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赋》清商阙

6、【第五章】浮生梦醉

　　启程后三天，白湘羽一行已经穿过百草谷外的沼泽地，路过两个小村庄，来到了彤云关的附属城池不动城。

　　若不滞留以美食著称的不动城，直接通过彤云关，再快马加鞭，十天之内可以到达凌国的国都兴安城；若是一直向北，则可以到达昭明河的源头。昭明河是凌国的母亲河，发源于凌国最高的山峰——碧翎峰。她自荒漠星罗棋布的北方缓缓流进，从南疆狮山流出，横贯整个凌国。

　　而碧翎峰的主峰屠龙峰，便是大师兄所隐世的地方。

　　私心里白湘羽觉得这屠龙峰未必有它的名字霸气，说到底不过是个鸟不拉屎的荒蛮之地，因为古代人民群众对大自然力量的畏惧，而生出“诸神碧翎峰屠妖龙，神山镇地压龙头”的神话传说。所以当二师兄高富帅无数次把那个地方描绘成人间地狱时，白湘羽只是咬了个包子，挑眉看画流风：“今天的包子皮太厚了……跟你真像。”

　　画流风一如既往地点头：“多谢谬赞。”

　　于是二师兄描绘人间地狱的次数愈多，白湘羽一行吃包子的次数愈多。终有一天，当白湘羽一行在不动城最后一家包子店——珍味斋就餐时，白湘羽默默地发现自己的钱袋早已空了。于是她果断地脑补了N个场景——

　　场景一：四人一鸟因盘缠不够滞留此处，“寻找大师兄的故事”栏目组决定更名为“筹集盘缠的故事”。

　　场景二：芦花牺牲小我成就大我，被四人以巨型肥鸡的价格卖给茶楼，成就了这里的特色美食“五香鸡肉饼”。

　　场景三：二师兄高富帅卖身茶楼，以甩发的经典动作成为这里远近驰名的人妖，茶楼就此关门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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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湘羽努力地摇头，试图摆脱这可怕的想法。她转向白衣如雪的画流风，“你是不是说过要报答我？”

　　画流风眯眼上下打量着她。

　　“大家这么熟，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啦。”白湘羽目光炯炯地望向他，“现在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画流风悠然一笑：“无以为报，不如不报——你自己说的。”

　　白湘羽夹了个叉烧包，赔笑着放进他碗里，却见画流风正张开嘴巴“啊”的一声，只得颤抖着拐弯把包子送进他口里，“你看今天的包子是不是很香甜很美味很合你胃口……”

　　画流风心满意足地吃完了包子，淡定道：“今天的包子真好吃——其实我没带钱。”

　　白湘羽泪眼汪汪地转向九师兄龙吟。

　　九师兄夹了著面，盯着面汤上浮动的香葱，“我有个故事想告诉大家。这个故事很短但是很悲伤……”他幽幽望向白湘羽，“这个故事是——师妹，我也没带钱。”

　　二师兄拍案大笑：“果然同道中人！”

　　白湘羽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这厢黑云压城城欲摧，却见店小二走近，手里拿着长长的账单。未等店小二发难，只见一身白衣的冒牌贵公子画流风拍案而起，目视远方，一字一顿阴寒沁骨：“小二，你看这碗中到底何物？”

　　白湘羽斜眼一看，只见碗里空荡荡的，只剩几滴油。

　　“客……客官，”店小二果然被这气势压倒，结结巴巴道，“这……这碗里什么……什么都没有啊……”

　　“哦？”桃花眼微微眯起，打量他的眼神仿佛蛰伏的老狐狸，“你当本大爷没常识，不晓得这是被官府通缉的劣质再生油？”

　　店小二一愣：“你说啥？”

　　“我说的东西，是一种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种架空时代，不应为世人所知晓的玩意儿。它采用不符合官府方法炼制的，未达到生产安全要求的甘油三酯为原料……”白湘羽滔滔不绝，“而所谓甘油三酯，是指……”

　　二师兄转向九师兄：“她说什么？”

　　九师兄倚栏沉吟，“没听懂。”

　　画流风与九师兄相视一笑：“反正是官府通缉的东西……你懂的。”

