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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自从离开家住到这站口官邸,这一晚是子衿睡得最实在的一晚。
      “我不会委屈你的。”
      他的话就这样一直荡在她的梦中。
      她好像都忘了,这屋里还有个容沐晟。

      翌日早上,天才微微亮子衿就被沐晟叫醒,说是这就回肃京。郁子衿睡眼惺忪地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走,只听见沐晟笑着说难道她不想早点儿回家么。这样一说子衿也就兴兴的起来了。

      入画恭恭敬敬地对着沐晟道:“少帅,吴管家说是车备好了,连副官在门外等着您呢。我这就侍候洗漱少夫人。”入画这鬼丫头故意把“少夫人”三个字拖得长长地,子衿也听出了味道给羞红了脸,狠狠地瞪了入画一眼。

      沐晟也听出来了,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如此看来那他这一晚上靠床也没有白睡,容少帅回头对子衿笑了笑就起身出来了。沐晟一走,入画就抿着嘴只对着子衿笑,子衿赶紧支使她去给自己收拾收拾。

      沐晟出了门就沉下了脸。连副官随着沐晟的步伐紧紧跟着出来,面带难色地道:“少帅,眼下局势太乱,这肃京您别亲自去了,还是由我陪二小姐回去吧。”
      沐晟一听,停步沉声道:“二小姐?”
      连孟培一时着急才失了口,见少帅不悦便立马改口道:“不,是少夫人,少帅,还是让我陪少夫人回去吧。您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大小姐说——”

      不待副官说完,沐晟便冷声道:“大小姐?连孟培,你这值当的可是越发好了,你少拿大姐来吓唬我,大姐要是知道了这里的事,我就一枪要了你的命。”

      连副官知道少帅说的是气话,可还是头皮发麻心里苦笑:这么大的事,容家怎么可能听不到一点风声呢?还用得着他去报告?只是他也纳闷,怎么容家没有派人来呢?唉,他还是赶紧想想眼下的事吧,这趟肃京之行,要是出了什么乱子,那他就真的是小命不保了。

      沐晟坐在办公厅里,将一沓文件交给连副官,安排他今天的工作,副官一看这情形不对立马道:“少帅,这些事都有人去干,或者等我陪着您和少夫人从肃京回来再办。”
      沐晟板着脸,道:“不用,这次你不用去了,我自有安排。”

      连孟培一听这可不行,他明白少帅也知道此行危险,所以才不让自己去的,
      “不行,我要负责少帅安全。”

      连孟培一向对自己是毕恭毕敬的,从来不会违抗自己命令,很少见他这样紧张严肃地同自己说话,可他也是为了自己,沐晟缓下了面色吩咐道:“你替我坐镇北站口,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会同少夫人先从小道走,然后让士兵开我的车慢慢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能要了我的命。”

      “可是少帅?这太险了。”
      “好了。”
      沐晟有点不耐烦。
      正巧郁子衿来了,来问沐晟他们什么时候可以走,沐晟顿时便收了怒气,让连孟培下去照他的吩咐安排。
      这些日子以来,连副官从没见过容少帅这位少夫人面前发过火,看着少帅一脸笑意,他也只得在答应着下去。

      沐晟过去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德国进口的勃朗宁M1990女士手.枪递给子衿,那手.枪是银制外壳,娇小精致,因是女士手.枪,所以只有6发弹匣,可沐晟已将6发弹匣全部装满了子弹。

      郁子衿有点踟蹰,这东西对她来说也并不陌生,她哥哥是军人,以前哥哥还教过她打枪,只是现在沐晟交给自己这样一件东西,她难免失色。

      沐晟见此状以为子衿被吓着了,想着她也不过是个纤纤女子,于是沐晟赶紧对了子衿解释着说是现在外面太乱,她好拿着作防身之用。郁子衿听着就勉强将那手.枪接下,装在自己的手袋中,然后沐晟领着子衿从官邸南花园的后门里出来。子衿刚来这儿,还不熟悉这里的环境,也不敢问怎么从这里来了,只得紧紧跟在沐晟后面往前走。连孟培紧张地站在后面。

      子衿回头看了一眼连孟培,这个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怎么了?”沐晟笑着问了句。
      “没什么,觉得哪里见过连副官。”
      沐晟笑道:“那日在火车站上二小姐真是临危不惧。”
      子衿恍然,对了,上回在火车站上出手相救自己的正是连孟培。

      对上子衿那吃惊的表情,沐晟轻笑道:“好了,快走吧。”
      两人出了小门,子衿便看见有一辆车停了过来,车上的司机下来,忙恭敬地把车门打开,沐晟忙的拉起子衿的胳膊将她护上了车。

      车子一路行着,子衿看着沐晟表面上和自己轻松谈笑,但眼睛却不时从窗子留心外面,郁子衿看得出他有些心不在焉,登时心里疑虑百生。这几天她也看明白了,连孟培虽说是沐晟的副官,但大到会客出行,小到生活起居,他无一例外地陪在沐晟身边,确保沐晟安全,今天好奇怪,这连副官竟然没跟着他们来。

