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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四十六 成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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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嵩阳传信的效率很高,不过半天,就带回了林仙儿的消息。
用郭嵩阳的话来说,林仙儿还是很怕我,不敢单独见我,所以一定要他全程陪同,才敢现身。
兴云庄有宝贝的事,本就是林仙儿瞎编的,误打误撞的套出了兴云庄里的真宝贝,只怕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她一定是觉得我只是为了哄她出来好玩吧。
我同意了郭嵩阳的要求,在第二天下午,跟着他一道去了与林仙儿约定的地方。但是,等了一下午,林仙儿并没有现身。
郭嵩阳有些焦急,林仙儿不来,他拿不到秘籍,就像是到嘴的肥肉就这么掉在了地上,无论多不甘心,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
对于一个剑痴来说,剑谱远比《怜花宝鉴》重要的多,就算掉地上,也的想办法捡起来。于是,郭嵩阳又去找林仙儿了。
我一个人呆在这小瀑布边,甚感无聊,想要回去休息,又怕林仙儿忽然冒出来。
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已不相信任何人,能为一本剑谱出卖她,她大概也不会那么轻易的让郭嵩阳拿到剑谱。
我不认为她会遵守约定的时间约定的地点,可为了验证一下宝贝的真假,她怎么着都应该会来见我一面。郭嵩阳在的时候,或许不大方便说话,现在他走了,为何还是没有林仙儿的半点动静?
我从傍晚,等到了天黑,等的身体已有些承受不住,才失望的离开这小小的瀑布。
冬天的枫林,被冰雪覆盖,积雪覆在落叶之上,柔软的像塌在棉花上,只是这棉花浸泡了冰水,一脚踩下去,能润湿半截裤腿。天黑雪厚,林深夜重,看不见来时的路,总会一不小心陷进了冰雪下的落叶。
鞋早已湿透,连裤腿都结上了冰渣,脚冻的已感觉不到脚趾在哪,想在半夜走出这片林子似乎有些勉强。
难道今晚上要露宿野外?
不要了吧,身体扛不住啊。
我靠在树干上稍稍歇息,想起了林仙儿的秘密小屋好像就在这附近。不知道她此刻是不是正在屋里与谁幽会,不想去,又觉得必须去。
她若在,就等。
她若不在,就休息。
看着天色调转了方向,找到小屋的时候,郁闷的发现阁楼上的灯果然亮着。
林仙儿当真又在与男人幽会吗?
这一次,屋里的男主角会是谁?郭嵩阳?阿飞?还是别的我从来没听说的什么人?
心里有点抵触靠近阁楼,腿脚却不听指挥的往前挪动。
来到竹制的门前,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我犹豫了很久,终是叩在了门上。
“谁呀?”不同林仙儿的声音响起,稚嫩而熟悉。
我一惊,问道:“玲玲?”
屋里的声音亦是吃惊的问道:“三爷?”
我心里高兴,双手拍上了门,欢喜道:“是我。”
听到里面脚步匆忙,门迅速的被打开,清秀的小女孩立在模糊的烛光下,脸上虽挂着笑,眼里却渐渐溢满泪珠。
“三爷!”玲玲哑着嗓子唤了一声,一头扎进我怀里,哇得哭出了声,含糊不清的说道:“我想你了。”
我轻拍着她的肩背,柔声安慰道:“不哭,乖。三爷腿都冻麻了,咱们进去慢慢说。”
玲玲擦擦眼泪,应了一声,扶着我进了屋。
外面冰天雪地,屋里温暖如春,玲玲一如往常一样,给我解了斗篷,沏了热茶,烧了热水服侍我泡脚。
“三爷,外面这么冷,你大半夜的不在家歇着,瞎转什么啊。你看你脚冻得跟冰坨子一样,再要着凉,可怎么办?”她着头,撩起热乎乎的手巾,敷上我冻得没什么知觉的小腿,十分舒适。
我捧着热茶,说道:“我约了林仙儿,她没来,就多等了一会。”
玲玲一吸鼻子,说道:“她整天不是陪着阿飞就是跟郭嵩阳上官飞亲亲我我,哪有空理你,你若是早来一个时辰,或许还能在这找着她,她跟上官飞刚走没多久。”
我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说道:“她同时跟三个男人在一起,就不怕时间上起了冲突,三个人撞在了一起?”
