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流萤》柒夜舞

14、Chapter 13

　　几天后，高中篮球联赛四分之一决赛在市篮球馆开始。
　　刘铭锐开车到篮球馆前，看到许诺已经等在门口，他穿着校服衬衫，外面披的校服外套穿得中规中矩，就差在胸前系条红领巾。
　　“真晚。”许诺叼着根棒棒糖，打量着对方。刘铭锐今天穿了深灰色的大衣，系着驼色格子围巾，倒有一点风度翩翩的意味。
　　“穿校服上瘾了？”刘铭锐说。
　　“嗯，是啊，”许诺理了理校服领子，“小灰那身袖子有点短了，我自己买了一套，像不像学生？”没有化妆的许诺看起来年龄小了很多，叼着糖果的样子，有一点点天真的感觉。
　　“像，就你最像——走吧”刘铭锐带头向前。
　　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场馆里走，一路上一个穿校服的学生也没有，许诺身上的校服，倒又显得突兀，突兀成一个乖乖听话的好学生。
　　“易言呢？”许诺问。
　　“他跟着篮球队一起来，”刘铭锐看了一眼手表，“差不多该到了吧——”
　　他背了个大旅行书包，手里还提着个塑料袋，像是要去野炊，许诺微微皱眉，跟着刘铭锐拐进了场后的候场室。
　　候场室里弥漫着一股雄性荷尔蒙的味道，尽管外面已是深秋，里面却是热火朝天，篮球队的小伙子们已经换上了队服，跟着教练做热身。
　　看见刘铭锐进来，易言欢快地跳出队伍蹦跶出来，嘴里一边念叨着：“早饭早饭早饭我的早饭终于来了~”
　　刘铭锐从手中的塑料袋里捞出一个保温盒，里面的三明治还冒着热气。
　　“铭锐的爱心早餐~”易言身在福中不知福地咬了一口，拍拍刘铭锐肩膀，“铭锐，说真的，我给你找个女朋友吧，你这样太浪费了。”
　　刘铭锐帮他把牛奶的吸管插上，笑道说：“小没良心的，这么快就打发我走了？”
　　易言狼吞虎咽，满嘴食物含糊地说：“想也别想……你要有女朋友……小爷也要跟着你享福……”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刘铭锐的目光尽是宠溺。
　　易言三下五除二干掉一个三明治，抬头注意到许诺，傻笑着和他打招呼。
　　“看台票收到啦？小爷好好表现给你看！”
　　许诺比了个OK的手势，看着对面忙着掏纸巾给易言擦嘴的刘铭锐，觉得自己十分虚弱。
　　幸好早上没吃东西，不然准反胃，啊，这人真是太恶心了，他想。
　　伺候好易言吃早饭，刘铭锐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候场室，比赛将近开始，看台上满满都是人，刘铭锐的人缘不错，特别是女生缘，到哪都有漂亮姑娘和他搭讪打招呼，跟在旁边的许诺难得做了团空气。
　　也难怪，刘铭锐挂在脸上的标准性暖男微笑普照着每一个人，这样的人，竟然是个弯的，许诺都替那些女孩子可惜。
　　两人的位置在看台中间排，不好不坏，前排被拉拉队的女孩子占领了，拉着大横幅，拿着装硬币的矿泉水瓶敲得起劲。
　　许诺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饶有兴趣地看着。
　　“吃过早饭没？”刘铭锐拿出了第二个三明治。
　　“嗯。”许诺把光秃秃的棒棒糖竿子拿出嘴巴。
　　刘铭锐愣了一会，面无表情地把三明治分成两半：“你也吃点吧。”
　　“谢谢。”许诺不客气地接过，刘铭锐在旁边吃着另外一半，气氛安静而诡异，和热火朝天的篮球场格格不入。
　　屁股还没坐热，刘铭锐又被一帮同学喊走了，许诺有点兴趣缺缺，答应留下来看包，打着哈欠看学生们热火朝天地喊加油。
　　真热闹啊。许诺觉得自己是个老年人。
　　他百无聊赖地看了眼刘铭锐留下的大包，除了刚刚被拿走的彩笔，签字笔，彩色喷雾，里面还有一堆OK绷，云南白药，红花油——这人真是事无巨细，什么都归他管，活着累不累。
　　许诺不解地摇摇头，看着刘铭锐的背影，把他的大书包抱到了胸前。
　　待刘铭锐回到看台，许诺已经抱着包打起了瞌睡。
　　“……回来了？”许诺的觉很轻，刘铭锐一坐下，便惊醒了。
　　“嗯，”刘铭锐说，“吵醒你了？你睡吧。”
　　“结束了么？”许诺迷迷糊糊地问。
　　“没有，中场休息。”
　　“哦……”许诺微微直起身子，揉了揉眼睛。
　　“起来了？那把包给我。”
　　“别下去找易言了。”许诺说。
　　“他的毛巾还在我这里，得擦擦汗。”刘铭锐说。
　　“省省心吧，”许诺说，“他又不是没了你活不下去。”
　　刘铭锐懒得解释，起来抢他的包，许诺一手把他按回座位。
　　“讲真，不要去了，我在帮你追他呢，听我的。”
　　“我不追他，”刘铭锐有点恼火，“包给我。”
　　“不追也得追，我们已经成交了。”许诺耍无赖。
　　“下次听你的，今天他状态不好，我去给他鼓鼓劲。”
　　“得了吧，他有教练有队友，还轮不到你说话呢。”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东西给我——”
　　开场哨声吹响，刘铭锐泄了气，赌气地别过头去。
　　“看吧，你不去他也没怎么样。”许诺朝着赛场上的易言努努嘴。
　　“你不知道的，”刘铭锐固执地说，“他状态不好，需要照顾。”
