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流萤》柒夜舞

18、Chapter 17

　　天气又凉了一点，路上的行人已经带上了围巾。十二月了。
　　几天不见凯罗恩，许诺近日非常清闲，天天翻报纸，看德莱克斯是否有新的动作，空的时候也会去刘铭锐的学校旁溜达两圈，远远看几眼教室起雾的玻璃窗。
　　魏云起倒是很久没有出现了，那间教师公寓的灯从那天晚上开始就是暗的。
　　就让他们狗咬狗吧，咬得越凶恶越好，只要想象一下，心里就想发笑。
　　晚上依旧是出台工作，许诺在醉夜待得久了，也混成了老油条，看不上的，几句话就打发了，除了凯罗恩，他没有固定的出台对象，有时心情好，才会多喝几杯，要是不小心被人酒后，也就摇摇头一笑了之，不会再和从前一样计较那么多。
　　不过红牌的头衔，总是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比如说，现在眼前的这个。
　　许诺皱着眉头看着眼前那人魁梧的身姿，好像是喝醉了，大块头东倒西歪，涨红了的脸还在不停地扑上来。
　　许诺后退了几步，根本提不起兴趣，要不是因为那人是老板的合作伙伴，他可能压根就不会接触这样的客人。
　　而这又是他最不善于对付的一类人，四肢发达，什么语言都驱赶不走，力气又很大，以他的体力对付不了。
　　许诺刚才也陪着喝了几杯，还不至于醉，就是手脚有点软，看着眼前的人心里有点发麻，不管有没有用，先给沈晖拨了个电话。
　　电话没有接通，身后的男人反而扑了上来，他来不及多开，身体踉跄了下，撞到了门框，痛得龇牙咧嘴。
　　醉了酒的男人像某种动物，扒着许诺嗅来嗅去，让他恶心地不得了。而让他心惊胆战得是，下一刻，男人就和疯了一样，把他往门外带。
　　“喂！”许诺尖叫一声，用力踹了男人两下，挣脱开桎梏往楼下跑，却见男人发了狠，双目赤红，像是练过擒拿那般，掐住他的腰不由分说地往包房拖。
　　醉酒的人，力气格外地大，许诺心道不好，感觉腰像要被掐断那样，他腾出力气想再给沈晖拨个电话，却感到身体一轻，落入一个漆黑的地方。
　　包房没有开灯，许诺暂时失明，听见男人咔哒锁门的声音，心里一沉，趁男人还没走近，站起身摸索到床头柜的台灯，握在手里，借助着手机微弱的光线，狠狠朝男人后背砸去。
　　男人呼痛倒地，随后翻身而起，抓住许诺肩膀把他摁倒在床上。
　　人渣！
　　许诺咬紧嘴唇，手肘击开他凑近的肥脸，抬脚猛踹对方的关键部位，奈何视力上的差距拉开两人的距离，也不知道踹到了没有，他在疯狂地挣扎中只感觉到头部剧痛，然后嗓子一甜，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还是无法分辨位置的黑暗，周围很安静，看来那人走了。
　　他感到自己上身的衣服已经被扒了个干净，身上还残留着恶心的黏腻的感觉，裤子倒是完好无缺地穿着，可能是刚才把那人渣踹萎了吧，他无聊地想。
　　头很痛，摸了摸没有流血，估计是那人拿台灯砸回来的。他面无表情地躺了一会儿，慢吞吞地起身。那一刹那，脑袋突然翻江倒海地疼，同时晕得他坐也坐不稳，一头栽到地上。
　　他闭着眼睛等晕眩过去，缓和了一点后，再次尝试着爬起来，却又被一阵相同的晕眩打倒在地。
　　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起不来了，要是没人发现，他得这样光着上身在地上趴一夜。室内没有开空调，地板的冰凉慢慢渗进骨头里。
　　他咬紧嘴唇，上下摸索着，就算找到台灯开关把灯点亮也好，摸了半天，谢天谢地，摸到了手机。
　　手机的光线让他的视线缓慢聚焦，他吃力地拨通沈晖的号码，而对面却传来了已关机的语音。他猜测，沈晖大概在被别的客人折腾吧，这群变态。
　　再翻翻通讯录，却找不到第二个能来帮他的人了。
　　他又试着起身，晕眩的感觉没有丝毫减轻，起来一点，就晕得干呕了一声，倒了下去，整个胃部翻腾着恶心。
　　他再次想起那个少年，很晚了，要不算了吧。
　　挣扎了很久，还是无法阻止自己，他颤抖着按下了那个陌生的号码。
　　居然接通了。
　　“喂？”
　　许诺张张嘴，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许诺么？”
　　“嗯……”他被自己沙哑嗓音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没什么……能……过来帮我一下么？我站不起来了。”
　　“……？”
　　“我……站不起来，”不知因为是头疼还是紧张，他语无伦次地解释，“沈晖的电话打不通……我没有别的朋友了。”
　　“我这就过来，你在哪里？”
　　“醉夜。”许诺忍住了干呕的感觉，“三楼的包厢，上楼梯第三间……或者是第四间，没锁门。”
　　“知道了，我过来，你现在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头疼，晕……刚才被一个变态打了。”
　　“打着哪了？”
