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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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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幕
包大人
【推开房门,绕过长廊,慢慢来到庭院中。寒风萧萧,衰草凄凄,日暮西斜,残阳如血,孑立石阶,抬眼望去皆是满目苍凉,不由闭上双眼……‘大人’……‘属下来迟了’……‘有我在,你休想动大人一根汗毛’……‘展昭愿追随大人生死不悔’……那是……眼前不停的回闪着他昔日的身影,耳畔还依稀回响着他往昔的声音。他的每一个笑容,他的每一个转身,他的每一次气愤,他的每一次感伤……多年来的点点滴滴都深深的烙刻在心头,无论是受伤、中毒还是被困,每次你都能化险为夷,平安归来那怕是远隔万里……渐渐眼中充满泪水,溢出,滴滴从眼角滚落……再睁开眼时已是泪如雨下。深深吸口气,寒彻肺腑。赤霞落云涧,那红一如初见,却再不见怒马鲜衣,剑眉微敛的年少儿郎,只留下那暮色葬青衫的伤感给世间。这里曾是他习武的院落,清晨路过总能听见练拳挥剑的声音,闻鸡起舞,拳脚生风,剑气如虹,而如今却空留下青石板上的印记让人伤怀。短短数日再返故地已然物是人非,曲未终,人已散,不禁簇眉。低头看看手中展护卫的御赐腰牌,正面写着‘御赐’,轻轻翻过,另一面则刻着‘展昭’借着霞辉格外耀眼。是我错了吗?我不该带他进入官场,不该让他供职开封,或许当初就不该相识……手指轻抚着‘展昭’二字,喃喃自语】有太多的不该……不该……【繁华刹眼,浮生瞬间,待尽流年还会有人记得用性命换苍生笑颜的南侠吗?还会有人想起持剑浴血叱咤阵前的展昭吗?还会有人知道这一缕忠魂吗?茕立青石,形影相吊,良久】……忠魂归故里,展昭,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家乡的童谣还是否会唱?还有人记得你儿时的过往吗?【看着袅袅飞灰随风飘散……你将飘向何处?散落何方?是否可为他引路,带他归乡。千万要记得看好引路的丹砂……你在彼方我在此处莫失莫忘……若有来世不要再与我相遇、相识、相知。手中紧紧握着那块腰牌。】切记,切记……【知道你想睡,可每次都睡不成,这次真的可以安静的睡去不再理朝夕,不用再说话,不必……再顾忌。】本府亏欠你的实在太多……太多……
公孙策
【手持外衣,走到大人身边,为大人披在身上。自展护卫离去,一夜之间,大人的鬓角平添了许多青白丝,整个人也苍老了下来。已经记不得大人有几日的不眠不休了。屋里那盏孤灯一直伴随着大人日夜查案,直至今时仍未灭过。那个当初害展护卫入狱的娃娃,还有那块展护卫的贴身令牌,就一直放在大人的案卷之上,每当入夜,大人就一直看着,一直……如今大人的身影依旧,却带着几分空旷,几分孤独,大人……真的老了……挺直的脊背,也微微有了弯曲,往日神采奕奕的包青天,如今,只是失了至亲的老人,看了叫人揪心。】 ……大人…… 【欲上前劝慰,忽觉千言万语如哽在喉,不知如何开口】
