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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怜大梁风雨空把梧桐打,叹晋府烟霞误将芍药开 ...
秋分过矣,气候渐凉。天高日晶,秋容清明。北风飒爽,叶落飘飘。
满地梧桐落叶堆积,所行之处无不哗哗作响,一席靡音。我眯着眼望着,一地金叶被午后的秋光勾勒出虚虚浮浮的幻影,极是迷眼。看至痴处,不由弯下身来,恣意拾起一叶梧桐,在指尖细细摩挲着。
叶肉水分尽失,皮薄易碎,完全不似盛夏时日色青如翠、叶裂似花,妍雅华净之态了。
心中蓦地一个机伶,自是五味杂陈。都道是年年岁岁叶相似,只是如此强大的生命力终是敌不过自然界一荣一枯的规矩……
呵!天地悠悠,这浪荡乾坤待我,比之草木又何如?不过将我的命运玩弄鼓掌之间!
忆起十天前初来乍到的情形,不禁仰天太息,饮恨苍天。
仅仅十天前,我还是因刚刚熬过人生某场重大考试而乐不可支的2B小青年,还是个在公交上挤得你死我活顺带呼吸污大气染物远飙过PM2.5的学生党,还是个处处犯花痴有空打打文的菜鸟级自由码字人。
现如今这些都恍如隔世了。正所谓,白云苍狗,人生如梦。
十天前,为争取某杂志社的专栏,我独自穷游至河南开封采风,然后也不知怎么的,一觉醒来,周身已是熏香袅袅,鼻尖还夹杂涌动着中药特有的酸劲,间或闻得远处有碎碎的足音。
我皱了皱鼻翼,缓缓睁开眼,侧目瞧着周遭一切。
视线有些模糊,但依稀辨得房内些许事物。近身盖的是条秋香色的百花唾绒褥衾,手边垂着三彩连珠帘子,旁边是层素色的罗纱,外挂一对半掀的红?软帐。
再想往外看看,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也不知是谁把我的视野裹得这么严实。
我长吁一声,开封就是开封,“七大古都”之一的称号不是白来的,连个医疗站都古韵悠长。想来刚刚多半是在参观博物馆时中暑了,自己晕菜的样子一定很囧吧?还不知是哪个壮汉把我折腾到这来。想着,不禁吐了吐舌头,对着头顶的雕花漆木赧然一笑。
嗯哪!休息的也差不多了,该走了。待会儿一定记得先去谢过馆里的师傅。
我一边盘算着去大相国寺和翰林石碑的日子,一边挪开被褥预备起身走人。
习惯性伸手去床头掏眼睛,鼓捣了半天,一无所获。
我心下嘀咕:“算了,算了。先把包包找到再说……”于是一骨碌翻身坐起。也许是动作太快,头有些晕乎。
我轻轻撩开层层罗帐,正听得耳畔彩珠帘子窸窣交错之音,忽见眼前闪现一人,是个着古装的女孩,一身翠色单衣,十五六岁的样貌。
“姑娘,你可醒了!”她声音清甜却略带呜咽:“可把喜禾吓坏了!”说着便以袖搵泪。我瞧着心里一阵发毛,这也忒矫情了吧!罢了罢了,能来个人就不错了。
我执了她的手,温和道:“小妹妹长得真可爱呢!可不可以告诉姐姐,姐姐的包包在哪里啊?”话音刚落,便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对劲,但也不以为意。
女孩微微颔首,毕恭毕敬道:“姑娘,姑娘可是病糊涂啰?”语气略有迟疑。
我听得莫名其妙,只管斜睨了她一眼,她却唬得半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顿了半晌才颤颤巍巍道:“喜禾贱婢,怎敢质问姑娘,更,更无幸与姑娘姊妹相称……”她半伏着身子,额头贴着我的脚踝,双眸紧闭,我隐约感觉她的眉睫正瑟瑟发抖。
搞什么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正欲发问,倏然闻得“吱呀”声响,房门已被轰然推开。正对着我走来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肩伏弓腰别弩,佩剑在鞘,一身戎装。
我心里蓦地一怔,那个……连开封博物馆这么恩正的地方……也会有cosplay这一茬?
