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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二十八章(下) ...

  •   阿景一听,下巴差点掉在地上,瞠目结舌的看着她,结结巴巴的说:“不…不叫深…深柳居?!”

      莫邪轻笑着点头,道:“横竖不过是个名字,改了便改了,我看不如叫望春风,如何?”

      阿景又是一愣,可旋即脸上讶异的神情就松了下来,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莫姑娘,有一事我思量许久,不知是否当讲。”莫邪点头,他继续说:“不知你可否继任老板呢?”

      她挑眉看着阿景,却听他说:“凭心而论,这御赐的牌匾,盈门的生意,还有官贾的垂青,这一切,并不是冲着谢家,更不是冲着我阿景来的,若没有你,也许……”他顿住了说话,似是回忆起了什么,半晌才苦笑了一声,道:“我不过是早年被谢家买回来得书童,连自己原本姓什么都不知道,如今做了掌柜,已是坏了规矩……”

      “名字、规矩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我觉得谢景这个名字不错啊,你觉得呢?”莫邪打断了他的话,偏过头,笑笑的看着他,“你在谢家也许只是书童,或是个伙计,可在春风心里,你是他的兄弟,是代替他哥哥陪伴自己的亲人,他早有心将生意交给你,如今,与其把谢家的产业交给我这个外人,不如还是留在你手上吧。”

      阿景还要再说什么,莫邪却对他摆摆手,转过身,边走边说:“呵呵,不用多言,就这么定了。”阿景看着她越行越远的背影,站在原地怔了许久。

      很快,谢春风的丧事就妥当体面的收了尾,因为要守七七之日,加上重新装潢,深柳居又整整闭门三个月。当琳琅王亲书的牌匾挂上小楼的那天,阿景看着望春风三个字,久久都回不了神。

      而在重新开张的那一天,莫邪躲在了小院中,避开了前楼里的满室喧嚣和浮华。如今的小院虽然没了那参天的柳树,可当时设在树下的石桌凳,依旧磐固而立,只是物还在,人已去。

      从冥府回来之后,无论是太一还是禾丘,莫邪一概避而不见,时日一久,他们先后便也不常见了踪迹,这个原本略显拥挤的小院,一下变得格外冷清。

      重新开张之后,阿景便自己将住处搬到了前楼,又砌了围墙把后院与前楼隔了开来,还设了独立的院门留给莫邪独居,她甚是喜欢,随手写了两个字,阿景看到,便让人做了个小巧而精致的匾额悬在了院门之上,匿园。

      深秋,匿园中少了满地的柳叶,少了前楼中不时入耳的人声,让本就安静的院子更是清寂得很,阿景说茶楼中谢春风为她设的小屏风依旧还在,她若喜欢,随时可以去,但莫邪却渐渐喜欢上了独自一人,坐在窗边,望着空旷的院子,自顾自的出神。

      这天,祥子敲门而入,站在廊子下面,憨厚而恭谨的对莫邪笑说:“莫姑娘,琳琅王大婚,这是请柬,哦,还有两封信。”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来,又道:“琳琅王的信使还在前楼,掌柜的说您可能不想见,就帮您拦了,让我先过来问问。”

      莫邪看了看手中的请柬,平整的绵竹纸上,覆着金漆,用朱笔写着一个篆字,莫邪虽看不出写的是什么,但那笔触分明与前楼正堂上挂着的牌匾如出一辙,她翻转了两下,轻笑一声,又转眼去看那两封信,只见一大一小两个信封上,分别写着自己和太一的名字。

      “告诉信使,太一已经离开了,再让他转告琳琅王,就说我祝他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祥子虽然听出她的语气有些古怪,却不敢多看,亦不敢多留,听莫邪不再说什么,便告了辞,飞奔出了匿园。

      莫邪看着手中的信,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曾经的海誓,曾经的容颜,曾经想留住遇见,可终究只是曾经,而过去的,总会被时光冲磨殆尽吧,如是想着,她拆下一根簪子,启开了封蜡。

      “我知道你是不会来的,不过也好,这种场合见到你们,也许我会让丞相家的千金独守空房吧。你一定会说,我背弃誓言,另娶他人,莫邪,我曾经也以为今生非小黎不娶,可在战场上,见惯了父母妻子的死别,突然觉得,也许生离并非不能忍受,至少她还活着,我亦活着。

