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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阙十·绕指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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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衣睁眼,发现全身是汗。
最近总是如此。
在漆黑无声的夜里,不断地做梦,惊醒,反复不止。
回忆梦境,发现总是有天帝的影子,而全部的梦境,都到天罚为止。
他所不知道的天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日,初霁和陆笙箫打算去外面走走,说着云游之类的,然后问他要不要去。
赭衣摇摇头,抱歉地笑笑。
等过些年,渐渐忘却了那些梦魇再说吧。
只不过,在有太阳的日子里,他总是出门去归澜堤走走。他记得以前陆笙箫就喜欢来这里,似乎在这里就能等到什么人。
赭衣总是习惯性地抬头望天,他俩之间,距离总是那么远,以前是西昊远离他,现在是他远离天帝。
天上,凡间,一眨眼,会隔世。
他是不是再也不会想起那个高高在上,在自己面前总是一脸讨好模样的天帝?
天帝是不是就会慢慢忘记那个爱恨纠葛着,总是不理睬他的赭衣?
…… ……
“车绯僭越,天帝您到底要如何?”
华丽的寝殿里,天帝懒洋洋地躺在榻上,斜眼看他:“发生何事了?”
车绯拱手道:“天帝,自天罚后,您就没去过凌霄殿了。”而是整体呆在寝殿里无所事事。
“哦?是吗?”天帝挑眉,反问道:“如果天界没什么大事,召集众仙家又有何事?”
车绯语塞。
天罚一事,在三界众生中早已传开,大家都无法想象,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天帝竟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月老而甘愿受天罚。
天帝在这之后便让车绯将赭衣送到了初霁那里,并送去了从老君那里拿的疗伤圣品,而自己,虽是金刚不坏之身,但天罚也是受不起的,不过相对于赭衣来说自是没什么大碍。
他还记得当时的疼痛。
那锥心锤狠狠地敲入心口的位置,在心口上留下一道罪孽的伤疤,虽不致死,但仍旧血流不止。
五雷轰顶,天地色变,那雷劈在身上,似乎要将魂魄和□□生生分离开来,若是凡人受此刑罚,必定死过好几回了。
天帝的身子过个几天便恢复如初,只不过还有些事没处理好,所以只能先把赭衣送下凡间。
天帝想,必是历劫时欠了他。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用一生去陪他。
于是没过几天,天帝丢下一纸诏书,自称“情根深种”,擅自离开了天界,在六界内引起轩然大波。
对于天帝的离职,各人看法不一。
于是当日凌霄宝殿内,众仙家眉头紧蹙,盯着天帝身旁的第一近侍——车绯。
车绯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注目过,他深吸口气:“诏书在此,应当无假。”
“就为了那个赭衣?”不知是谁冒出了一句,然后众仙便议论开了。
车绯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与头疼。
天帝几天前还是懒懒地呆在寝殿里不肯动弹,今日去找他,他就扔了诏书给自己,让自己去召集众仙家,等会儿会宣读诏书——也就是这会儿的工夫,天帝就不见了。
天帝御座前的案上还放着明黄的卷轴,在众仙的示意下,车绯只能硬着头皮去展开那份诏书,然后朗声道:
“吾以九天六界天帝之名下此诏书:月老赭衣逆天,已受天罚,去仙籍,然此果之因却以吾起,故吾自去仙籍,以示惩罚。吾爱之人乃赭衣,执手必相伴。”
诏书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众仙都不再说话。
天帝擅自剥去了自己的仙籍,不再当天帝,那天界该怎么办?
这时飞来一只青鸟,稳稳当当地停在案上,有仙人喊道:“何人之青鸟,竟如此胆大?!”
车绯赶忙拦住他,道:“这是天帝的传音青鸟!”
果然那青鸟悠悠开口了,声音便是天帝的:“众仙勿躁。剥去仙籍是吾本意,众仙也不必来寻吾,不过此刻,想必众仙都在着急吧……”声音中竟带了笑意,仙家里有人道:“自然!小仙斗胆问天帝,天界应由何人来做主?”
那青鸟继续道:“自天罚以来,吾天天呆在房中静养,其实身子早已好了,只不过吾还有要事未做……既然月老一职可以传承,那天帝也可以传承。吾既已有意离开,自然给天界选好了天帝的继承者……”天帝一边说着,凌霄宝殿的御座前忽然发出了光,众人定睛看去,居然是天帝留下的话:
“日出东方,其势盛也。吾窥紫气从东而起,必有贤君现世。久观之,然也。望诸仙家往东方而去。东方有帝,名曰‘玉皇’。”
雨天,细雨淅沥,湖面被笼上一层白烟。
赭衣撑着竹伞,静立,一身红衣在素色的烟雨中格外显眼。
天帝悄悄走近:“望得这么入迷,是想望到什么呢?”
赭衣心里一跳,手中的伞便掉了:“你——你——”
天帝弯腰捡起伞,重新撑好,然后笑嘻嘻地靠上来:“我怎么了?你不是想见我么,我这不就来了么。”
赭衣居然脸红了:“谁、谁想见你!我走了!”说罢夺过竹伞,转身就要走。
但天帝却一把将他抱在怀里,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我说过我喜欢你……我亦说过,你也喜欢我……”
“我忘了!”好吧,赭衣又开始闹别扭了。
“赭衣,我说过要陪你的。”天帝一手箍着赭衣的腰身,一手托起他的脸:“虽然处理事情花了些时候,但我不还是来了么。让你等这么久,真是抱歉啊……”
赭衣睁大眼,他想不到天帝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
“我知你心里还在怨我,但我知道,其实你从未放下过我……”怀中的赭衣不再挣扎,天帝便又靠近他的脸:“虽然现在我们仍是长生不老之身,但自此以后,神仙簿上再无我俩的名字……”
“你说什么?神仙簿?你做了什么?!”神仙簿上居然没有天帝名字?
“如你所听。赭衣,你说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玩呢?初霁他们似乎是去江南了,要么我们北上,去看看人间的塞外飞雪吧……”天帝把玩着赭衣的头发,笑意盈盈。
“告诉我,天罚的时候你做了什么?”
“你猜~”
“……”
“赭衣,我还记得那句话……”天帝低下头,然后吻上赭衣的唇,“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