何的、被诅咒的命运。
马芳铃黯黯地垂着头。她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唇。傅红雪，为什么你就是要杀我父亲的人？她在心里不停地问着，她全身都在颤抖，仿佛置身于寒冬腊月，悲恸、无奈、愤怒，也充满了无可名状的恐惧。
“芳铃。”叶开走上前，温柔地呼唤着她，“傅红雪已经走了。”
“走了，但终究还会回来，只要他活着……他和我父亲，只能有一个人回到边城。”她慢慢地说着，忽然又大声笑了起来，带着说不出的讽刺和讥笑。
她忽然间仿佛看透了一切，看穿了命运所有的伪装，她只用那双明亮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叶开。
“叶大哥！”马芳铃的声音格外地轻柔，“傅红雪走了，那你呢？你能不能告诉我，不要欺骗我？”
“你想知道什么？”叶开轻轻地叹了口气。
马芳铃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拳头，她感到自己的呼吸也已停滞，用尽全身的力气道：“你为什么来到边城？”
叶开沉默着，过了许久才无奈地叹息道：“你，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他忍不住慢慢地伸出手，想去拂开马芳铃两颊被风吹散的长发。
她的头发黑得就像是她的眼睛，也像是傅红雪手中的刀，漆黑的刀。
马芳铃一把推开叶开的手，慢慢地连退了几步，突然又顿住，死死地盯着叶开，冷笑道：“你来边城，岂不是和傅红雪一样的目的！”
你来边城，岂不是和傅红雪一样的目的？
马芳铃不停地说着，跑着，呼啸的风声吞没了少女的声音，渐渐地也消没了她的身影。
太阳已落下，黑夜，深沉而寒冷的黑夜已经来临。
但叶开并没有去追她，他只是深深地凝视着黑色的远方，身子却一动也没有动。
长街上寂无人迹，浓浓的夜色，淡淡的白雾，小楼前高高地挑起了一盏白纸糊的灯，仿佛是在祭奠白日里的一切杀戮与血仇。相聚楼。叶开和丁灵琳走进了相聚楼。
而小楼的主人正坐在孤灯下，仿佛亘古就等在那里，等着他们的到来，静默之间，唯有那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
“你来了。”萧别离开口道。
“我来了。”叶开回答道。
萧别离淡淡地一笑，嘴角带着神秘的辛涩的笑意，又带着满足的如释重负的感情，道：“我知道你会来的。你来了，她却又走了！”
叶开迟疑着，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她去了哪里？”
萧别离长长地叹了口气，黯然道：“一个人生下来或许有很多路可以选择，但有些人，游戏而一生下来就已在这条路上，所以他根本没有别的路可走。”
萧别离说着，目中流露出痛苦又凄凉的笑意：“走对了路的原因只有一种，走错路的原因却有很多种。”
叶开叹道：“马芳铃已经走了，她去了哪里？”
萧别离望着叶开，沉声道：“我只希望，她走的不是一条错路。”
叶开沉思着，最后长叹道：“这并不容易！”
萧别离苦笑道：“对，这并不容易。就像我，我好像就已经走错了路。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其实并不姓萧。”
叶开承认。
萧别离淡淡地说道：“一个人的姓，也不是他自己选的，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像马芳铃她姓马，马空群的马，而我，则姓西门！”
叶开道：“西门春？你是千面人门下的衣钵弟子？”
萧别离道：“不是衣钵弟子。”
叶开道：“是什么？”
萧别离道：“是儿子。”
儿子，萧别离竟然是千面人的亲生儿子！
萧别离黯然道：“我父亲虽然将平生所学全都传给了我，但也留给我一副担子。仇恨，我的余生就在仇恨中度过。那天的雪真大，白的雪，红的血……血流在雪地上，白雪都被染红……”
“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就死在白天羽的刀下，就是傅红雪那把刀，那把可怕的魔刀！”
小楼前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风吹灭，长夜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寂静的长街，沉默的两人，慢慢地走着，耳边有风声呼啸。