玲玲道:“怎么可能。阿飞对她言听计从,从不怀疑她会在外面有人。她跟阿飞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个守规矩懂教养的好姑娘。就算是出来,也要等阿飞睡熟后才出来,还掐着点呢。她跟郭嵩阳约会在东边,跟上官飞约会在西边,每次约会还要我站在高处给她望风,精着呢。”
我一皱眉,问道:“她怎会让你给她望风?她就这么信任你?”
玲玲低头道:“我答应她的,什么事都要听她的,不问原因,只用看和做就行了。”
我更加疑惑,问道:“什么叫做看和做?她让你看了什么?又让你做了什么?”
玲玲沉默了片刻,说道:“她……她让我看她是怎么勾引男人的……她还要让我学……”
我一口气没喘上来,憋得一通咳嗽,险些背过气去。
这个林仙儿实在是太胡来了。
玲玲扶住我,在我背后推拿顺气,说道:“三爷,你别气,我……我不会像她那样的。”
我摆摆手,又咳了半天,呛出一手的血沫,才渐渐缓过劲来。
林仙儿为什么要带玲玲走?
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现在终于有了答案。
她恨我毁去了她的清白,恨我断送了她的幸福,编排了种种不堪的故事想让我体验一下屈辱的感觉,却没有成功,于是就将这怨,发泄在了玲玲头上。
我这辈子,得以在意过的女子,除了她,便只有玲玲。
同样的十一二岁,她在那时跌入地狱,而玲玲却一直无忧而快乐。
如此强烈的反差,一定让林仙儿嫉恨在心。那日的哥哥们与她的争吵,我能够想象他们会说出一些怎样伤人的言语。吵架与打架不同,一则伤身,一则伤心,林仙儿的心本已被伤得没了心的形状,往事一旦被翻出来作为辱骂的内容,她就会完全的失去理智,被她沉积了十几年的恨彻底操纵。
她要将玲玲从我身边带走,更会让玲玲重复她当年的悲惨。只有看着我身边的女子与她一样陷入泥沼,或许才会缓解她心中已经扭曲的恨。
其实,不论她一次次的设计害我,还是一次次的与别的男人亲热,我都不在乎。
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将玲玲卷入我与她之间的恩怨。
清白被毁,人生被毁,如此的痛苦她经历过,知道这对女子来说是如何的残酷。而同为女子,她又怎能用同样的方式去祸害另一个清白单纯的姑娘?
我一直的相信她本性不坏,只是一时没有想通,走上了歪路。而今却有股恨意萦绕于心头,不停告诉我,她心如蛇蝎,彻头彻尾就是一个罪恶的集合体。
我叹了口气,说道:“我真没想到,她竟会这样待你……”
玲玲说道:“她待我,也不算太坏,至少没有打过我骂我过强迫过我。她与男人亲近,我愿看便看,不愿看便走得远远的,她到也从没有管过我。”
我叹了口气,拧干了布,擦干了脚,说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回家?”
玲玲收拾了盆,说道:“答应她的事,怎能反悔,就算是梅家的丫头,也不能给梅家丢脸。”
她这话说的柔软,却又决断,我心中一阵宽慰,感叹道:“半年不见,你比以前,到是懂事多了。”
玲玲铺好了床铺,说道:“人总是会长大的,我已十三岁,不小了。”
我站起身,钻进她准备好的被窝,再看她时,发现她眉目当中,比半年前少了些亲切,却多了些不可言说的情愫。
我靠在床头,低缓的说道:“玲玲,林仙儿让你跟在她身边,没安什么好心。她恨我,自然也会顺带的恨上你。表面言笑,不代表她心里所想,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在给你安排任务的时候,同时会给你布置一些怎样的陷阱。所以,你不能再呆在她身边了,天一亮,就跟我回去。”
玲玲一边收拾我的湿衣物,一边说道:“我不回去。”
我皱眉道:“为什么?”
