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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十七 谈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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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终于是不打算理我了。
因为这条不知道用什么奇怪材料打造而成的锁链,导致了我没法穿裤子,于是别说家门了,连房门我都没法踏出一步。
他这招确实狠。
狠到我想跟他断绝关系的地步。
梅泽宁,你实在是太阴了。
我很郁闷。
每天像条狗一样的被栓在墙子上,不能跑不能跳,只能躺在床上装死的日子非常不好过。
虽说这一次的折腾,我本也就得在床上躺上许久一段时间,可身上套上条锁链,那就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我想跟大哥做做检讨自我批评一番,好让他消气。
他压根不理我。
我想跟玲玲说说好话哄骗一番,好让她帮我把锁打开。
她已经把我定义为了骗子。
屋里剩下的还有一个二哥,然而这个人墙头草一样,谁厉害听谁的,此刻恐怕早就成了大哥的狗腿子,完全靠不住。
我更加郁闷了。
少林寺闹腾了那么一场,也不知合了林仙儿的心意没有。
李寻欢那么想杀林仙儿,虽不知为何,根据那人对小孩都不曾手软的历史来看,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对于林仙儿在少林寺里的表现,各类人等一定会添油加醋编绘各种版本,也不知她愿不愿意跟臭不可闻的梅花盗牵扯上这样那样莫名其妙的关系。
最后,传说中例无虚发的小李飞刀,在我这射了个偏,会不会又有大批量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冲进我家来找我比武以证明李寻欢的飞刀不过是哄孩子的玩具?
我越想,越是郁闷,有时会试探二哥的口风,看看外面有没有天下大乱,我们是否需要搬家。
但一提起这事,二哥就兴奋莫名,好像打赢李寻欢就等于坐拥了全天下一样。
从他的表现来看,大哥是不可能搬家了,他不知在这地方花了多少人力财力用来圈住我,忽然换地方,捆不住我了,还不如厚着脸皮顶在门口死撑着。
反正他梅大先生装疯卖傻的本事大了去,有能起死回生的医术支撑,又有我这个臭名远扬的弟弟作后盾,谁又敢去招惹他。
于是,我觉得战胜大哥的希望基本等于无,郁闷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在屋里憋了不知多久,闷的身上都快发霉,有时对着敞开的门吹吹风,发发呆,看着院中桃花落,青竹长,蔷薇月季次第开。
春已过去这么久,夏季的暑气已倾进屋内,不能出去透气,闷的心里发燥,连带着精神也一天一天萎靡。
大哥依然还是不肯放我,但对于夏季的炎热,他也没什么好的对策,为了能有效的防止我逃跑,他已把这屋子改造成了铜墙铁壁,想多开几扇窗户基本是不可能了。
因为热,我也懒得顾忌什么形象了,屋里来去三个大爷们加一个小丫头片子,该看的不该看的那小丫头片子也都看的差不多了,谁又会还把她当姑娘看待。所以光着膀子围着毯子蹲在床边吃西瓜,这基本上就是我每天的生活写照了。
对于我越来越不修边幅的生活态度,大哥有时候摇着扇子路过,会不忍直视摇头叹息一声,然后悠哉的走开,仿佛看不到那条罪魁祸首的锁链。
二哥呢,会多那么两句嘴,数落我两嗓子,但最后的结果,往往是跟着我一起蹲在地上捧着西瓜当膀爷。
只有玲玲在收拾满地西瓜皮的时候,会不满意的叨叨两句,然后端了温水又是给我擦身子,又是给我洗头发,收拾妥当也不过保持个一天,第二天的造型往往更加原始而混乱。
用二哥的话来说,我真是越来越没脸没皮没羞没谱了。
我这种类似破坛子破摔的生活态度,哥哥们看来虽然感慨,却没想过拯救我于狗链之中。
唯有玲玲,日日苦口婆心不厌其烦的劝解收拾。
我的态度很明确,把这破链子解了,我自然就利索了。
但玲玲的处理方式却绕了个道,她居然把林仙儿找来围观了。
额滴神啊。
当林仙儿与玲玲交谈的声音传到我耳里的时候,我正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摇扇子,得她的声音一刺激,立时感到周身寒毛直竖,入坠冰窖,连汗都冷了。
玲玲啊玲玲,这么大热天你把她弄来算个什么事,我连裤子都还没穿呢!
在屋里急的转了一圈,没法收拾自己无法见人的形象,只能胡乱穿了件衣服跳上床,拿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装成病入膏肓的虚弱模样。
玲玲还算是比较懂事,让林仙儿在门口稍等,她先进来看看情况。见我老老实实躺在那,把自己捂得像捆粽子,噗嗤一笑,说道:“三爷,这么热的天,你可别把自己捂坏了。”
我看看门口,没见林仙儿偷窥,遂朝玲玲招招手,将她唤到跟前,小声问道:“你搞什么,怎么把她弄来了。”
玲玲小声答道:“我去旁边村里买莲蓬,这位姑娘说她认识你,想来看看你,我就带她来了。”
我惊讶道:“你都不认识她,也敢随便把她往家里带?”