　　“后脑勺……拿台灯砸。”
　　刘铭锐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恶心么？”
　　“……嗯。”他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没事儿，可能是有点脑震荡了，你躺着别动，我开车过去找你。”
　　许诺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对方的声音，让他特别地安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刺眼得灯光惊醒，艰难地撑开眼皮。
　　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刘铭锐，觉得晕得不得了，又把眼睛闭上了。
　　“感觉怎么样？”刘铭锐蹲了下来。
　　“晕，”许诺按着太阳穴，“一睁眼就晕。”
　　“你忍耐一下，我扶你起来。”
　　许诺点头，被刘铭锐扶着缓慢坐了起来，一睁眼，觉得整个房间都在旋转，忍不住捂着胃，吐了出来。晚上没吃东西，吐出来的都是胃液，又酸又苦。
　　刘铭锐轻轻拍他的背，等他吐完，找到衣服给他披上：“去医院看看吧，我背你下去。”
　　许诺也知道这样撑不下去，手脚无力地任由对方把自己驮在背上。
　　“你把头靠我肩膀上，对就这样，我走了？可能有点晃，坚持一下。”
　　“嗯，”许诺有气无力地说，“少说几句，我怕吐你一身。”
　　“那你可得忍着点，”刘铭锐半开玩笑，“我会把你丢在半路上。”
　　“那我连夜爬去教师公寓找你们老师，说你每天都来泡我。”许诺的声音有气无力。
　　“还会反驳呢，看来没什么大事。”刘铭锐笑道，“抓紧了。”
　　许诺嗯了一声，刘铭锐脖子间的气息十分干净好闻，令人很舒服，他闷闷地说，“谢谢你，那么晚了，没想到你会来。”
　　“也巧，今天刚好在等我妈下夜班，正在给她弄吃的，你的电话就来了。”
　　“看来我害得你妈没夜宵吃。”
　　“让她自己在便利店买一点，你听起来比较着急。”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吧？”
　　“当然。”
　　“你和易言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住了两天他就和秦老师跑了。”
　　“跑了？”
　　“跟去和秦老师住一起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是。”许诺恨铁不成钢地说。
　　“不说我了，你又是怎么回事？”
　　“不就是接客呗，一个丑八怪想强了我，打不过他。”许诺的声音闷闷的。
　　“没事吧？”
　　“放心，菊花保住了。”
　　“下次就不要接丑八怪了，挑个帅点的。”
　　“遵命，下次就挑你这样的，我肯定主动躺平了。”
　　刘铭锐笑：“你就拿我开心吧。”
　　他打开车门，把副驾驶的椅背放平，扶着许诺躺了下去。
　　“除了头晕，还有别的伤么？”
　　许诺摇头，脸随着动作又白了半分。
　　“脑袋别乱动，一会儿车开起来，有的你晕。”刘铭锐哭笑不得，发动了车子。
　　汽车一路颠簸，晕得许诺眼冒金星，想吐又吐不出来，歪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咳嗽，脸色苍白如纸。刘铭锐扶他喝过几次水，在颠簸的途中，都还给了呕吐袋。
　　“想去学拳击。”许诺奄奄一息地摊在座椅上，“蒙着眼睛的那种。”
　　“我会点散打，下次教你？”
　　“好啊，几段？”
　　“比三脚猫好那么一点，教你足够了。”
　　“你就看不起我吧。”
　　“没有看不起你，我觉得你挺好的，”刘铭锐说，“没遇见你之前，真的难以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做MB，觉得他们很恶心，现在改观了。”
　　“恶心的也大有人在，别被他们骗了。”许诺说。
　　“我知道，”刘铭锐说，“不过你现在，应该已经有能力脱身醉夜了吧，为什么还要继续做下去呢。”
　　许诺没有回答。
　　刘铭锐又说：“你的父母若是在世，一定会希望你好好活着。”
　　许诺轻笑了一下：“小灰也是，天天和我念这个，快被烦死了。”
　　“他是真的关心你。”
　　“我知道，”许诺说，“我这人比较偏激，只要想到把我变成这样的人还逍遥自在着，我就没法好好过正常人的生活……呆在醉夜，才有报复他们的机会。”
　　刘铭锐没有问下去，只是淡淡地嘱咐了一句：“那你自己小心一点。”
　　“嗯……”许诺轻声应道，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突然很想放弃之前的努力，回去做一个普通人。
　　可能生病的时候真的会特别脆弱吧，他想。

作者有话说

　　[小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