但见那粗剽汉子径直向我走来,然后蹲坐在榻旁,细细打量了着我。我被他的目光舔得浑身不自在,但瞧他神情慈爱亦不敢多说什么,遂低下头避免与他直视,只是偶尔小觑一眼,认认他的形貌。
正观得他,国字的赤脸,交加个一字排开的浓眉;上有一对环眼炯炯,下见一张口齿方方;髭须上翘如飞燕,络腮胡张舞似虎爪,端的是威风凛凛,一副将军样貌。
只见他又靠我近了些,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手背上一阵酥痒。他道:“可好些?”隐隐有股子涩涩的汗味传来。
我心头纳闷,这儿的演员入戏也太深了吧?讲起话来都文绉绉的,活脱脱一个古人!不祥的预感,于心中漫漫弥散开来,云里雾里的,说不上是何滋味。
我无心多想,一把甩开旁边汉子的手,目光凌厉地扫过身边每一个人,余光瞧见那小女孩正和那大汉耳语着什么。我强颜笑道:“你们谁是管事的?可以把我的包包还给我了吧?”话音刚落,便听得那大汉对着女孩哈哈笑道:“是吗?”接着又向我道:“我瞧着精神尚佳!这病已是好了大半啊!”声音訇然若闷雷,绕梁不绝。
他挥手示意门外小厮模样的人,道:“去请大夫来罢!”
我愈发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起来。我这三百多度近视的人,竟透过那木漆彩绘单扇屏风的镂空处,将隔了六七米的门外小厮辨的清清楚楚!还有我这身衣服,我明明记得自己是穿着件普蓝色雪纺短衫进的开封博物馆的门,怎么一下子就换了件雪色长帛?最后就是,我的声音!竟变得尖锐而稚气!恍惚间,正有两个字鲜活地蹦出,萦萦脑海。我该不会是……咳咳,打住!这也太他妈狗血了吧?!这……
背脊猛地一阵凉意,渐而渗透到指尖处的神经末梢,手指不由地颤动起来。我一把撸过身旁的大汉,咆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在这?哈?”我拼出吃奶的劲死死揪住他的软皮衣胄,“你是演员吧?是的吧!”其实这都是废话,我本不必再问,但奈何心里仍有不甘。
那大汉反手勾住我的臂膀,道:“芍儿,你方才苏醒……”
我未待他说毕便吼道:“别碰我!”又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道“把你那咸猪爪子挪开!”我见他愣了一愣却并未撒手,登时更为火大,倏然侧身,上来一口便咬在他食拇指间的虎口处。
我乜斜而视,但见那大汉神色凛然。唇齿间隐隐感觉到他手上咸咸的汗渍和坚实的老趼。这些雨雪风霜的印痕,若非真正行军之人,一般演员又怎会有?一瞬间,我的世界观彻底被颠覆,脑袋一片空白。
猛然感觉到有人在拉我的腰身。“姑娘姑娘!老爷老爷!这,这……”耳畔传来尖利的女声,却听不真切,一时间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好重好重……
“喜禾!退下!去瞧瞧大夫来了没……”好像是那大汉的声音。嗳,他感觉不到疼吗?怎么话音仍浑浑然如金石掷地,砰砰有声?
我的双腿似注了柠檬汁,竟逐渐酸软起来。头也越发昏胀,又是左脑的水和右脑的面粉无意间混杂起来了?
再定睛看时,视线已然模糊。眼前古铜色的皮革甲胄渐渐扭曲起来,夹杂着肩甲金属冷峻的铂金灰,像极了那个谁,送我的那本梵高画册的封面图,我记得,是叫“星空”来着的吧……呵,又开始天马行空地瞎联想了!
一时间,只觉着脚底如绵,眼中似醋,口里干涩,略有甘味。身子飘飘然,大有欲仙之盖。
哈哈,原来是梦啊!我就说嘛!那……既然是梦,我就不要咬着你了!刚才真是抱歉……
哎?又是那股子中药味?跟刚醒来时一模一样的味道……原来梦也懂得首尾呼应呵!……头好疼,就让我睡一下下……一下下就好……
“……有惊则乱,魂气飞扬,犹如失去神明之主持……姑娘肝火激烈,有怒则气逆;脉象时缓时急,迷惑不宁者,盖厥阴司天,风淫炙盛。老朽不才,唯以重剂压制,只盼此症来得快去之也快才好。依愚之见,当以辛、凉平之,甘、苦辅佐,再以雄黄平其肝,朱砂镇其心,辅之以辛夷、沉香之属……若有头晕,便备着些白芷,记得洗晒后研磨,炼蜜制成弹子大小的丸子,每次嚼服或用荆芥汤送服即可,再有……”
不知睡了多久。我朦胧间识得焚香的味道,又间或听闻老先生的腔调,绵长而韵致,略有些嘶哑。我侧目,见右手腕上搭着一片帛料帕子,还能隐隐感到上面有指尖拂过的热度。把脉么?哎,还真是……
眼前的罗纱幔帐似烟罗,模糊了视野,只观得几抹剪影。我依稀辨得期间一抹翠色的,该是之前的那个小女孩吧?只是,梦境和现实再难分清。我扭过头去,一行清泪潸潸而下。呵!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吗?我竭力保持镇定,安慰自己: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的思维已经百转千回,可那可那老先生还在依依呀呀地唠叨着。也许是心头苦闷,我愈发觉得那声音呕哑嘲哳,再难忍受。只觉得自己有愤懑,有气,想要爆发,想像火山那样爆发!我屏气凝神,刹时坐起,一把掀开幔帐。我再不需要谁为我遮挡视野,这个世界我要自己看清!