她嘟着小嘴,说道:“她认识你啊,来看看你怕什么。而且,你都成了梅花盗了,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来看你,她肯定是真的想见你,我又为什么不帮她这个忙。”
她说完,不容我再度开口,便朝外面高声唤道:“姑娘,进来吧。”
林仙儿应声出现,身着一袭白衣,俏生生的立在门口,裙摆随风微动,清爽自然,又透着朦胧的馨香,像裹了一层云雾,真如仙子一般。
她就这么往屋里一走,整个屋子似乎都亮堂了起来,清馨的气息充斥了周围的空气,把这屋里的脏乱差和药味,尽数清了个干净。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她与这屋子着实格格不入。
玲玲把我扶起来,帮我系好了衣襟,整理好了被褥,又转向林仙儿,给她搬了凳子,倒了杯凉茶,笑嘻嘻的说道:“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了,有事喊我。”
林仙儿点头应了一声,待玲玲出去后,才坐在了凳子上,悠闲淡定的看着我。
我不敢与她对视,只觉得她目光逼人,像是审视一件货物。
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始终充斥在屋内,让我不自觉联想到自己最近一团糟的生活状态,越发觉得无地自容,十分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门外骄阳似火,蝉鸣声声,微风抚动花与叶,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鸟雀鸣叫。明明一切都运转的如此活泼,我却只觉时间一分一秒慢到似乎根本没动。
她就打算这么一直坐着,坐到我大哥回来?
大哥禁止我与她来往,看到她坐在我屋里,保不准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实令人难以想象。
我要不要先开口呢?
可是就算先开口了,我又能说什么呢?
对于林仙儿这个矛盾体,我感觉与她交流的十分费力,她与我说的每一句话,分不清真假,我与她说的每一句话,也基本都是在应付,然而我们居然一直心知肚明,还能乐此不疲的保持这种交流方式。
用猜的来说话,好累。
还是等她出招,我来接招吧。
我沉住气,继续的等着,等到屋内的气温上升到了让人坐不住的地步,林仙儿忽然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真热。”
“……我这屋不太通风,是热了点。”我应付了一句,擦擦脸上的汗,发觉屋里确实很热,衣服都贴在了身上。
林仙儿又看了我一眼,倒了一杯茶,递到了我面前,说道:“这么热的天,这么热的屋子,你就这么捂在床上,不觉得难受吗?为何不出去走走?”
我故意咳嗽了两声,说道:“前两天着凉了,不能出门。”
林仙儿喂我喝了水,淡淡的笑道:“你们练武之人,身体不是硬朗的寒暑不侵么?我记得以前,在长白山,你穿着单衣,还在冰水里洗澡都没有着凉,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我……”我思考了一下理由,说道:“人老了,身体自然是没以前那么好了。”
林仙儿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转眼,都过去十年了。”
她立在桌前,背对着我,淡薄的衣服被汗水微微浸湿,贴在背后,隐约现出一段美好的腰线,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一把握住那盈盈的纤腰。
我盯着她的背影微微出神,见她双肩抖动,似乎是又叹了口气,说道:“先生,上次见面,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一见着你,想到以前的事,心里不是滋味,该说的没说,不该说了说了许多,惹你生气,对不起。”
“……我没生气。”我预感她又开始演戏,便继续的随着她的话开始应付。
她演的认真,语调都开始的悲切,轻哼鼻音,带出了一丝哭腔,柔软的说道:“十年前,我刺了你那么多刀,一定很痛吧。你一定是对我失望透了,才一直不来找我的吧。”
我轻轻安慰道:“我怎么会对你失望,我害你一生,你理应恨我。想留下,我自然高兴,想走,我也不会拦你。十年前你已作出选择,我便尊重你的选择,不想见我,我当然是不会再出现在你眼前。现在,不管你的选择有没有变,我都会应你,没有条件。”
她回过头,两眼通红,泪珠划了满脸,说道:“那你呢?你想让我留下吗?”
我微一点头,说道:“你想留便留,想走便走,我一直在这里,一直的等你。”
她面上现出一丝微笑,擦了擦眼泪,问道:“你……不嫌弃我的过去?”
我摇头道:“只要你还是林若仙,过去怎样,又有什么关系。忘记那些过去,重新开始,不是更好吗?”
她又转过脸去,说道:“我真的还是林若仙吗?先生,你心里,只记得林若仙吗?”