      马上要到家了,子衿哪里想的了那么多,也许是今天连副官另有要事吧,至于沐晟,他这样身份的人,行军打仗惯了,出门在外总会留心几分吧。郁子衿这样一想,便立即打消了几分疑虑,只一心想着自己马上要见到家人了,不禁轻轻笑了起来。

      容沐晟一回头,偶然碰见了郁子衿那一笑,像是蚀骨的毒,这一路虽然有他周密安排,也还不能太掉以轻心。眼下形势对自己极为不利,可千万不要有什么岔子才好。但沐晟撞上了子衿这一笑,他便再也没有什么顾虑了,为博佳人一笑,再为难,他也是愿意的,自己这样的不顾一切,又觉得有点好笑。

      为了使子衿安心,沐晟不让车子驶地太快。
      汽车不徐不疾地行驶着,子衿早上起得太早,现在颠簸着早靠在沐晟肩上睡着了。

      为了安全,汽车关着窗户,雪白的窗帘也拉起来着,在这样密闭狭小的空间里最容易让人心生急躁。容沐晟紧紧地端坐着,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醒郁子衿。本来车里就有些热,现在一紧张,他整个人都出汗了,郁子衿一头乌发铺了自己一肩,又送过来那一阵淡淡的幽香,钻进鼻子,入了骨头。还有一撮头发搭在他的脖子上,溜进衣领里,沾上了沐晟颈中细细的汗珠,成了一绺一绺的。

      容沐晟呆呆地坐着,他明白这趟肃京之行有多么危险,这条路有多么艰难。可现在,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反倒是希望这条路长些,长些,再长些,凭它前面有多么危险,他都不怕。最好长得能让他们走一辈子,自己同身边的这人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她倚靠着他,他支撑着她,彼此相守,两个人就这么地老天荒下去。这是怎么了?他可是统帅三军的容少帅,怎么生出这么多小女儿的心思,沐晟不禁吸了口气。

      秋天的郁府显得有些苍凉,原本花团锦簇的院子,可现在呢,锦带花早过了花期,早春女儿棠也谢了,扶桑、紫薇也都是病恹恹地,曳曳地在秋风中低垂着,只待零落。这日子总还是要过的,郁义山现在正在书房里,惠芳产期也将之,姚芸兰现在一心照顾儿媳,虽然凌云走了,但总还是给这娘儿俩留下了个念想。

      正过午时,采采在练钢琴,听着这琴音大概也是荒废了些日子吧,采采弹着一个一个音符,总不成调子,那一落一起的音节落在满目凄怆的院子里,这画面给人的感觉,像极了那小南巷子里女戏子上足了妆尖着嗓子,甩了水袖唱着曲: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

      汽车还没上长桥石街沐晟就命其停下了,车子微微一跛,忽地将子衿给晃醒了。郁子衿睡了一路,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自从呆在沐晟身边,她就心里很踏实,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

      子衿还有点迷糊,见车子停了,便问沐晟:“到了么?”

      “还想着要叫夫人,正好你醒了,前面还有一段路,车子坏了,下车我们走着过去。”沐晟说着将子衿牵下车,一只胳膊搭在子衿的肩上护着子衿急急往郁府走去。

      两人这样亲密,郁子衿脸微微发红,抽眼看了一眼沐晟,他好像并没有在意,只是紧紧蹙着眉头。反正要回去,总不能叫家里人笑话吧,也得有个夫妻的样子,这样一想,子衿也就不觉得难为情了。

      到了郁府,子衿径自过去推开门。
      财叔一见子衿,脱口就叫了声“二小姐”。
      财叔又见着子衿身后的容少帅,便赶紧招呼两人进来。
      打发院子里的兰嫂去到屋里禀报了。

      郁子衿绕过照壁,看着院子里满目疮痍,不禁心里凉凉的。
      郁义山一听子衿回来了,赶紧就从屋里出来。
      郁子衿一见她父亲,只一声“爸爸”就掉下眼泪来。
      子衿进去见了她大妈,嫂子和三妹妹采采,只分开了几天,但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一家人还能相见,真是应极了那句相对无语,唯有泪千行。

      郁义山同女儿说了几句话,就来招待容沐晟了。在他心里,不管这容少帅是为了什么才愿意帮自己,但容少帅确确实实是救了自己的女儿,现在还能陪子衿回来,他是打心里感激容沐晟。郁义山现在只愿沐晟能遵守当初的约定时机成熟后放子衿离开。这样一来,那自己可真是了无牵挂了。

      郁义山在正堂同沐晟交谈着,两人绝口不提外面形势,只是寻常地你言我语。
      沐晟这回将那檀木锦盒同玉雕印章带来交给了郁义山,这本来就是自己父亲相赠给子衿父亲的东西,他怎么好收着呢?再说郁义山这次将其示与自己,也是为了想让自己对郁家伸出援手,现在他也娶了郁家二小姐,这东西自然还是奉还的好,也算是对得起父亲大人在天之灵了。

