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晚西楼》如清欢

15、第十五章

　　容沐晟本来计划带子衿回家来在肃京待一会儿就走的。
　　这样一来，他们行动谨慎，耽误的时间不多，自己也都小心部署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可郁子衿一听下午就要走，她哪里肯，便苦苦说服沐晟。
　　再说，她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了，虽无其实却有其名。
　　她只想再陪自己亲人一会儿，哪怕一分一秒都是愿意的。

　　看了郁子衿一脸期待，沐晟实在是不愿使她失望。
　　这就到下午了，从肃京至北站口，最快也得四五个时辰，要是现在走怕是要赶夜路了，这样更不安全，思虑再三，沐晟就答应子衿等第二天早上再回北站口。

　　下午晚饭毕谁都没想到的一件事发生了。
　　曹睿应竟然来了，还带着他新娶的四姨太，也就是那伊春阁的头牌牡丹姑娘。

　　“哈哈哈，今天郁府可真是热闹，郁总理您看您，这容少帅大驾肃京，您怎么能不提前打发下人来说一声，容少帅，我是个大粗人，也不会说话，这来迟了你不会怪罪吧？”财叔前来还没等说完，就听见曹睿应一面大笑，一面高声说着来到了正厅。

　　这会除了尤惠芳，郁采采和她们的丫鬟这些女眷在后房外，容沐晟和其他人都在前厅里，曹睿应忽然到访，大家都很惊讶，特别是容沐晟顿时变了脸色。

　　郁义山一见曹睿应就是怒从心头起，但还是起身，只冷冷地道：“看曹督军说的，我们不过是一家人在一起说说话，哪敢去劳曹督军大驾呢。”

　　容沐晟也实在是低估了曹睿应，他已经让人开着自己的车一路部署往容家方向去了，他这一路也是小心谨慎。可这些小伎俩还是没能蒙混得了他，看来曹睿应也不是只会打仗的莽夫。

　　现在沐晟身在肃京，难保曹睿应不会背后下黑手。
　　他本来一直忧心这些，但现在曹睿应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个谋杀自己的良机。
　　现在要是明着对自己下杀手，那么他曹睿应可没法对外交代。这样一想沐晟便心下宽畅了很多，沐晟紧紧握住子衿的手，然后笑着对曹睿应道：“曹督军真是客气，我也不过是陪拙荆回家来看看，这些家事怎么好去劳烦大帅呢。”

　　曹睿应看着郁子衿阴阳怪气地笑道：“这便是二小姐吧，哦不，现在是容夫人了。”
　　面对曹睿应，郁子衿现在也是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如果没有他，哥哥凌云不会战死，如果没有他，郁家不会有这些不幸，她妈妈还在，她也不用沦落难做至此。郁子衿见沐晟这样牵起了自己，知道他是做给曹睿应看的，子衿也便索性靠在沐晟身旁。

　　其实，在这样的乱世里，战乱在所难免，各地军阀混战不绝，四方角逐，生灵涂炭。如果这里没了曹睿应，那也会有别的李睿应、王睿应、张睿应来挑起战乱，也许那个人就是容沐晟，谁都说不清这世上的事。其实这并不是哪一个人的错，这是一个民族的不幸，一个时代的悲哀，可人们还得在这样的世风下真真实实有所依存，他们能怎样呢？这不是靠谁就能改变得了的。

　　现在郁家对曹睿应恨之入骨，他们也只能对曹睿应恨之入骨。
　　这样也好，要不然，好好的一个家就遭此变故，他们去怪谁？
　　来怪这个乱世，怪生错了时代？笑话！

　　那位牡丹不愧是头牌，浓彩艳装，一身鎏颜旗袍，叉都开上了大腿，抱着曹睿应的胳膊扭着腰身跟在后头。
　　大家看出来了两个人来的意思。曹睿应就是来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的。
　　容沐晟看在眼里，心里想着这曹睿应可是个阴险小人，郁子衿在这里难免吃亏，正好姚芸兰往堂下去，子衿去陪着她大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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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继尧还是做他的生意，如今没了尤玉昆，他又找上了曹睿应。
　　现在各地战乱不绝，棉纱、药品等资源供不应求，就这一点来说宋继尧也不是什么正经商人，偷运这些物资以谋取暴利。如今又有了曹睿应暗中支持，他更是得心应手，所以宋家现在可正火热。

　　宋明初是宋家独子，自然这百年家业是宋明初的。
　　可宋明初虽然是大家少爷，但他从来没想过继承他父亲的产业走经商之道，他只想做个教书先生，这是他以前同子衿在一起时两人的理想。撇开儿女私情不提，明初和子衿真真是志同道合的，郁子衿也是因为此也就对宋明初青睐有加。

　　宋继尧趁着战乱大赚这些黑心钱，宋明初也知道他父亲背地里同曹睿应狼狈为奸干的这些勾当，他也屡屡对其父劝诫，但无奈宋继尧利欲熏心，哪能听得进儿子的话呢，反而责骂明初不跟他学着打理商务，整天想着做那穷教书先生。