我抓过那个惹我心烦的声源,果不其然是位蓄着山羊胡子的老先生。“你唠叨够了没有啊?说的东西跟老太婆的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我他妈不就是头疼吗?你要有本事,倒是搞片芬必得给我吃吃!”
那老先生先是一惊,待我说完又立刻平复下来,缓缓道:“姑娘少安勿躁,待老朽查查姑娘说的这味药。”说着,便轻轻佛下我的手交给我身旁的翠衣女孩,让她扶我上座。我一时惊愕,也亏得他能从我刚刚近似华少卖凉茶时的语速中剔出“芬必得”三个字。
我叹了口气,用手扶了扶额头,对身边的女孩道:“你叫什么来着?”
“奴婢喜禾。”她欠了欠身子,“欢喜的‘喜’,禾苗的‘禾’。奴婢自幼招赘便跟着姑娘了。”
我朝她赧然一笑:“那真是对不住了,我这一场病,把啥都忘了。”喜禾微微颔首,抿口一笑,为我披上了件蜜合色茶花纹样锦绣单衣。
正巧,中医老先生过来辞请了。说已下了方子。又叮嘱了喜禾一番,神情肃穆,喜禾一一点头答应了。眼见着那老中医正踱着碎步欲出房门,我在榻上嘻嘻笑道:“喂!别忘了我那味药哈!”老先生听闻立马回眸,伫立在门槛外,平和道:“老朽谨记。”说完,做了个揖,扬长而去。我鼓着嘴,再也憋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
喜禾轻拍着我的背,道:“姑娘身体刚有起色,不宜大喜大悲。”
我听着没劲,瞥了她一眼,道:“别那么不给力嘛!你不知道,这里啊,根本没这药,我逗他玩的!”
喜禾蹙了蹙眉,嗔怪道:“姑娘虽说是病了一场,可这调皮乖张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她一眼触到了我的目光,便低头笑道:“只是……姑娘说话,喜禾越发不明白了。不知这‘给力’是……”
我的脸上一阵燥热,耳根子滚烫。这现代化的口舌只怕是积重难返了。我忙捂着脸,打了个哈哈,傻笑道:“没什么的啦!对了,我肚子饿了,有吃的吗?”说完搔了搔后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养精蓄锐是必须的!
喜禾忍俊不禁,随即领我至一梅花式漆木小几前,挪了张猩红蘮毯供我跪坐。另用木兰纹的硬陶瓷壶为我斟了杯花茶,鼻尖涌入一股芳香,沁人心脾。
喜禾又端来两件小点,一一带我尝过去。其一是水煮面饼,似水面疙瘩却不及其劲道,似吊炉烧饼却不及其香酥,毫无食味可言,真心难吃!其二是沙饴薯蓣,说穿了就是山药蘸白糖,味道偏甜,差强人意。由是我多时未进食,现下也顾不得好吃不好吃,执了竹箸便狼吞虎咽起来,不过半刻,几上之肴已如风卷残云般,去了大半。
喜禾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脊:“姑娘大病初愈,进食不宜生猛。”渐而收了碟子,将一碗稀粥推到我面前,笑道:“姑娘喝些粥罢,这粥特加了山楂、鲜芹,辅以夏蜜熬制,健脾滋补是极好的。”又递给我一只通体髹漆的长柄舌形勺子。我接过漆木勺子,略微尝了几口稀粥,确实滋润。
正吃着,心中蓦然一个机伶,遂放下汤匙,正襟危坐起来,肃然问道:“喜禾……现在是……什么年份了?”
喜禾迟疑了一阵:“这……正值周王五十三年,魏王十五年……”俯身缓缓道:“姑娘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赧然笑道:“也许吧。”心下嘀咕,周王?魏王?难不成是东周?只是不知这魏王是哪一个魏王。我双手托腮,闭目道:“那上任魏王是谁啊?”