包大人
【孤立庭院已然忘却了冬日的清冷,徒自凭吊,暗自神伤。觉得身上一阵暖意袭来,才将思绪拉回。知是先生,缓缓回身。可一见之下心中竟是又一阵的痛,本就瘦消的脸庞变得更加憔悴不堪,他也是几日不眠不休啊,想必还在为展护卫的事自责,有心安慰可四目相对下竟是泪光盈盈,无须多言都明白各自的心意。放眼回望】公孙先生,你看这开封府中如今处处挂白,人人穿素好不悲凉。世间演过了多少叹息,冷眼也旁观了多少别离,可那时你我都是看客,如今却是感同身受寒彻透骨。【长叹一声】站在门前总能想见他驻马公门持剑待发的样子,似乎马蹄声还回荡在石板路上。书房阅卷也会习惯的抬眼看向门侧,似乎他还立于廊前一如往昔。每次推门都想着他站在面前对我说声‘大人,属下来迟了’。来迟了……总好过不归。【转过身,用衣袖拭去刚滑落的泪水。慢慢来到一棵槐树前,这是院中唯一的槐树,仰望着高大的树身,一只手扶上树干】……这是他刚到开封府时亲手种下的,转眼几重寒暑。记得当时他说‘待到花开时满庭芬芳,清晨练功人也格外清爽’【微微笑笑】世人都道南侠展昭稳重内敛,可世人不知他也会敞开情怀埋醉在晚槐下,就像个孩子。那次还是张龙和赵虎扶他回去的……【凝望着上面光秃秃的树枝,在冬日里显得分外苍凉】……等槐花再挂满枝头,它还会记得那些过往吗?……不见树下舞剑人,空留繁花落满地……【回身看着公孙先生】本府亏欠他太多,可如今隔世,能做的只是在堂前点燃一盏长明灯引他渡彼岸……
公孙策
【抬眼已是热泪盈眶,顺脸颊划落手上却已冰凉……静静听着大人悉数过往,恍然间那红衣侠客依旧跟随在大人左右,如一团炙火,化了飘落在大人身边的白雪。大人每走一步,抬手拂过的地方,那身影就变得越渐清晰,那一个皱眉,那一暖微笑,都历历在目,耳边仿佛依旧能听到他清朗的声音“大人,公孙先生……”那片段就似发生在昨天,那人仿佛伸手就可触碰得到……】 【大人公堂之上,判过皇亲国戚,三口铡刀下从无冤死之鬼,大人说,法不容情,要维护法理,就要铁面无私,就要无情……可大人……何时见过大人流泪的……那一次,展护卫将头伸向铡刀口时,大人眼含泪,痛如挖心……这一次……展护卫,若你现在见到大人如此苍老的模样,你是否还会做那不顾性命的抉择……】大人……人死不能复生……学生…… 【话语哽咽,止不住的泪水滑落,展护卫的离去,如同大人断了一个臂膀,人,总会有不愿面对现实的时刻……大人如今……不,或许大人从未承认展护卫已经离去……这种丧失了亲人的痛,将伴随大人一生一世。】 ……大人,若是展护卫还活着,他……他绝不想看到您如今为了他独自伤心伤神……大人,您要保重身体,就算为了展护卫…… 【安慰的话,再说也是无用,自知展护卫的死,将是大人心上再也无法抹去的伤,而自己如今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在一旁落泪而已。】包大人为了展护卫……【微微摇头,长叹一声。】经年若在阴司得见,要本府何以相对。【垂头不语,自顾哀伤让其他人徒曾牵挂实在不该。必竟现在还是开封府尹,还有太多未尽事宜,再怎样也要撑下去。】公孙先生,你我尚且如此,想那小蝶……唉!小蝶现在可好?
