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花尽》狐不隐

52、第三十四章（上）

　　从鸣岐峰回来之后，黎骞还是被寒气侵了心脉，不得已惊动了闭关中的苍颜和烨天，苍颜探了黎骞脉象之后，一言不发，只是立刻就带着他一同闭了关，而烨天责备了莫邪的胡闹，罚她闭门思过直到黎骞痊愈出关为止。

　　“她就要麻烦你好好看着了，”离开前，黎骞拍着黎岳的肩膀说完，又俯在莫邪耳边轻声说：“如果是悄悄跑出去玩，大伯和三伯也不会知道的。”

　　如此，黎岳便代替黎骞日日陪着莫邪，原本他以为会被她扰得不胜其烦，可她却出乎意料的安静，彷佛烨天的话在万年中，终于对她起效了一次。

　　“小七，不如我们去看看移栽的洛昔木吧？”眼见成日闷在洞府的莫邪越来越萎靡，黎岳提议到。

　　莫邪看着他，眼中亮了一下，可旋即却垂下眼眸，摇了摇头，“黎骞哥哥不知道怎么样了，我……”她话没说完，黎岳便打断道：“好吧，那青丘我就一个人去了，唉，这冰天雪地的，还真是让人想念青丘的温暖啊。”说着，他慢慢站起身，一掸袍袖，刚要迈开步子，却被莫邪扯住了袖子。

　　他垂眸，看着莫邪脸上的挣扎，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下巴，说：“他一向宠着你，今次也没有怪你，何况，正如他所说，悄悄跑出去，没人会发觉的。”

　　当时的莫邪毕竟年幼，虽然心中满是歉疚，可山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新鲜，即便是最熟悉的青丘，也仿佛充满着诱惑，听黎岳如此说，便再坐不住。

　　青丘地处南方，不像山外山，那里一年到头都树木苍翠，温暖如春，洛昔木便被栽在了他们在此处的洞府前。

　　粗壮的树干，盘虬的枝桠，可是却没有一片叶子，衬着四周的葱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唉，还是老样子啊。”莫邪走近，蹲在树下，随手拔着长在树边的杂草。

　　“机缘未到，迟早会开的。”黎岳不知从哪儿采了两朵花，一边说着，一边弯腰将花别在了莫邪耳畔。

　　他散在肩上的乌发垂在她颊边，微风拂过，发丝轻扬，刺得她痒痒的，莫邪抬手扶了扶耳际的花，手指不经意触到他的青丝，脸上不禁跟着烧了起来。

　　“等着。”黎岳突然站起身，瞄向远处树冠，话音才落，他人已如鬼魅般无声无息的飞起，脚尖点在幼细的树枝上，竟没有一片树叶晃动。

　　莫邪站起身，望着他身形翩然，白衣飘忽，青丝飞舞，俊逸非凡，她傻傻的看着，直到他又无声的落在自己面前时，莫邪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忘了眨眼。

　　“墨羽。”他摊开手，一只圆圆的小鸟乖巧的卧在他掌心，一双眼睛望着莫邪，晶晶亮亮的，一看便是小有修为的灵兽。

　　“哈哈，好可爱啊。”莫邪说着便用手去拿，“等……”黎岳还不及开口，只听“噗”的一声，那墨羽竟自行炸了开来，溅了两人一身黑乎乎的汁液。

　　“唉，”黎岳叹了一声，说：“这墨羽娇弱，只能用灵力束缚，徒手去捉，它便会自行炸开，你啊，真是……”

　　“它…死了？”莫邪不顾满身的黑水，蹙眉问到。

　　黎岳看着她，伸出手抹去溅在她脸上的污渍，浅笑道：“没有，只是散了修为而已，再有个百八十年，它还会再变成刚才的模样的。”

　　莫邪呼出一口气，这才低头瞧见自己一身青白色衣衫已被染得没了样子，扯过自己的衣袖，她皱起了眉，这可是烨天送给她的，是用青蹄兽的毛做的，自己平日都舍不得穿，黎岳看着她一副痛惜的神情，便拉过她的手，进了一旁的山洞。

　　“你把这身衣服换下来，我帮你把它弄干净。”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存衣服的箱子，“啧，你该带些衣服来了，”他弯腰捡出一件，“你觉得这件还能穿得下么？”

　　莫邪看着他拎起的那件衣服，大眼看过去，恐怕即便是强行套上，也会不伦不类，“明日之前，先穿这个吧。”不等莫邪说话，黎岳已经拿起另一件递了过来。

　　莫邪接过，是他的衣服，“嗯。”她开心的应了一声，黎岳看着她脸上的欣喜，暗自挑了挑嘴角，自己拿起另一件，转身走了出去。半刻之后，黎岳已经换了一身黛色长衫，倚在洛昔木边，望着渐沉的夕阳出神，忽听得有脚步声，他立刻回神，侧目看向声音来处。

　　他的衣袍穿在莫邪身上显得更加宽大，即便是她小心的提着衣服下摆，可走起来还是磕磕绊绊，虽然是一副狼狈模样，但看她神情，倒是并不在意。

　　“走，我们去找帮你洗衣服的东西。”黎岳迎着她走了两步，踏上云头。

　　飞行三刻，两人又落回地面，眼前是一片开满野花的草地，在被树木覆盖的青丘，能有这样一片空旷实在难得，一弯溪水从林中流出，清澈见底，隐约有鱼在其中恣意游弋。

　　黎岳将莫邪的衣裙放入溪中，顿时便有细长的鱼一群群的围了过来，聚集在被染黑的地方，“那些汁液原本是无色的，只是当中蕴含着墨羽的灵力，所以才会变成黑色，这溪中的鱼，名叫鳞箭，专以灵力为食，用它来清洁墨羽炸裂的污渍，最为合适。”听他这么一说，莫邪也来了兴致，坐在溪边，凝视着鱼群的动作。黎岳见她如此，便不再多言，径自走到一旁，盘坐调息。

　　夜色悄然降临，溪中的景象已经看不真切，莫邪偷眼去瞧黎岳，只见空地的一侧，黎岳闭目而坐，树影投在他四周，而他的身形藏在黛色的衣衫之下，似是被夜色吞没一般模糊不辨，只有淡淡的银光在他周身潜入潜出，莫邪起身向他走去，在离他两步的地方突然被衣摆绊倒，摔了个结实，她倒也不恼，就势躺在他身边，青草混着花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淡淡的，还有他身上的味道。

　　“呵、哈哈……”莫邪轻笑出声。

　　“把头摔坏了么？”黎岳戏谑。

　　“黎岳哥哥，你看，”莫邪不顾他的调侃，指着一处说：“真好看。”

　　黎岳收起灵力，睁开眼，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可除却树冠再不见他物，“你要这样才看得到。”莫邪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躺下，黎岳单手撑在身后，抬眼望向苍穹，只见一轮满月，藏在葱郁的树影中，半隐半现。两人举目望着，许久都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