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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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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醒来……睁开眼……”
渐渐回笼的意识里,邢默听到一把春风般温和的嗓音正在轻轻的呼唤。昏迷前的最后记忆中,他看到他的主人站在他的面前,手中一排锐利的尖刀。
他不知明明要放他自由的主人为何又出现在他面前,他只知道,主人要反悔、要折磨他或者杀死他,都不需要理由。他只是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内心没有丝毫的怨恨不甘。
生或死对于他们这些死士来讲本来就没有太多意义,或许被主人遗弃,找不到生存的方向才是更大的悲哀。
没想到等来的是那么温柔的安慰和解释,那是不曾从主人那里听到过的语调,和现下的声音一模一样,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心生暖意。
邢默缓缓地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略带忧心的熟悉的俊脸——带着邢默无比陌生的表情。
“你醒了?”慕枫一笑,将那双眼睛笑得弯弯的,“太好了,我还以为麻醉剂过量了。”毕竟这里人的体质和帝龙星人不完全一样,药剂的剂量很难掌控。
邢默从未见过主人如此和蔼的表情,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忘记自己的身份。邢默动了动无力手臂,勉强想要支撑着跪起身来——主人坐着而他躺着,实在是大不敬。
然而在他完成这个动作之前,慕枫发现了他的意图,一只手温和却又不容拒绝地按住了邢默的肩膀。麻醉剂效力还未完全消退的身体失去了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力气,软绵绵地倒回了床上。
“喂喂,你是想考验我的缝合技术吗?”慕枫头疼地看着面前被这一摔震得脸色有些白的病人,将他翻回成侧躺的姿势,好在这个过程中,病人还算配合。
“会不舒服吗?”慕枫小心地询问,“你胸口和背后的伤口才缝合好,现在只能侧躺着,不能翻身可能会有些难受。”
邢默摇摇头。心中开始起了疑虑。
这个人真的是主人吗?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何曾如此照料过别人,何曾露出如此柔和的表情,更别说是对着作为工具存在的他了。
面前的人很快证实了他的疑虑,只见那人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我叫慕枫,是个大夫,你在河边撞到我,还记得吗?”
果然,这个男人只不过恰好长着和主人一样的脸。
那九五之尊终是没有违背诺言。
那眼前这个人呢?和帝王一模一样的脸,是巧合?还是别有所图的诡计?
不过他们这批死士是属于历代帝王的机密,不为外人所知,即使是有心人也不会算计到他的头上来,应该不会是后者。何况他既已不再是帝王的属下,这种事情便也轮不到他来操心了。
邢默放下了心中的疑虑,对着慕枫点点头。
慕枫可不知道面前的病人脑子里都绕来绕去地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尽职地道:“你受的伤很重,不仅有外伤,还伤到了脏器,虽然我已经为你医治过,但还需要观察一下之后的恢复情况,所以你最好暂时先留在这里。”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点头表示知道,摇头表示不需要观察伤情。死士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总是清楚的,这个和主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大夫的确有妙手回春的本事,原本伤及内腑的伤势如今竟已好了大半,只需稍加调养便可痊愈了。
然而慕枫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只当他摇头是不愿意留下来,当下皱着眉头劝解:“你有一定要离开的理由吗?若是没有,我还是希望你先留下来,把身体完全养好了再说。放心,我这里虽然偏僻,但吃住都肯定少不了的。”
邢默看着他脸上毫不作伪的担心,有点想笑,又有点不知所措,最后只是点了点头。他当然没有离开的理由,他甚至连去哪里、做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吃住,对于大多数时间都幕天席地、风餐露宿的死士来讲,有什么好在意的?
慕枫见他同意,顿时高兴地笑了起来:“太好了,接下去一段时间我们就要当室友了。对了,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啊,抱歉。”慕枫自知失言,有些懊恼地皱起了眉头。从之前的身体检测报告中,他可以看出面前这个男人除了一身新伤旧伤,连嗓子都被药物严重地灼伤过,声带受到了毁灭性的伤害,亦即是说,这个人,是个哑巴。
这种损伤在帝龙星上很容易就可以医治,但凭着这帐篷里的简易手术用具显然是做不到的。
邢默疑惑地侧了侧头,他并不理解慕枫是为什么对他道歉的。死士只是工具,不能说话的死士是更安全的工具,包括使用工具的人和工具本身,谁也不会为这件事情感觉到不对。
至于名字,他拉过慕枫的手,在他的掌心上缓缓写下了“邢默”两个字——这是他唯一会写的两个通用字,还是违背了禁令偷偷学的。事实上为了断绝向外界泄露机密的可能,除了不会说话,他们这些人连习字也是不被允许的,唯一的交流方式是使用只有皇帝才懂的皇家密文。
“抱歉,我不识字。”慕枫面带歉疚,他来这个星球只是度假来的,只是大致学习了这里智慧生命的语言以防万一,但文字却是没有学过的。
病人先是惊讶和不可置信,随即渐渐地变成了黯然。
眼看着面前的病人眼神迅速地黯淡下去,一脸让人不忍的失望,慕枫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没关系,还有别的办法。”
从桌边拿过纸笔,照着记忆在上头歪歪扭扭地写下两个字拿给邢默看:“你看,是这样写的吗?”
不得不说,医学天才慕枫记忆力方面也是不错的,虽然对方只是在他手心写下了他完全不认识的文字,但慕枫竟还是能依葫芦画瓢地照搬线条,只是——那字实在丑得不敢恭维。
邢默点点头,又看看那好像三岁小孩儿写出来的字,不禁勾了勾嘴角。
见他笑了,慕枫心情也好了不少,伤患嘛,还是得保持心情愉悦才对伤情有好处。他边想,便将手上的纸递给一号。
于是,邢默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一直默默跟在慕枫身后不言不语却又忠实可靠的高大男人接过纸条,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一号把纸条嚼吧嚼吧地咽了下去,皱着眉头大约顿了两秒左右,然后缓缓地念道:“邢、默。”顿了顿又道,“建议主人将练字一事加入日程表。”慕枫的字丑可不是因为第一次接触帝龙星的文字,而是从小开始的,帮病人写病历的时候不知道被人背地里喷了多少回了。
“……”一号同学你是不是太智能了,已经学会吐槽主人了吗?慕枫默默地偏过头去,对着病人转移话题,“原来你叫邢默,真是好名字……”
这转移话题的手法实在太过拙劣,邢默的脸上露出一点明显的笑意。
“好了,别笑了,病人躺着再睡会儿,好好养伤。”慕枫毫无气势地故意板起脸,顺便还很人妻地替邢默掖了掖被子。
邢默脸上的笑意更加大了一些,但又很快愣了神。
作为一个死士,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但在刚才那短短的一会儿时间里,他已经笑了两次。是因为现在他已经摆脱了那个身份了,还是面前这个人和他之前二十年来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呢?
主子、大臣、被刺杀的对象、其他的死士、死士营的统领,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拥有如此温暖的笑容和令人放松的气质。让他忍不住觉得,如果之前付出的伤痛是自由的代价,而自由就是能呆在这样一个人身边,那么受那些伤还挺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