喜禾缓言:“便是魏昭王了。”我集中精力唤醒每一处记忆末梢,试图将战国七雄的历史抽丝剥茧,剔出个“魏昭王”来,可惜一无所获。显然我对这个魏国的了解就如出厂设置一般,只得框架,不知细处。
哎,头痛哪……我轻掻鬓发,道:“那现在的魏王叫什么呀?”
喜禾忸怩了半晌,才抖怯地小声耳语道:“便是昭王之子,魏圉……”我心头恍然一怔,大喜道:“哈!总算有个认识的了!魏圉呐,不就是安釐王嘛!”
喜禾见状忙示意我勿要大声喧哗,我当然也知道直呼王上姓名是大不敬之罪,便即刻住了口,不过仍是大喜过望。喜禾见我稍微平静,才道:“喜禾有一事不解……”我正在兴头上,忙道:“说!说就是了!”喜禾缓了缓神色,悄声道:“魏王刚即位不过十几载,怎会有“安息”之说?”
我轻咳几声,心道,罢了,这“安釐”的封号是好些年后的事了,喜禾不知晓也纯属正常。我嫣然一笑:“口误,口误。”喜禾笑言:“姑娘诚宜谨言慎行才是。”我听闻连忙捣蒜似的点头数下。心中却暗忖,魏安釐王十五年么……
黄昏陷入,有斜阳破户牖泻入,屋内登时赤光熠熠。我慵懒地把玩着手边的茶盏,淡然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呵,魏安釐王十五年,魏国气数将近矣!
喜禾抚着我的手,面露忧色道:“姑娘……可是要歇息了罢?”说罢便扶我上塌,伺候我换了单衣,拢了拢帘帐。彼时听得三彩珠帘细微的触碰声,叮叮当当地敲打心房。我咬了咬嘴唇,细声道:“喜禾,那个……我爹爹……是之前那位着戎装的大汉么?”
喜禾应声:“嗯,是老爷。”
我放空视野,呆呆地直视前方,问道:“他是干什么的?”
喜禾一边整理着铺子一边柔声道:“老爷是将军。”我闻言,略略颔首。其实这我也早料到了,屋里这样的陈设绝非无名小卒所有。
喜禾执了盥洗的器具来,我乜斜着瞧过一眼,道:“喜禾,阿爹……叫什么?”问罢便饮了一大口漱口水,这古代可没牙膏牙刷,蛀了牙也没得治,到时候若是真疼得死去活来的,岂不亏大?想着,便将水含在嘴里仔细地过着。
喜禾瞅见我鼓着腮帮的样儿,笑道:“老爷晋姓,单字一个鄙。”
“噗!”我一口水直喷了出来,愣是没收住。还好喜禾用盆盂挡了一挡。哈?那个胡子比张飞还张飞的汉子就是传说中的“嚄唶宿将”晋鄙?而且,我还啃了他一口!不禁哑然失笑。
心中暗自窃喜,还好我是他的宝贝女儿。不过想到他日后的结局,再难笑出,嘴角渐勾出的一个如窗阁外新月般清冷的弧度。
“那我明天是不是要去向他老人家请安呐?”我想着电视剧里都是这般演的,便随口问道。喜禾一边抹去地砖上的水渍,一边淡淡答道:“老爷下午便回营去了。”我下意识“哦”了一声,再无多言。
喜禾勉强收拾了残局,道:“姑娘,可以睡下了。”我顺着她的手势缓缓躺下,心里却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滋味难言。我轻咬了下嘴唇,缓道:“喜禾,最后一个问题,我的名字?”