公孙策
【拭干眼泪,应道】小蝶悲伤过度,身体虚弱,学生为她开了几服药,她如今还在房中休息……
沈蝶
【呆呆的倚靠在雕花窗前,静静的坐着从辰时直到傍晚,看着光影从屋子的一边转到另一边越拖越长。桌子上放着早已冷却的饭菜,还有一碗冰冷苦涩的汤药,窒息般的静,一切都凝固了。只有那移动的光影还在提醒着自己仍活着。本该在灵堂为他守灵,可公孙先生非要我回房休息,要不要回灵堂去?还能不能再承受住看到他灵柩的伤痛,那撕心裂肺的痛。不……不……此刻再也没有勇气踏入灵堂半步,再也没有勇气多看他灵柩一眼,当初那个敢在兵部李大人面前动手,敢只身去兵部大牢,就算面对刀山火海也能岿然不移的小蝶消失了,消失得如此彻底,不留丝毫痕迹。】
【伸出冰冷的手从怀中摸出当日的离别书信,展开……
蝶儿:
昭漂泊江湖数载,今终遇大人之贤明,唯有大人可济世苍生,援解黎民。自古忠孝难两全,家国不可分,今昭亦唯有拼得残命以护大人之周全。
共结连理来,为夫深愧于你,临别难述胸中万千,如事得圆满当半生为报,然事与愿违还盼勿念,望珍重。
展昭亲笔
【手指轻轻抚过每一个笔划,每一个字。直到最后指尖停留在‘展昭’上……本就冰冷的手指开始颤抖。】……展……昭……你……你个狠心人!当初你是怎么答应小蝶的?你带着花轿迎亲的情景如今还历历在目,你说过的话如今还言犹在耳。执手插珠簪,与子撑蝶删闭上双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幽幽道】夫妻乃五轮之一,本该恩爱一世。小蝶自从入你展家门不求金,不求银,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封爵诰命。只求……只求你能平安,只求能朝夕相伴,小蝶每日都在案前焚香祷告,请求上苍怜悯小蝶的一片苦心,保佑相公能安然无恙,虽说你也时常带伤回来,可……可毕竟……【一时哽咽】你还笑着安慰我说‘只是些皮外伤,哪个习武之人不是嗑嗑碰碰的’我要去告诉包大人准你一天假,你拦着不让去,还说‘这样歇着不划算,等假攒到一起好陪我出去逛逛开封’我知道你在哄我,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我要去找公孙先生取药,你又拦着不让去,说‘这点小伤小痛不用劳烦先生,自己抓药就好’你知道吗?当时我是又恨又气又心痛。别人家的柜子里是日常家用的东西,可再看看我们家的柜子里全是大大小小的药瓶……可如今就算小蝶想为你上药……也不能了。人人都羡慕我是南侠展昭的夫人,可又有谁知道这夫人是多么难作。还有悦儿,悦儿如今还小……要我怎么面对她?【看着他平日用过的东西】每当午夜梦回你还穿着那件红色官服,你还在灯下夜读,院中习武,还在对我微笑,只是脱口而出的‘相公’再无人答应。多希望你还能推开雕花窗叫我一声‘蝶儿’。如今小蝶的心事还能向谁述说?要我到何处寻你?寄于何方?【伸手轻轻支起窗格,望向窗外远处的山脊】……半世缘,半世念……相公,千万记得在三生石上留下名子,好让小蝶找到你。来世不求同生但求共死。【低头看着手中信】相公,其实小蝶从上轿时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你说我傻也好,说我痴也罢,但小蝶从来不曾后悔过。只是你为何不留一句话,不让我再见一面就默默的离开,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给我,只留下这封‘离别信’,而现在它却变成了‘决别信’……【将信丢在一旁,俯在窗楞上嚎啕大哭。直至张灯时分。】
张龙
【素蜡高摆,白幡低垂,烟香的味道弥漫在堂内各处角落,一盏长明灯映着灵位上展大人的名讳。剪了灯花,看看灯油还是满的便回到火盆前跪下,将折好的纸钱一张一张的放入火盆内。本是冰冻寒天灵堂内也是阴冷异常,可这火光却照得人暖暖的,就像展大人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没想到展大人连身后也如此照顾我们,我们烧得哪里是纸钱简直就是展大人的命。】展大人……【不禁鼻子有些犯酸,眼圈发红。】
