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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疑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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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入夜,杜若就已经在房里燃起了熏香,晚膳刚用罢,张嬷嬷就来告诉她今晚八阿哥召她侍夜的消息,张嬷嬷一语未毕,杜若已然笑了起来,免不了又是对着镜子一番装饰,看着镜中自己那张妩媚的面容,杜若轻轻抿了抿朱红色的唇,视线慢慢移离到背后那个小小的鼎炉上。
站起身来,风姿婀娜地走了过去,指尖轻轻拨弄着里头松软的灰烬,原本柔媚的笑意里瞬间掺上几丝迷离,熏香带着丝丝入扣的香甜气息,和她身上的胭脂水粉恰到好处地糅合在了一起,香气钻入她的鼻端,瞬间眼神就涣散起来,好一阵恍惚,脚下软软的就要倒下,薄弱的意识中尚存一丝冷静,她当机立断地掐了香头,只是脚下不曾远离半尺。
“这里头的药性果真猛烈。”自言自语的一句嘀咕,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她在鼎炉旁站了良久,不时地低头拉起袖子放在鼻下闻一闻,直到脸上浮现出一抹娇羞,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胤禩正坐在桌边把玩着手中那个金色的小物什,将那红绳在手指上缠绕着画着圈儿,绿竹来通报杜若来了的时候,他只是稍稍点头示意了下,脑子里头却还是那张或天真或媚惑的脸,伴随着静若止水的清澈眼神,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将温存的笑意揉进了眼中。
余光一瞥,看到杜若静立一旁的身影,缓了缓神,清了清嗓子,将刚才片刻间的失神掩盖了过去。
“怎么进来了也不出声?”胤禩起身绕到她身旁,笑着问到。
“阿哥既然在想心事,又怎么好打扰呢,倒不知阿哥这会子是想到谁了,笑的那么开心。”杜若故意娇嗔道,努力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酸酸的。
胤禩但笑不语,杜若抬头看了看他的神情,继续说道:“反正肯定不会是我,要不怎么会我都站到阿哥跟前头了,都没有被发现呢?”说着,她赌气般的嘟起嘴来撇过头去。
胤禩见她爱吃醋的脾气又上来了,纵是无奈,也只好耐着性子好言相哄。走近她身旁处,就闻得那叫人欲罢不得的香味,胤禩仔细在心中回忆了下,似是觉得这香味并不陌生,最近这些日子时常闻得到。
杜若被这么一哄,还哪来的气,本就想着今晚上一过,明日八阿哥就是要离京北上的,根本就没功夫来拈酸吃醋,只是方才借题发挥了下,算不得太过分,又见八阿哥现在一双眼睛正注视着自己,那眼中的醉意朦胧也不应当是旁人以致了,心下喜着,就掏出那个上回他出征时没来得及送出的荷包来。
“这可是好久前就开始做的,许久未动那些针线,手生了,拖到现在可算是完成了,若是八阿哥不嫌弃我手工拙劣,就收下吧。”
胤禩接过一看,倒是难为她记得自己喜欢这些清爽淡雅的颜色,特地用了艾绿,上头那对双栖双宿的鸳鸯看在他眼中,显然是明白她的用意,侧过头去,只见那双期盼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怎么会嫌弃呢,你花了那么多心思,当然要收下的。”
这话听在杜若的耳中,无疑是颗定心丸,荷包还在他手中翻来覆去地端详着,一双手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绕上了他的背。
“明儿个一早就要出发了,今晚早点歇下吧。”杜若嘴上虽如此说着,手指却在他身后一点一点地撩拨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和反应。
胤禩点点头,走到床边坐定,张开手臂来等着她为自己更衣,被她这么一说,倒真察觉出一丝困意,只是这困意来的有些突然,有些莫名了。
杜若伺候着八阿哥上了床,又将自己的外衣徐徐褪下,烛火照着她雪白的肌肤,微微透着粉色。吹了灯,钻进了被褥里,见八阿哥已合上眼准备睡了,杜若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将身子朝他靠去。
奇异的香味又一次钻入鼻端,胤禩睁开眼来,借着朦朦胧胧的月色看着身旁的人,心下越发疑惑起来。只是还没疑惑出个结果来,身体的本能反应已叫他不打算再思考下去,侧过身就将杜若压到了身下,凑近她的身子闻了闻
“你身上熏的什么香,真好闻。”
“八阿哥,有件事在我心里存了很久了,不知当讲不当讲。”手指一圈一圈地在他胸口比划着,答非所问,轻巧地避开了胤禩的问题。
“你说。”胤禩调整了下呼吸,克制着冲动,尽量冷静地答到。
“好几回夜里,我都看到思年悄悄地往四阿哥的院子里去,起先以为是看错了,可接连几次,不可能每次都看错呀,所以。。。。。虽然我不知道她去做什么,但我知晓这事是时候对阿哥说了。”
胤禩闻言,面上虽无色变,心下却是凌乱如麻。原先那些藏在心底隐隐约约的担忧相继喷薄而出,一时竟怎么也收不住。一直担心着的事,难道真的在他不知不觉间,已然发生了吗?