      郁义山也什么都没说,接过那檀木锦盒,双手抚着那盒子周身的鹅黄缎子,细细弄着锦缎上一圈一圈箍着的细金线。这东西历经风雨,如今自己留着它,也不过是友人相交留着的念想罢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东西竟被自己派上了这样的用场,他这也是无奈之举,但愿那金石至交能理解他的苦衷,不要怪他。

      沐晟看着郁义山苦苦沉思,也不知该怎么答话。恰时子衿进来了,对郁义山说是要带着沐晟在院子里转转。也是,都是一家人了,总不能在郁府连东南西北都找不着吧,郁子衿当着她爸爸的面过来就将自己的胳膊挽在了沐晟臂上,两个人笑吟吟地往外走。

      郁义山知道子衿这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难为了女儿要这样强颜。自己总不能辜负女儿的一片孝心,他也只装作俩人新婚情切,强笑着说让夫妻两人好好游玩。

      郁子衿咬着嘴唇挽着沐晟的臂出来,她堂堂的郁家二小姐,现在却沦落至此,要这样卑微、小心地行事,真是可笑。可不管自己受多少委屈,只要家里再不为她担心,这些都是值得的。

      出了走廊的月洞门,进了花园,郁子衿就立马松开手,过去坐在了花架子下的石椅长凳上。郁子衿一低头看见了花圃里谢了的芙蓉葵,她一下子想起了那日同宋明初一起在这园子里的光景,西苑凉亭下也空无一人,她再也不能倚在她妈妈臂弯里,看那画笔一笔一笔下的青山秀水了,雕栏花残,画屏新翠,真是物是人非。

      满院子的花花草草都事一副极尽繁华的样子,秋日的太阳懒懒地碎碎地照下来,披金嵌翠。石凳后面是片蔷薇花架子,快到深秋了,满架子的蔷薇花不似盛夏般枝繁叶茂,虽没了那“密叶翠幄重,脓花红锦张”的景色却也是如火如荼地开着,早早飘零的,打着花骨朵儿的,不尽纷繁。

      太阳洒下来,浸上了那一花架子的花色泼了郁子衿一身,酱紫、乳白、鹅黄、金粉,沐晟看着五色光晕下的郁子衿,光缎高领旗袍,卍字盘扣,长长的滚边上是远山重重,绣工精巧细致,胸前的半莲银胸针还是自己前日送的。郁子衿很少穿得这样鲜艳溢彩,而他送给她的那些金器首饰平日里也不见她穿戴。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胸针这样好看,半叶银莲是那样诱人。

      容沐晟知道她心里的苦,也跟着子衿过去坐了下来。
      看着她神色郁郁,沐晟忽然没头脑地又冒出几个字:“夫人放心。”

      郁子衿听得一头雾水,可又一想,她有什么不放心呢?
      平白无故地他能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两人虽已成亲,他也并不勉强逼迫自己,他什么事都替自己想到了。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自己再这样苦着个脸,实在是太辜负他了。

      “谢谢少帅。”

      沐晟打断子衿的话道:“别人都知道我们现在是夫妻了,夫人可再别一口一个‘少帅’地叫,旁人听去了还不得编排些什么呢。”
      子衿能回家来,难得的欢乐,听沐晟这样一说,便撂下心里的不快,道:“原来容少帅也在意别人的眼光,那少帅我人前该怎么称呼你呢?”
      话出口了,又想起他才说的,子衿抿嘴一笑。

      沐晟也就笑着答:“在人前子衿可以叫我’穆清’,至于‘人后’么,随夫人意。”
      听了沐晟这样调侃,子衿也不禁笑道:“‘穆清’?可是‘吉普作诵,穆如清风’里的‘穆清’?”
      沐晟一听不由地怔住,他没想到她会来同他理论这个,沐晟半晌才笑着回道:“‘穆如清风’,是那两个字但却不是那个意思。‘天下穆清,明君莅国’。”

      郁子衿听出了里面的意思,心里想着好个:天下穆清,明君莅国。他这样年纪,就心寄天下太平祥和,还真真是不一般。不过这总归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他们这貌神离合的夫妻,还不定那天就散了呢。想到这里,郁子衿索性对沐晟说让他一个人在花园里坐着赏花,自己要去看她大嫂,等会儿和采采一起来领他。

      沐晟真的以为子衿她只是说笑,说不好听了在这郁府他只是一个外人,郁家二小姐总不会以此之道来待他这个“客”吧。
      可没想到地是子衿竟然真的起身便走了。
      容沐晟不禁苦笑,左右看了几眼花园,这郁家真是名副其实的“大户人家”,来时被子衿那样挽着,他哪里还有心思在意出过哪扇门,绕过哪条道,自然都不认得,现在可好了,他堂堂容家少帅,真真是连东南西北都辨不清了。
      看来只能等这位夫人来领自己。

      看着子衿远远离去的身影,沐晟嘴里不由喃喃念起:穆如清风。

      天下穆清,明君莅国。
      天下穆清,明君莅国。
      子衿走着,心里也只念着这一句。

      郁子衿到了她嫂子这里,又想着容少帅不会真一直坐在园子里吧,最后还是打发三月去花园子里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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