　　“没有人想要一个老妈一样的男朋友。”许诺说。
　　刘铭锐有点动摇，不吭声了。
　　许诺又说：“试试放着他不管，他会更依赖你。”
　　“不会的。”刘铭锐摇头，语气有点不安。
　　许诺说：“我们打赌。”
　　刘铭锐没有回答，表情有点丧气。
　　许诺泰然自若，从包中翻出一根削好的黄瓜，嘎吱嘎吱啃了起来，啃完黄瓜，又从里面摸出一个苹果，保姆先生的包真是一个百宝箱，他想。
　　不过在下半场的表现来看……易言的表现确实不如上次，频频出错，还被教练技术性暂停了一次。
　　在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后，刘铭锐已经接近了烦躁的顶峰。
　　随着人流慢腾腾地挪下场的时候，易言的电话来了。
　　“言言……”刘铭锐捞起电话就喊，“今天你——”
　　“本大爷是不是很帅！”电话那头是健气满满的声音，许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跑哪去了啊，我毛巾护腕全落你那里，害得老子没心思比赛啦！”
　　刘铭锐松了口气，小声道歉。
　　“发现你不在我真是啥也做不了啊，”对方的声音很是苦恼，“我还是放弃大灰狼来投奔你吧~”
　　刘铭锐愣了楞。
　　“你不在真是太没有安全感，”易言还在抱怨，“干脆把你绑身上——嫁给本大爷怎么样啊哈哈哈，本大爷会对你好的~~”
　　刘铭锐拿着电话的手有点颤抖，一声好的差点脱口而出。
　　易言在电话那边大笑：“你答应了？快让叔叔阿姨准备好嫁妆哈哈哈，说起来我们是不是还订过娃娃亲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刘铭锐像舒了一口气，安静地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一阵阵爆笑：“哈哈哈哈铭锐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喜欢啊，”刘铭锐云淡风轻地说，“不然你那么笨，谁来照顾你？”
　　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有多温柔，软得能掐出水来，甜得许诺隔空都能尝到味儿，居然有那么一点点……羡慕。
　　挂了电话后，刘铭锐浑身持续散发着恋爱的粉红泡泡，和打了鸡血一样，沉浸在愉快的氛围里难以自拔。
　　篮球队第二天还有比赛，在和易言挥别后，许诺开口问：
　　“怎么样，满意我的服务么？”
　　刘铭锐亲热地拍了拍许诺肩膀表示认同，许诺暗自鄙夷着刘铭锐的情商，脸上却笑得如沐春风：“那我们就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咯？”
　　“别说的那么官方，”刘铭锐说，“今天谢谢你帮忙，今后就是朋友了。”
　　他友好地揽着许诺的肩膀把他往车里带，许诺比他矮了小半个头，被这么揽着，头刚好能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于是许诺眯起眼睛，偷偷地蹭了蹭他的肩膀。
　　“我请你吃饭吧，”刘铭锐挠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我其实不大会谈恋爱，有些地方，你见笑了。”
　　“没事，”许诺斜靠在车座上，“做学生真有意思，我也该谢谢你。”
　　“想吃什么？”
　　“随便，”许诺说，“今晚不上班，吃什么都行。”
　　“困不困，睡一会儿吧？”想起早上抱着书包睡着的许诺，刘铭锐体贴地说。
　　许诺摇头：“吃完饭带我去一个地方吧，我想去看看你们秦老师住在哪里。”
　　“他住我们学校的职工宿舍。”
　　“哦？”
　　“有时候放学阿言会去，我跟了他几次，也就知道了。”
　　“看不出来，你还会搞跟踪。”
　　“我也是没办法……”刘铭锐看起来很苦恼，“我们太熟悉了，直接问反而怪怪的。”
　　许诺问：“你打算和他坦白么。”
　　刘铭锐说：“没想过，我本来他是直的，就憋着没有说……他和秦老师在一起，我全乱了……”
　　许诺叹了一口气，说到底，从小生活在冷漠的纸醉金迷中，从来没有遇到过纯情校园恋爱的他，一开始只是不择手段地谋取情报而已，而现在，竟同情起了眼前这个人。
　　“你看，就是那边。”刘铭锐指着车窗外，许诺打开窗玻璃，隐约看到了A中。
　　刘铭锐开车绕着学校转了一圈：“看到几栋灰色的楼么，那是教师公寓，秦老师应该住最里面那栋的三楼，具体哪间记不清了。”
　　许诺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道了声没事，关上了车窗，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魏云起神不知鬼不觉地卖了。
　　看来从遇到这个人开始，自己的运气在慢慢变好啊。
　　他不自知地笑了笑，给沈晖发了个短信。
　　“晚上有事不回来了，十二点以后给我留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