杜若见八阿哥沉默,便知自己的话起作用了,暗自欣喜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
“她就是爱四处乱跑,这样的毛病确实该改了。”胤禩避重就轻地说道。
虽然心中已是百般疑忌,但表面上依旧自然而然地选择回护,即便是存有猜疑,即便需要解释,也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和旁人一概无关。
脸上便传来酥酥软软的感觉,只见杜若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自己的身子,耳畔一句娇滴滴的耳语吹得脸上热热乎乎。
“八阿哥方才问我熏的什么香,不过就是些沉香屑,阿哥若是喜欢,往后我就一直调这一味。。。”
一言未尽,她却已是被翻转了过来,雨点般密集的炽烈铺天盖地地袭来,任凭身上那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动作越来越粗鲁,杜若只是享受地闭上了双眼。。。
(以下省略500字)
事毕,清冷的空气将胤禩混沌的思维稍稍恢复了些,偏过头去看着一旁依旧娇喘连连的杜若,见她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那番激烈,而他却是微微蹙起了眉。倒是不知自己的定力何时变得这么差劲了,何以面对着她时越来越难以自制?
看着杜若疲惫地合上双眼,胤禩心中却蒙起另一层疑虑来。
翌日大早,思年正打着哈欠对镜梳妆,外头就传来请安的声音。
丢下篦梳正欲起身,已听得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一脚刚踏出,却见八阿哥一身正蓝旗戎装,倚立在门口等着她。平日见惯了他斯文清逸的模样,乍一见他英俊挺拔的一面,思年一时竟怎么也移不开眼来,醉心着他的笑,映衬着九月爽朗的天色。
胤禩似有察觉,见她如此呆呆地望着自己,不可抑制地流露了几分欣喜。
“我要走了,过来和你说一声。”
“我知道,你要交待什么我也清楚,不许乱跑、不许乱吃东西、不许生病、不许受凉、不许死。”
“说过多少回了,那些个忌讳的字眼不要老是挂在嘴上。”
思年刚说出口已觉不妥,正欲收回已是来不及了,无奈只好惭愧地吐了吐舌头。
“每次叫你别乱跑,你总是不听,就这么怕安安生生地待着院子里头吗?”胤禩继续数落着她的不是,一双眼睛却牢牢地钉在她的脸上,谨慎的察觉着她的表情。
“这里的活动范围实在太小了,我开朗奔放的个性得不到释放的空间,再这样下去会的抑郁症的!”思年轻轻地叹了口气道。
见她神色泰然,胤禩将心稍稍放下了些,对于她口中这些乱七八糟的奇谈怪论他早已不陌生,别的都能私下里纵容着她,只是这一条,千叮咛万嘱咐,万万是不好叫她松懈的。
昨晚上杜若那句话在他心里扎了根,虽然明知这是杜若特地说给他听的“有心之言”,难免是夸大了好一番的,他大可如浮烟般拂去即可,只是不知是否是“关心则乱”的缘故,这事在他心里的分量显然比他想象的要沉重许多。沉重到不问个清楚明白,兴许就会长成心底的一个疙瘩,越来越大。。。只是当他对着她那张笑意明媚的脸时,纵是有千万个疑问,也问不出一个来了。
他觉得这事他还需要好好掂量掂量,想想到底怎么开口询问才合适,如果真的只是杜若无中生有,那他是万般不情愿叫思年受一丝一毫委屈的,因此若是草率的问及此事,必然是会伤到她的。可是如果,如果真的像他担心的那样,事实并非空穴来风,那他又该如何处置她呢?胤禩未及深思,将心中倏然将至并且迅速蔓延开来的负面情绪用一个长长的深呼吸平复了下来。
不论如何,等回来再说吧!
“罢了,你若是嫌闷了,等我回来后寻着机会可以带你出宫转转,只是你须得应承我,我不在的时候别往外头跑,特别是。。。不许再去四哥的院子里。”
思年自顾自地乐着,全然不会注意到他目光里聚集了重重的试探意味,心里只为着他的那句“出宫”心向往之着。
出宫?真的可以吗?终于是抓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她在被这高耸的红墙割据的一小方蓝天下闷了这么久,即便只是出去走走,呼吸的空气也是新鲜的。
“好,放心吧,我答应你,绝不再乱跑了。”
思年嘴上虽应承着,可心里头却已经在计划着一会上哪去晃悠晃悠了。八阿哥在的时候,她当然可以乖乖地待着不动,可是只要他不在宫里,那真真可谓是天下四方任她行,撞了南墙也不悔。
她一点也不怕杜若和汀兰在八阿哥耳旁吹枕边风,事实上她知道她们私下肯定没少揭发过她的行径,只是她们顶多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往外头跑,“中规中矩”的她们是断然是不敢跟出半步的,至于她去了哪她们自然是无从知晓了。
况且八阿哥从来不会因为此事而怪罪自己,更不会加以责罚,而是只会当作不知道那样,久而久之,她的那些个“罪证”也就随着时光消失殆尽了,于是她也就这么越发恃宠生娇起来了。
本就不是什么自觉的人,再加上被这么纵由着,思年真觉得,“无可救药”这词简直是为她而造的。她有时会想,其实也真该感谢八阿哥当日刺下的那一剑,若是没有那一剑,也就不会有对她的这些愧疚,既没有了这份亏欠之意,也就不会有这番补偿了吧。。。只是不知,这样无止境的宽宥会不会在哪日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好日子是肯定会到头的,胸口下方这道伤早已愈合如初,八阿哥没理由一直对自己这样“好”下去,“好”到让她已然养成了习惯,“好”到让她妄想这些优待会是永远。
思绪游离在外,没有意识到那个深蓝色的身影已走到了自己跟前,待她察觉到了,只好回味了下他方才说的最后一句话。正欲开口询问他,为何别处不担心,却唯独担心她会去四阿哥院中之时,那道深蓝色的身影却笼罩了上来。
须臾间,她已被卷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就如数月前那个同样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清晨一样,她又一次“狠狠”的被他抱了一下。
这次没有那句扰乱心扉的话语,因为他在昨日已经问过了,而和数月前相同的是,她依旧没有给出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