喜禾替我盖好被衾,把我颈边的褥子压严实了,方道:“姑娘单字一个芍,芍药的芍。”说罢,剪了红烛,重焚了椒兰,道了声“姑娘安睡”,便兀自踱着碎步退下了。
椒兰的馥郁若有若无地氤氲在鼻端,不知不觉地也缠绕在了心间。家里人该找我找疯掉了吧?爸爸的头发是不是又白了几根?妈妈晚上睡得还好吗?想到这儿,兀自黯然神伤。
我听得喜禾的足音渐远,自觉孤寂难耐,缓缓道:“喜禾……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你我都要似亲姊妹般相待,好么……”说罢便翻身欲睡,心想她多半是听不见了吧。良久忽闻得一声“诺!”,划破冰冷的月夜,传递着一丝难以捕捉的温度。
不禁潸然泪下。被浸湿了的绯色梅花绣枕上,朵朵粉梅渐晕成赤嫣色,血一般,绽放。
浑浑然在晋府颓废了八日,虽说没什么太过出格的表现,却也显得极不适应。终于在两天前寻着了个机会溜出来,本想寻个法儿回去21世纪,却是现在这番对着满地梧桐自吟自怜的光景了。
我正寻着了颗树根处,抱膝而坐,俯仰之间,残叶落寞、苍穹澄净。触景生情,不由黯然自艾。落叶尚可归根,零落成泥辗作尘,而我却有如天地之沙鸥,漂泊无期,更是无根系无寻。
尼玛!老天爷!你以为淡定是那么好装的嘛?我他妈就不明白了,你怎么就这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地把我送到了这儿?让我陡然成为先秦的子民,很好玩么!你丫的!还魏国呢!两千年耶!你他妈干脆再往前送点,让我做个新石器时代的初民得嘞!整天叉个大腿拍着胸脯“嗷嗷嗷”叫唤,岂不更爽爆!
我负气地捣蒜似的踏着身边的梧桐和烂泥。直到精疲力竭,连呼吸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方才罢休。我弓背蜷缩在树边,将头深深埋在膝间,十指不停地从头上搔过,发丝被无故分成一股又一股,变得凌乱而蓬松。我宁愿自己庸碌一生,也不要这所谓“嚄唶宿将掌上明珠”的荣光!
头脑发胀,鼻头酸涩,我一把鼻涕一把泪,歇斯底里地咆哮着:“怎么办!怎么办?我要回去!尼玛呀!我要回去!”一呼一吸,一吼一顿间,只想拔地而起,借声音之力冲破霄云,永远摒弃这个本就不属于我的世界。
“那现在就跟我回去啊!别尽在这儿瞎闹!”一个男音蓦然响起,我猛地一怔,下意识地抬头望去,他离我不过一尺,但正是这短短一尺之隔,竟把他原本浑厚的嗓音氤氲出绵绵关爱之情。他一身月牙白轻衫,袂裾飘然随风,右边腋下夹着一支极简的桃木长杖,缓缓挪步过来,半屈身子,俯视着我。
“扮成这样,你也能认出来……”我一触到他的目光便低下头,自顾自地抠起指甲。
此时的我,身穿短褐结绳,足蹬棕袜草履,后脑勺处盘出一个简单的发髻,着一竹制簪子。这身行头,自然是千方百计从门监陈老头那里骗来的。不过,那只簪子早被我刚才抓呀抓的,鼓捣地不知行踪了。
他道:“你这丫头,尽是跟我淘气!”我正欲争辩,他忽地伸手佛了佛我杂乱的头发,将青丝顺到掌中。随即拾起掉在我身后的簪子,动作十分优雅,浑不似个身有残疾之人。
我感觉到他正用指尖划过我的发丝,一根一根细细梳理着。无意间触到他掌心的温度,头皮一阵酥麻,脸颊滚烫,便赶忙捂了脸,将到了喉咙口的辩词吞下,不再言语。“你也知羞?你当真以为你换了男装我就认不出来?笑话!”他说话半嗔半笑,正重新为我挽发插簪:“不过,我们家芍儿天生丽质,扮作男儿也俊俏!”说着,手头一紧,已盘出一个漂亮而结实的发髻。
“疼!疼疼!二哥!疼!”我叫嚷起来。是的,这是我晋府的二哥庚峣。
“哼!不疼怎么让你知道我们男儿的发髻是怎么个盘法!”他看看我:“还不跟我回去?”
“唔……”我瞥了他一眼,慵懒地答应着。没有情愿也没有不情愿。也许,我并不需要明白我为何而来,因为该来的总会来,既来之则安之。那些个挂名的古代家人是我总要去面对的。浩荡乾坤,大道通衢,留给我的,却仅是一条斗折蛇行的小径。
坐得久了,脚底发软,我猛地撑地而起,不禁一个趔趄,二哥旋即拄杖扶了我一把。我粲然一笑,兀自蹦跳了两下,抖抖尘土,踏着梧桐落叶,尾随二哥而去。
天地间,唯有一席哗哗的足音,混沌荡开。
(注:古代“芍药”作“勺药”,这里为满足作者个人审美需求,故化用“芍”字。)
PS 早前文笔有些稚嫩(毕竟一开始写的时候只是个高二的小盆友嘛~~),望列位看官海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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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章:怜大梁风雨空把梧桐打,叹晋府烟霞误将芍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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