玲玲说道:“我听到她与上官飞商量的事了。这一次,她对付的并不是你,而是上官金虹。”
我没有吭声,只是皱眉看着她的背影,觉得她在这半年之内,真的变了。
不再是只会跟在我身后哭鼻子的孩子,而是一个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女人。
只不过,她要做的事,太过危险,就像一只羊,成了狼的宠物,以为自己有狼撑腰,就能在老虎狮子面前随意走动,却忘了,她在狼的眼里也不过只是一只随时可以撕碎的羊。
这道理,我觉得她应该明白,却也有预感,她不会听我的劝。
林仙儿不仅教了她怎么勾引男人,也教了她不再依靠男人,把握自己的命运。
她长大了,独立了,我应该为她高兴,可如若长大就意味着受到伤害,我宁愿她一辈子都是那个只会哭鼻子的小丫头。
“前些日子,她让我去了金钱帮,给上官飞送信。我知道上官飞跟上官金虹的关系并不好,与上官金虹身边的头号杀手荆无命比起来,他简直就像是个外人。林仙儿总是挑拨上官飞与上官金虹的关系,她想除掉上官金虹,再控制上官飞,把金钱帮变成她的。但上官金虹不好对付,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弱点,所以林仙儿才会与上官飞合伙,发布兴云庄宝物的事,把各方高手都骗到兴云庄,一起对付上官金虹。”
她悠悠的讲述这惊天的秘密,好像完全不知道,这秘密足以让她死一千次,一万次。
林仙儿一定不知道她与上官飞密谋的时候,玲玲就在外面偷听吧。
我只想简单一点,宁愿她不知道。
如果她故意让玲玲将这消息透漏给我,那么便是说明,她有心让上官金虹死,并且是一定要让他死。
因为,如果上官金虹不死,死的就会是她林仙儿。
也许她算准了我会为她安排,也许她的确是不知玲玲在偷听。
不论是那种情况,我都要做出最坏的打算,不能让她断送在自己的野心和贪婪之中。
玲玲收拾好了一切,拨弄起了碳火,又继续说道:“林仙儿很怕李寻欢,因为李寻欢不受她的勾引。不过她更怕你,因为你总是清楚她的布局,没法掌控。她不相信你,又得依靠你,所以在这宝藏的事之外,还让上官飞去跟上官金虹造谣,让上官金虹把你列为头号敌人,逼你不得不对付上官金虹。”
我一扶额,问道:“我有什么能让上官金虹感兴趣?她又打算编排一个怎样的故事?”
玲玲看了我一眼,说道:“上官金虹唯一的爱好就是钱。你既然是梅花盗,手里当然会有不少好东西,总能有那么一两件让他动心吧。更何况,上官金虹手里也有不少好东西,也总有一两件能让梅花盗惦记上吧。”
我叹了口气,说道:“她这还真是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啊。”
玲玲低下头,说道:“她这么对你,你又何必还记挂着她。她心里本就没有你,为她付出再多,她也不会领你的情。三爷,别再惦记她了,她配不上你,更不值得你为她操心。在她眼里,你只是众多男人中的一个罢了,利用完了或许就会忘了。为何不放下她,试试再找一个真心爱你的女子,或许在爱你的人眼里,你会是天会是地,会是她一辈子的唯一。三爷,你若能放下她,远离这些是是非非,远离这乱七八糟的江湖,不管你去哪,我都跟你走。”
我摇头叹道:“我这辈子,做了太多恶事,带罪之身,苟延残喘,又怎还配得到独一无二的爱。也许曾经有过,但已被我亲手毁了。林仙儿,就是前车之鉴。”
顿了顿,我看着她,轻缓的说道:“你和大哥二哥,都是我的家人,我爱你们,只希望你们不会被我连累,一辈子平安喜乐。而林仙儿不同,她是我的孽,也是我的债。我与她,必定会纠缠至今生的最后一刻,不死不休。玲玲,我的事,本与你无关,但现在你已经插手太多,若再深入进去,定会卷进这场是非。三爷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梅花盗,无法面面俱到,很有可能保护不到你,趁现在他们还没有注意到你,赶紧抽身,跟我回家吧。”
玲玲低着头,两手拽着衣角,紧紧捏住,有泪珠滚落,滴上手背,又滑落于地,渐渐在地面留下一淌水润的阴影。
我看着那一团阴影渐渐扩大散开,想再说些什么安慰安慰她,她却一抹眼泪,抬起头,生硬的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太晚了,你先休息吧。”
不待我开口,玲玲吹熄了灯烛,开门出去了。外面天寒地冻,她打算去哪?衣服也不多穿一件,就不怕冻坏了身子
我想喊她,嘴一张却是一通咳嗽,喉咙里尽是血腥味,伤口更是一抽一抽的疼。
竹门吱呀的打开,玲玲又奔了回来,黑暗之中,她握住我的手,将我拥进她已有些柔软的怀里。
少女洁净的清香,缭绕于身,咳嗽了许久,累了乏了,也没什么力气挣扎,就如此靠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梦里,好像看到了十年前的林若仙,依旧的那么美丽善良,洁净清馨。
我躺在她腿上,她靠在我身边,花落如雪,无忧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