　　宋继尧现在和曹睿应走得很近，每天都要去帅府走一遭，消息自然灵通。宋继尧今天去帅府，没见到曹睿应却无意间听见曹睿应身边的李统制在调兵，说是曹督军下的命令，未雨绸缪，不过是平常的加强安全罢了。
　　宋继尧听了也没怎么在意就回来了，时局动荡，不得不小心啊。

　　宋明初时时刻刻心里都惦念着子衿的。今天明初私下里听说郁子衿竟然回来了，他又不能随意出门，想了想先去他父亲那探听口风。

　　宋继尧回来突然听见儿子问他今天去帅府的情况还在纳闷，明初从来都是极力反对自己和曹督军来往的，今天怎么又这么热心了？不过这些天他们父子两个为了郁子衿的事闹得很僵。难得明初有兴致和自己谈这些事，便把今天到帅府的情形给明初讲了一遍。

　　宋明初一听，他知道容少帅陪着子衿回来了。
　　现在这当口，那曹睿应却暗地里调兵，恐怕不是只有防微杜渐这么简单的吧。
　　一想到这儿，明初心急火燎，偷偷就来到郁府一探究竟。

　　曹睿应走后，郁义山就和沐晟在书房里坐着。
　　郁子衿进来一看这情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在此时，财叔进来说明初少爷来了。

　　郁子衿一听，身子微微一震，脑子忽忽响，她捏着桌角，那木桌子一角竟是软绵绵的，像是要化在手里似的。容沐晟看着灯下子衿微微晃着的倩影，似有疑惑。郁义山倒没有什么反应，他的女儿可是识大体的，只让财叔快快将明初请来。

　　宋明初进来，见子衿坐在那椅子里，自从那晚见过，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不过数日，她已嫁作他人妇，憔悴许多，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万水千山，而是本能相濡以沫的两个人就这样隔着几步之遥两两相望。她与他结束了，看看，说的可真傻，本来就没有开始的。

　　郁义山介绍宋明初和容沐晟相识，他也没想明白今日明初怎么来了。
　　宋继尧这些所谓的“经商之道”他可是看在眼里，以前宋继尧想利用自己肃京总理的身份来为他铺平这条生财之路，可被郁义山拒绝了，自己怎么可能与他同流合污呢？真是笑话。不过郁义山也看出来了明初和他父亲不一样，这就是他以前还想把子衿许给明初的原因，他是看上了宋明初的为人品行，而且这两对儿女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只是后来，唉。

　　宋明初此行说是专门来为二夫人上香，然后就不过是问候了郁义山，又对郁义山说了他父亲这几日忙的事务，等他父亲忙完眼下的事，就亲自来郁府拜望。

　　郁义山还是纳闷，今天这明初是怎么了。
　　待宋明初上香之际，特意将他父亲今早去帅府发现曹睿应暗地里派兵的事细细说与郁义山，原来曹睿应那个小人要对容少帅不利。

　　宋明初又不过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他也来不及和与子衿告别就急离开了郁府，这也是为了子衿着想。一旦让他父亲发现自己来了郁府，那他父亲也就知道子衿回来的事，这样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一说完，宋明初便急急赶回家了。

　　宋明初一走，也顾不得女儿在这儿郁义山赶紧就同沐晟道：“少帅此行，实在是太冒险了，现在曹睿应这小人肯定会暗下里使诈的，这可如何是好？”

　　郁子衿一听完，她只当他们只是回个家，原来竟都是牵着性命的大事。
　　怪不得，怪不得他们是从后门悄悄出来的，他们坐的不是少帅的车，怪不得连副官没有来，怪不得他这一路上都神色凝重，时时护着自己。

　　容沐晟摇了摇头，镇定道：“我们这次本是暗中回来的，如今消息走漏了，不过我想我既然来到了曹睿应的地盘上，他应该不会让我在他的辖区里出事的，要不然他今天也不会来了。”

　　沐晟这样分析着，现在的他就犹如那困兽，但他想赌一把。其实最棘手的问题的还是子衿也在这里，要是他一个人在这里，那他一个小小曹睿应想要困住自己那也是不容易的。
　　郁义山一听，少帅分析的也有几分道理，但这还是太冒险了。

　　郁子衿呆呆地听着。
　　她大概忘了自己嫁的容沐晟是一方统帅，以了眼下局势，两边战事一触即发，他现在算得上是孤身入敌腹，自己真傻，只顾着回家竟忘了他是容少帅。现在可好了，这一路上他事事为自己，要是这回真有什么事，那她还有什么脸面面对他，都是她的错。

　　郁子衿也不知道同沐晟说什么，只抬起头，满眼的急切和愧疚。
　　沐晟看着，忽然决定了他们今晚便离开，曹睿应肯定想不到他们会这么晚就走，说不上等曹睿应缓过神准备下手的时候，他们也就走了。
　　郁义山想了想也赞同地点点头。

　　这已经是深夜了，郁子衿就没有去看她采妹妹，她大嫂有孕在身，也没敢去打扰，免得再替她担惊受怕。子衿就只同她爸爸她大妈告别，也没惊动府里的下人，怕人多口杂走漏了风声，只有财叔跟着从郁府北侧门将子衿和沐晟送了出来。

　　花墙上的花儿两朵三朵挤兑在一起。
　　快要深秋了，都是极尽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