      皇兄待我如兄如父,所以,这一世我唯一的牵挂便是他,能让他坐稳江山,平和安康,我甘心踏入这皇家的樊笼。从此以往,你我也许不会再见了,但你永远是我的朋友。保重。步煜字。”

      短短几句话,让莫邪看了许久,脸上的笑容也愈深,虽然连他的名字都是上一刻才知晓,但如此结尾亦算得上完满,不枉相识一场,“呵,保重啊。”她望着天空,向京城的方向轻声说道。

      半晌,她放下手中的纸笺,余光看到另一个信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起来,入手有硬石般的触感,想是里面除了信,还有其他,攥着簪子,她踟蹰着,片刻后却猛地挑开了封蜡。

      “谢谢。”一只手从窗外伸了过来,吓了莫邪一跳,手中的簪子连同信封砸在窗沿上,又一起掉在了廊子里。

      “你…你怎么……”她看着窗外一身玄袍的人,惊讶的说不出话。

      “我怎么会来?”太一把簪子递给了莫邪,又扯开信封往里看了一眼,缓缓说:“还是,我怎么没走?”

      莫邪不语,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却听太一接着说:“他不在。”他话未落地,莫邪就关上了窗,“你快走吧。”她语气冰冷。

      “你为这院子取一个匿字,到底是想藏些什么。”太一说。

      没有回应,屋内,莫邪背对着窗户,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良久之后,只听窗外重重的一叹,衣袍轻响,似是太一已经离去。

      又等了片刻,莫邪才拉开了门,夕阳斜照进院中,将一切都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色,站在院子正中,莫邪望着西边残阳似血,眼前突然就蒙上了一层水雾,贴着胸口的瑾琈玉似乎也忽然间增加了分量,重得她几乎连腰都直不起来。

      当两行晶莹划过脸颊的时候,有人轻轻从后面抱住了她,那动作轻柔的彷佛稍一用力,她便会消散一般,“你到底在躲什么。”熟悉的气息喷在她耳畔,还有这怀中的温度,以及叠在自己手上的手指,她突然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气,纵然心中清楚的知道再有半刻,之前所做一切都将功亏一篑,可却没有丝毫力气挣脱。

      “为什么不走。”她颤抖着嘴唇说,这一切我要如何向你解释,你又如何会理解,在我毫不犹豫爱着你时,恐惧也同样漫无边际。

      “回答我。”他声音里有些嘶哑。

      莫邪语塞,低头望着他的手指,只见有许多细小的破口在他的指尖纵横,“孤星入命,我以前不知不信,可仔细想来湘女和无轩,还有眼下春风和柳兮的死,多多少少都因我而起,天数不由人,我又岂能容许他日眼看着你们离我而去,生离死别,我宁愿选择前者……”这些话在莫邪心中盘踞多日,此时说出,她心中却没有石头落地的感觉。

      “你不是说过,愿与我共赴生死么,如今倒是变了心意?”禾丘的手臂渐渐收紧。

      “那时候以为同生共死,便能永世相随,以为今生结束,还有来世,可若是就此消散,再无得见之日,那同死又有什么意义。活着,至少可以告诉自己,这一轮月,这一隅苍穹,能与你同看。”莫邪说着,觉得胸口处的下坠感愈重,“只是我不曾知晓,这生离之痛,竟如此难捱,如此镂心。”

      禾丘听了怔了几怔,将莫邪的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自己,他星眸玄紫,在夕阳的映衬下灿烂流光,“什么孤星入命,你不必在意,我如今立誓,若你活着,我绝不死。”她深深的看进他的眼中,渐渐地,所有的情绪都被那眸中的笃定驱散,她任凭他将自己抱紧,这一刻,莫邪终于感觉到,那玄妙的命数彷佛触手可及。

      小七啊,我要如何才能放手,苍夔珠也好,与帝俊的约定也罢,都是我早已摆脱不掉的束缚,只是,还有很多事情,我分明早就预见到结局,却又为何想停也停不了……

      禾丘的手臂愈收愈紧,彷佛怀中抱着的是一缕清风,抓不住也留不住……而小楼之上,玄色衣衫一闪,便没入了夕阳的余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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