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一三二一

15、你可明白

　　陈医生出来时，两个人马上就围了上来，争相问道，“他没事儿吧？” “他怎么样了？”
　　依旧是微微笑着，陈医生习惯性的扶扶眼镜：“两位哪位是病人的家属？请随我来一趟办公室。”林奇当仁不让，啊亨磨磨蹭蹭的也跟着去了。
　　“病人之前做的手术可以说是很成功的，只是，这半年里他好像是有什么郁结的事情，以至于脑颅中有些淤血迟迟没有代谢出去，而且是不是之前有撞到过头部？这对于他的情况是很不利的，长此下去，血液回流受阻会导致淤血更严重......”抬眼看了看两人的脸色，他继续道：“我想问下家属是否同意再动一次手术，清除淤血。当然，在此之前，我想和病人以前的主治医师聊聊，不知是否方便。”
　　“我...我不知道他之前是在哪里动的手术，他，他，我们之前不在一起，他没有告诉我他动手术的事情...我回去看看他的病历......对了，我送他过来的时候是一位王老医生给做的检查，他应该是知道情况的，我，我再去问问。”林奇温文尔雅的风度，冷静自持的行事风格，荡然无存，一段话说的结结巴巴，毫无逻辑。
　　亏得陈医生见得多了，理解起来并不困难，点点头道：“好的，我姓陈，脑外科医生，你找到后请来找我。”
　　林奇匆匆应了就往外冲，旋即又冲回来：“陈医生，王医生他的办公室是？”
　　“王医生今天下午应该是休班了，我来打电话问问吧，你方便的话可以先去查查他的病历。”
　　“好的，好的。”林奇忙不迭的应了后转身跑回周汝的病房，轻手轻脚的翻找着周汝的衣服，终于在上衣内兜里找到了钥匙，深深看了一眼周汝，他起身就走。
　　啊亨一路上紧跟着他东奔西跑，语言的关系，陈医生说的话他不是很懂，只知道周汝动过手术，而且好像还要再动一次，林奇的一脸凝霜让他满心的疑惑却一句话不敢问，眼看着林奇要走，他急忙拉住：“你去哪儿？”
　　林奇甩了两下没有甩脱，忍不住回身又想一拳挥上去，他的眼神太凶，啊亨不自觉的松了手，眼睛半肿的模样怎么看怎么怪异，林奇瞪了他一眼，终于只是丢下一句话：“守在这儿！”
　　于是，林奇满头是汗的回到病房时，就看到啊亨趴在周汝床边，握着周汝的手不断的低声喃喃：“周汝周汝周汝快快醒来，周汝周汝快快醒来...”念咒似的。
　　揉揉眉心，他踢了踢啊亨：“他醒过么？”
　　啊亨跳起来，看清是他后摇摇头：“没有”
　　林奇弯下腰仔细看了看周汝，他依旧昏睡着，容色倒还平静，吁出一口气，他转身又走了。
　　啊亨还想跟着他跑，被他一个凛冽的眼神吓了回来，林奇边向前走边嘱咐：“我去找陈医生谈谈，你好好守着，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周汝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当看清病床前趴睡着的是啊亨后，他的眼神黯了一下，林奇呢？走了么伸手拔掉吊针，他轻轻的下了床，刚站直身子头又晕了一下，慌忙伸出手扶住床，等待眩晕过去后，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挪进了卫生间，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晕倒了呢？难道......
　　不，如果自己的情况如果真的不好，林奇不会走的。林奇......
　　最脆弱的时候，想到的依然只有林奇，只能是林奇。
　　洗了把脸，看了看镜子里消瘦的苍白的脸，忍不住苦笑：又怎样呢？他已经不爱你了。
　　刚要出去，就听到病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很轻，听得出很小心，是护士么
　　“小妙？”
　　林奇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莫名其妙的心安了，刚要开口答应，就听到林奇大吼了一声：“小妙？啊亨！小妙呢？他人呢？”
　　然后是啊亨被惊醒后惺忪茫然的声音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接着似乎是林奇冲进了病房，拉窗帘的声音？开窗户的声音？
　　呃，林奇，我有这么脆弱么？你怎么老想着我可能会自杀？拉开门：“林奇，我在这儿。”
　　林奇转过头，周汝吓了一跳，眼前的这个人下巴上密密簇簇的胡茬，眼睛通红，脸白似鬼，哪里还是那个永远维持着风度翩翩的模样，被人交口称赞的俊秀优雅的林大少爷？
　　林奇走过来的姿势有点奇怪，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周汝的脸，却在刚要碰到时突然垂了下去，身子也慢慢的软倒了下去，周汝骇了一跳急忙伸出手扶住。得，又为医院创收了。
　　啊亨的催命铃再次发挥了用处，护士值班室简直疯了，碰巧赶上护士长还在值班，直接杀了过来，一推门就看到一个脑部动过手术的病人抱着一个软倒在地的大个子，旁边的金毛正绕着他俩团团转，这干嘛呢？祭祀呢？
　　林奇没日没夜的加班了一个星期又赶了早班飞机过来，还没有等缓口气，一见面就被周汝满面鲜血吓了个肝胆俱碎，他开刀而自己完全不知情的负罪感再压上一层，周汝激动晕倒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知一整天，怎么看也都是自己的责任，懊悔再加一层，医院周汝家上上下下来来回回的跑，又跟陈医生谈了半天的病情，一边强制自己吸收那些艰涩难懂的医学名词，一边迅速的想着国外有没有认识的脑科专家，就是铁人也是有生锈撑不下去的时候，更何况一个大活人？刚刚进病房，居然找不见了周汝，他的心脏简直直接罢工了。真是的，有这么折磨心脏的么？上帝还兴找个人代班呢！
　　所以，他继周汝后，HLL的晕倒了。
　　两张床，两只吊瓶儿，两个伤痕累累的病人。
　　打发了啊亨回去，周汝躺在病床上看着对面的林奇，其实他们也算是老夫老夫了，没有能走到最后，真是一件很遗憾的事。
　　年少的时候总是无所畏惧的，我爱，那么不顾一切爱。世间万物都不在我眼里了，只剩下一个你，整个心脏满的要爆炸，仿佛总有用不完的精力，恨不得爬上最高的山跨过最宽的河，一路走一路喊：这个人是我的！看到没？他那么好，他是我的！
　　然后呢？
　　然后，现实总是会给予我们狠狠一击。
　　伸出手，隔着空气碰触那个人的眉毛、眼睛、鼻子、然后是嘴唇，流连，吐出给予他天堂和地狱的词汇的唇，睡着的时候总是闭得紧紧的，不像自己，老是被他笑着说不自觉的会嘬出一个小小的圆儿，跟小孩儿似的，记得他轻轻在耳边呵气：很可爱。
　　耳朵忍不住红了，眼睛也开始红，林奇，林奇，林奇......
　　林奇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缓缓张开了眼睛，两个人，一时间脉脉不得语。
　　一直就这样多好，你的眼里只有我，我也只有一个你，语言是什么？都是废话。我们只需要有彼此可以依靠，就够了。
　　林奇，你可明白？
　　无法回到过去，我们只能前行。
　　如果你迷茫，就想一想是与我并进还是另寻它途。
　　没有其他的选择，我，不接受第三种，爱，就是全心全意，不爱，永世不见为好。
　　林奇，这就是周汝。
　　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