丁灵琳忽然停顿脚步，微微扬起头看向叶开。直到走了好几步，叶开才终于停住，回头看着丁灵琳。
“你怎么不走了？”叶开微微地笑着。
丁灵琳慢慢地摇了摇头，咬着樱唇道：“你既然放心不下，为什么不去找她？”
叶开怔住，开口道：“找到她又能怎么样？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思恐怕比谁都大。而我？”叶开说着顿了顿，嘴角露出涩涩的笑意，“我来边城，岂不是和傅红雪一样的目的？”
“叶大哥……”丁灵琳惊讶地望着叶开，喃喃着道：“你原来……难怪两个月前你不辞而别，原来是为了这个！”
叶开笑叹道：“傻姑娘，你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这个。”
丁灵琳狠狠地瞪了叶开一样，大声道：“那当然！我怎么知道你叶开是不是去找哪个好姐姐好妹妹了？你知不知道……”
“什么？”叶开见她没有说下去，好笑地追问道。
丁灵琳深深地凝视着他，缓缓道：“你知不知道我看你和马芳铃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是有多么痛。”
“丁灵琳。”叶开深深地吸了口气，好久才开口道：“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丁灵琳的语声已经哽咽，却不住地点着头道：“等天亮了，我们一起去找马芳铃好不好？”
叶开望着她，道：“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那么讨厌马芳铃，却还是要他去找马芳铃。
丁灵琳淡淡地笑道：“因为我看到了萧别离就想到了马芳铃。你难道也想见到马芳铃和他一样，承受着父辈的血仇，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吗？”
叶开沉默着。
丁灵琳道：“连萧别离你都未忍心杀他，何况马芳铃她未曾犯过大错。一个人的姓氏，不是他自己可以选择的，但我们可以选择正确的路。就像你是叶开，树叶的叶，开心的开。”
“丁灵琳……”叶开目光深情地望着她，坚定地点着头道：“好，我们一起去找她。”
“但是……”丁灵琳又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柔声问道：“我们该去哪里找她呢？”
叶开忍不住破口而笑，连连摇头道：“这个嘛，连丁七小姐都不知道，我当然也不知道啰！”
丁灵琳嗔了他一眼，道：“不许卖关子！”
叶开沉思道：“萧别离最后说了一句话……”
丁灵琳道：“他说，我真的也想去雪中看看那片梅花。”
“那年的雪，那片梅花不知还在否？”叶开仰首望向夜空，又沉默了下来。
风好大，夜好黑，到处都没有人，没有一星灯光，只有马儿，人骑在马上飞驰，飞驰在苍凉无边的草原上。
风刮在脸上，就像刀锋一样的疼，她的心也如刀锋一样冷酷、尖锐。马芳铃不知道自己已经奔驰了多久，直到胭脂奴最终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一人，一马，天是无尽的幽暗，夜是无尽的漫长。马芳铃慢慢地温柔地顺着胭脂奴的鬃毛，低低地说道：“胭脂奴，第一次离开家，你有没有感到害怕？”
胭脂奴甩了甩头，终于只是低下头吃起草来。这只是荒野上枯黄的野草，并不是万马堂上好的草料。胭脂奴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又扬起了头，长长地一声嘶鸣。
“胭脂奴！”马芳铃万分感慨地摸着胭脂奴的头，柔声道：“不要怕，不要怕，我们会回来的，我们会回来的！”
她不住地说着，说给胭脂奴听，也说给自己听。她坚定地告诉着自己，怕自己一时的懦弱，就要回到叶开的身边。
她不会留在边城，她不会坐以待毙。
“死的，当然只能是傅红雪。”马芳铃的嘴角露出残酷冰冷的笑意，“杀人，并不一定要用刀。世上有很多武器，比魔刀还要可怕。比如人心，比如，人言，还有，上官小仙……”
她微微垂下头，安心地抚上了自己的左腕。如果这时有月光，那枚金钱就会在月光下发光，淡淡的金光，而红绳上，只剩了最后一枚金钱。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终别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