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允》西兰国度

48、第四十七章 会飞的生日猪

　　下班的时候，张小敏走进我房间，往我台面上摆放了一个淡黄色方方正正的盒子，面带笑容。

　　礼物？

　　突然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该死的，今天是我29岁的生日，我竟然忘得一干二净，差不多晚上8点了，还伏在台面上构思怎么让女主角死去。

　　最近失眠流行吹悲剧风，我只是适应市场，果断地将女主角“弄死”，当然，只是字面的意思。

　　不过，看到张小敏那张充满喜庆的脸，我改变主意了。

　　读者或许并不注意故事的结尾是神马原因能够勾起他们的泪花，也许，一个大团圆的结局，也可以达到悲剧的效果呢。

　　“什么东西？”我抬起头，正对着张小敏的眼睛，又好像碰到什么不能提及的问题般，赶忙躲开她的眼神。

　　“你打开不就知道了？”她叉着腰环视着我的房间，用鼻子嗅了一嗅，像是许久没有进来一样，又补充了一句，“每次我进你的房间，都感觉有一些异样。”

　　“我要是不打开呢？”我回头望着她，想着她说的话，是不是有另外一层含义。

　　这里会有什么异样？最多就是对你与日俱增的爱意，变得浓烈一些。难道你能嗅出这样这种情愫？

　　“那就还给我吧。”张小敏从我手里夺走那个盒子，愤愤地说道。

　　她刚想踏出房门，就被我一手拉住，大声叱呵道：“那不成！你都已经送我了。”送出的东西，你总不会因为别人说的话而收回吧？

　　“切！又说不稀罕！”张小敏假装很生气地将礼物扔到我的床上。

　　可是，礼物应该是给，不是扔！

　　所以它真的生气了。明明是方方正正的盒子，竟然像是长了脚的小动物，一下子滚到了床边，就在盒子准备掉地的时候，我一把扑住紧紧的抓住了盒子。倒是摔了我一身，这个姿势并不是太雅观，暂且不描述。

　　“差一点。”张小敏在一旁拍手叫好，幸灾乐祸地说道。

　　“那不是，如果没有我那么矫健的身手，你的东西就毁了。”我坏坏地笑道，朝张小敏摇晃着盒子里面的东西，像是一件战利品。

　　它确实就是我的战利品，如果我没有拿到，它只是一件掉在地板上的礼物。我洋洋得意的是张小敏在刚刚盒子准备掉地的那一瞬间的神情，脸色变得煞白。

　　她很在意里面的东西。

　　那是最好不过的事了，如果她不在乎，也许我还真的对这个礼物不赶兴趣呢。

　　“没准它已经毁了。”张小敏似乎明白我坏笑的理由，竟然像是看透了我一般，站在一边嬉皮笑脸地贼笑道。

　　该死的盒子，你不会那么不经摔吧？

　　“不会吧，易碎品？”我晃了晃盒子，没听到里面传出什么声音。我白了一眼张小敏，嘴巴不由得翘了起来，叫嚷道：“骗我！”

　　“它长得和你一样。”张小敏贼笑道。这笑容，耐人寻味。一般张小敏脸上出现这种类似丧尽天良的贼笑的时候，是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的。

　　恶作剧？还是专门整蛊的东西？

　　鉴于上次张小敏在拿给我的盒子里面装了一只白色的小仓鼠，我再也不敢轻易地相信她的礼物了。

　　没准这回是条蛇！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我看着她似笑非笑的脸，抖抖索索地拆开盒子，我竟然会害怕这个盒子！

　　没想到里面竟然是一只陶瓷做的红艳艳的猪，上面还插着一对类似翅膀的银色物品，让人有点哭笑不得的是，翅膀上面还插着两条红花。

　　张小敏已经笑得前俯后仰了。

　　“什么啊！”我大叫起来，感觉和张小敏描述的“它长得和你一样”有着很大的差别，不由地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才是猪头呢！”

　　说完便将手中的盒子塞在她手上。我拒绝接受这样的礼物！士可杀不可辱，上次是鼠，这次是猪，你是不是准备将十二生肖的动物都送我一遍，好让我凑齐一整套？

　　“我觉得你和它长得很像。”张小敏捂住肚子，大笑道，完全不顾形象地坐在地板上，再次将盒子里面的陶瓷猪拿出来，也放在地板上，半欣赏半开玩笑地对我说道：“过来和它拜个把子吧，到时你叫它猪兄弟。”