　　于是二师兄心有灵犀地捂住胸口，口中猛然吐出一口“黑血”。突然“病发”的二师兄倒在九师兄怀里，双目涣散，神情呆滞，手脚不住地颤抖。

　　龙吟呼天抢地：“二师兄你醒醒啊……二师兄……”

　　画流风拔剑指向店小二：“你怎么赔偿我们的损失？”

　　白湘羽赶紧完场：“别理他了，救二师兄要紧！”

　　结果店小二和应声赶来的掌柜在画流风的“铁与血”恫吓下目无人色，倒贴医药费把这四人送了出去。二师兄对此总结，认为自己演技了得，出神入化，很有进军梨园的天份；白湘羽则认为那并非演技，二师兄“双目涣散，神情呆滞”，乃是本质如此。

　　九师兄扛着二师兄离开时楼上正在说书。说书的是位有名的先生，排场很大观众很多，雅座里皆是贵客，人很多，周遭却连喝茶吃瓜子的声响都没有。四人实在不好意思在这里拖着具活尸引人侧目，只得坐回原位。

　　四下无声，楼上说书的先生嘹亮的嗓子便明晃晃地显露出来。讲的是“千秋生死谁与共”，燕归先生《浮生梦醉》系列里最富盛名的一节。七弦琴一拨一挑，说书先生声音如流水落石，清朗中带了些许悲凉：

　　“惊鸿关前残阳如血，千军万马沙场纵横。彼时吾国尊贵的陵香公主殿下挥手诀别故国，三军前平阳侯背身策马离开，半生华胥尽轻付。焚烧仇恨的执念，层叠不散的阴谋，拈花染血的战火，咫尺天涯的爱人……却终究没有人能够在宿命的轮回中，得以逃脱。”

　　白湘羽夹起一根绿油油的菜心：“那个平阳侯是谁？莫扎拉克的当家？”

　　“上一任莫扎拉克的当家，凌国平阳侯，画楼空。”

　　白湘羽把菜心放进口里：“嗯，跟你同姓。”

　　“……小白，画楼空不姓画，姓莫扎拉克。”

　　白湘羽把菜心吃完：“那你也不姓画？”

　　“……你觉得不姓画我还能姓什么？”

　　坦白说白湘羽觉得画流风也可以姓莫扎拉克，虽然这会让他的名字变得有些难记，但好歹听起来会更贵气——现实的例子比比皆是，比如凌国南征军的前元帅，凌国的前平阳侯，莫扎拉克的前任当家，画楼空·莫扎拉克；又比如凌国的平阳侯，莫扎拉克的现任当家，XX·莫扎拉克——白湘羽忘了问这个人的名字。

　　“这个故事是假的。”画流风不急不慢道，“史书上的陵香公主，是为了平息南疆战争殉国而死的。但实际上她在画楼空面前那一笑不是爱，是辜负后彼此珍重的诀别。因为陵香公主心里装着的人不是他，而是敌国的将军。她是为了抹去他们的过往，换他一世平安而自杀的。”

　　“怎么这么假……流风兄你是不是野史看多了？”

　　“……小白，我看起来很不可靠么？”

　　“以后的盘缠你付。这会令你看起来比较可靠。”

　　画流风无语。

　　龙吟凑过头来：“《浮生梦醉》番外里说，平阳侯画楼空唯一一次想要趁陵香公主精神奔溃的空隙对她下手，结果她唤了那将军的名字，画楼空便失望地走了。”

　　“有什么好失望的？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说话不就行了么？”白湘羽又夹了个肉包子，“果然好狗血啊，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画楼空不用强的……如果他上了陵香公主那他就彻底取代男主角成为剧中第一男主了……”

　　“小白，你真的好重口味。”

　　“我说的是真的。”白湘羽摇头，“作为第二男主每次□□女主都会被阻止每次出手杀男主都会失手这难道真是世间所有男二号的共同苦逼命运吗？”

　　“思想觉悟真高。”画流风顿了顿，“不过你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不会觉得被肉包子呛到接着呼吸不畅咳出眼泪然后需要我给你做人工呼吸么？”

　　“比你多四个字，是我赢了。”

　　画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