我回应道:“林若仙,林仙儿,不过是个名字,你想过怎样的生活,只能由你自己来选。”
她忽然冷冽的声音,说道:“我若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有吃有穿有男人疼,你还会管我吗?”
我依然柔和的应付道:“当然。我已说过了,不管你选择怎样的生活,我始终在这里,不会变。”
她苦笑了一声,说道:“是啊,你是一直都没变。十年前也是,十年后也是,面上一派和气,好像对我很好,可你心里,当真有喜欢过我吗?”
林仙儿忽然的转过身,两眼红肿,泪水决堤,不停歇的涌出,浸湿了整个面颊,哭得连衣襟都湿透。
我一愣,觉得她若还是演戏,也未免太过真实,安静的看着她,见她捂脸痛哭,哭得有些喘不上气,等待了许久,才调整了状态,含糊得说道:“先生,我喜欢你,我爱你。十年前到现在,一点没变,你为何不能也爱我一些?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求你不要再可怜我。我不要你的怜悯,不要你的愧疚,我只想要你爱我!当初你为什么要逃?那一夜,如果你不走,我根本就不会杀你。我那么爱你,怎会舍得伤你!是你太绝情,是你断了我最后的念想!我只求你爱我那么一点点,为什么那么难?”
她哭得站立不住,委顿再地,抽搐得瘫软成一团,实在让人心疼。
我想过去扶她,脚一动,铁链哗啦一阵乱响,只能作罢。
无奈的在床上看着她,觉得她此时的样子真是可怜,如此悲伤,如此无助,但心中却始终有一层怀疑,难以相信这番话是她真实的想法。
那时候她想杀我,并非一时兴起,刀上的毒药如此可怕,连大哥都束手无策,可见此事她准备了多久。
她如狠绝的说她恨我,或许我会相信。
但她却说她爱我,越想越不可信。
不知她那番真情表白,是不是对每一个男人都用过,一想到少林寺中她与阿飞的深情互动,心里便一分一寸的凉了下去。
林仙儿在地上哭了半天,不见我有反应,自己渐渐的也就平静了。
她擦擦眼泪,在地上坐了一会,苦笑了一声,说道:“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我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林仙儿轻吐一口气,说道:“我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害你的性命,毁你的名誉,离间你的好友,如今又巴巴的跑来求你爱我。想一想,我自己都觉得我自己贱到了骨子里。”
我一笑,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能设计到我,也算你的本事,而当今天下,能伤到我的,只有你一个。你应当自豪才对。”
她自己站了起来,又整了整衣领,将湿透的衣襟完全敞开,露出了衣衫里浅粉的一抹裹胸,白皙而细腻的肌肤,大片的现了出来,当中深深镶嵌进一条深壑,逼得人眼前一花,只觉到处都是高耸的那两块玉白。
我又不敢看她了,低了头,摸摸自己的脸,明显开始滚烫。
她好似完全不在意,以手为扇,不停轻扇,淡淡说道:“你对我有愧,所以我怎样对你,你都不在乎。你能接住李寻欢的飞刀,却躲不开我随便刺你的那几刀,说出去,我也不信。不过先生,你有没有想过,我需不需要你的这一份愧疚?”
我没有接话,听她继续说道:“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现在生活的很好,不想再提起以前,更不想再提起林若仙。只有你和你的愧疚,让我始终记得,我曾经遭受过的一切。先生,你是在用你的愧疚和林若仙的过往来折磨我,对吗?”
我摇头道:“我从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想让你过的开心,不后悔每一天。”
她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如同听到了一个可笑的笑话,笑得前俯后仰,说道:“你想我开心?我的所有不开心,都是你造成的,你居然会希望我开心!你自己觉得好不好笑?”
我轻叹了一声,说道:“仙儿,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感觉好一些。十年前如此,十年后还是如此。你该知道,我于你,跟其他的男人不同,你不需说谎,不需演戏,更不需那些阴谋诡计去设计,只要你一句话,让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定然会不惜一切的为你做到。仙儿,你让我捉摸不透,猜不到,搞不懂,所以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满意。我从没对你要求过什么,但现在开始,你能不能简单一点,直接告诉我你想让我做什么事,行吗?”
林仙儿睁大眼睛,盯着我看了半天,而后笑了起来,说道:“我以为,我想要的,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先生你聪明绝顶,又怎会不懂?”
她转过身,走到门口,将门关上,还放下了门栓,悠然笑道:“或者是,你明明知道,却故意装傻,想让人家主动挑明,对吗?”
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紧张得往床里缩了缩,就见她一转身,身上的衣衫尽数掉落,将能夺尽天下男子魂魄的身体毫无遮掩的呈现在了我眼前。
那一瞬间,我只觉心猛的一缩,自己的魂,好像也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