【这心里实在憋的难受,有太多话想跟人说了,这叫什么事啊?咱给展大人烧纸钱!里面那口棺木中静静躺着的是咱展大人?自己怎么也不敢相信,展大人武功那么高,心肠那么好,老天怎么不长眼啊,这么个大好人,说没就没了?左想右想都不是,忍不住拍了下旁边一样神情有些呆滞的赵虎】“赵虎,赵虎,你告诉我,展大人他没死,是吧?他人那么好平日里对咱们又那么好,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我心里我难受啊,我不相信,我就不相信这是真的”。
赵虎
【看到张龙这么伤心,自己的内心何尝不是悲痛万分呢。侧头看着张龙,一只手搭在他伸过来的手臂上。】张龙,别这样,展大人会不安心的。【这灵堂……这灵堂。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展大人!那个永远都隽永尔雅,俊雅内敛,武艺不凡的展大人,居然会……会躺在这里,躺在这冰冷的棺木里。】记得那年出外办案,缉捕一个十恶不赦的贼人。我和展大人蹲守了三天三夜才将那恶贼擒获。我上去就给他一顿揍,当时是痛快了,可没想到回来后大人问起此事,我差点挨了二十板子,还是展大人替我顶下的,大人才没有责罚。【念及此泪水一下充斥着眼眶。忍住,忍住,一定要忍住,不能让展大人看到我们这样,他会不安心的。凝视着展大人的灵柩,心中悲愤不可遏制,咬牙】展大人,你放心,这仇,我赵虎一定会为你报的!
张龙
【听了赵虎的话心绪也被拉回了昔日的情景,慢慢平静下来,转眼又盯着熊熊的火光。】展大人功夫那么好,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听公孙先生说展大人是中了毒才……可我们现在连那下毒之人长什么样子,何处落脚都不知道。【说着用手抱着头,悔恨当初该问得细些。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在去兵部的路上听展大人提过,对手是个叫耶律平的辽国女子。可也就知道这些,展大人还没来得及细说就……【‘咚’的一声,一拳狠狠砸在地上】
赵虎
【张龙说得不无道理,自己连对手的底细都不知道要怎么报仇?微微皱眉,沉吟着,没再说话。半响忽然听见灵柩后面有什么声音。于是问道】谁在那里?【见没有答复,疑惑着,走到棺木后,想去看个究竟。侧头一看,竟是展悦。心中不免一痛,小脸红嘟嘟的,梳着两个小髻,只是那小小的身躯上一身素白的孝服看着让人揪心。站在高大的灵柩旁正用小手摸着光滑的棺壁,一双大眼睛里好像有好多疑问的盯着灵柩。慢慢蹲下身拉着她的小手,问道】悦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她才五岁,一个五岁的孩子,失去了父亲,对她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事。虽然嘴里问着悦儿,可自己的声音却在微微颤抖。】
展悦5岁
虎叔叔,悦儿好几天没看到爹爹了,悦儿想爹爹了,悦儿还知道爹爹就藏在这里面的。【抽出被握着的手指了指】嗯,我知道是悦儿不好,是悦儿把布娃娃弄丢了,娘亲生气了,嗯,娘亲还哭呢。爹爹也一定是生悦儿的气了,才藏起来不见悦儿的。【摇着虎叔叔的手】虎叔叔,你能不能帮帮悦儿,叫爹爹不要生气了,悦儿下次再也不敢弄丢东西了。
赵虎
【听了展悦的话,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展悦抱在怀里。此时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悦儿是最乖的孩子,爹爹没有生悦儿的气。爹爹只是……只是太累了,想多睡一会。虎叔叔再给悦儿买个新娃娃好不好?【看着她的大眼睛编着谎话,此刻那怕是挨一刀也比这样好过】
张龙
【听到赵虎和小悦儿的谈话,忍不住别过了头,扯衣袖擦去眼角的泪,突然看到外面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起身走到门前,伸手接过了一片,在手中瞬间消失了,就好象突然消失的展大人一样,抬头再看看这漫天的飞雪,天地同白,山河共素,喃喃道】展大人,你看,老天都在为你送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