　　“你才猪兄弟呢，与禽兽为伍，非人类也，乃异类也。”我也干脆坐在地板上，听着她和我讲述她跟这位“猪兄弟”的故事。

　　“中午许华和我出来吃午饭的时候，我们去了一趟泰康路，没想到在一个橱柜里面看到这位猪兄弟，我甚是喜欢，又刚好记得今天是某人的生日，那不刚好，印证了一句话，当很多个凑巧不小心就变成了必然，所以说，猪兄弟和你是有缘的，要好好照顾它哦！”张小敏拍了拍我肩膀，笑着说道。

　　看她的神情，不像是恶作剧，比恶作剧少了一点点恶搞的意味。我悻悻地从她手中接过陶瓷猪。

　　“说来说去，这不就是一直会飞的猪嘛！还在那里解释半天，都不知道你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我没有好气地回道。

　　“错错错，这是一只想飞的猪，你没看到，上面写着‘I BELIEVE L CAN FLY’？这只猪和你一样，相信自己能飞。”张小敏指着陶瓷猪身上的几个英文字符。

　　我想，创作这只陶瓷猪的人，一定是个怀才不遇的人吧，不然，为何会有这种千奇百怪的想法，甚至连陶瓷猪也想着如何飞上天空呢？它怎么就不跳进河里面呢？到时候再创造一个“I BELIEVE L CAN SWIM”，还有一个“I BELIEVE L CAN RUN”，这样，刚好可以说，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刚好一整套。

　　“张小敏，”我大喊道，“很明显，我觉得不是猪，它也不是我，怎么你就能够将它想象成是我呢！”我表示抗议地呱呱叫道。

　　我并不介意你叫我“猪头”，但是，把我比拟成猪，会不会太过于笼统了点？一、我不属猪；二、我身上没有任何猪的特点；三、我不好吃，也不懒惰！反正，我身上没有和猪没有任何共同点。

　　“淡定。”张小敏微笑地看着我，那是一抹很耐人寻味的微笑，里面绝对暗含了杀气。

　　我怔怔地看着她，如果她刚刚没有说出那些话，这个礼物，可能我会很喜欢，因为是她送的。

　　虽然，去年她送我的仓鼠，两天之后就死了，不过责任不在我，是它自己绝食死掉的，我还叹息了好久。这次送的陶瓷猪，没准两天之后，张小敏喝醉酒了，来我的房间里面发酒疯，又会弄碎呢？

　　这个念头有点邪恶，我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丝微笑。

　　“怎么会不是你呢？你想象一下，你每天都窝在房间里头足不出户，吃了就进房间，进房间了之后就睡觉。吃了就睡，睡起来就吃，你和猪头有什么区别？”张小敏给我翻了个白眼，奸笑道。

　　她在刺激我！她在挑战我的极限！

　　我的工作性质要求我如此，但是你总不能因为你每天固定的朝九晚五而贬低我的作息时间吧！我表示严重地抗议！

　　“那你就更错了。我只是习惯白天睡觉，晚上起来写作而已，白天的环境太差了，我没办法安心写作。”我一本正经地说道，直视着张小敏的脸。希望她能够感受到我对她给我定义印象的不满。“还有就是，白天你看到我睡觉，那是因为我需要睡觉补眠，也需要时间寻找灵感。”

　　“在梦中寻找灵感？”她不屑地笑道：“哈——哈——，太好笑了，何乐，你还能找出比这个更好笑的故事吗？”

　　我没有理她，只是气呼呼地瞪着她，她竟然越是得意。算了，有些人不能以常人的标准去衡量她的思维运转，“道不同不相为谋也”。

　　她嬉皮笑脸地看着我，故意在我面前用手敲了敲陶瓷猪的密度，以确定这只陶瓷猪确实是物有所值。

　　“回到这里，为什么猪背上还插着两朵红花？”我指着礼物，假装怒视张小敏，气呼呼地问道。

　　什么意思？红花插在猪头上？

　　“笨蛋，那还不是指我，只有我这朵娇艳的红花，才会和一只想飞的猪在一起。”张小敏强词夺理道。

　　我怔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这里面的因素，竟然还包含着张小敏的存在。刚刚激动不已的心平静了许多。

　　“那为什么是两朵？”我尽量不用高分贝的声音和她说话，阴沉地问道。

　　我想，张小敏，你总会有一个问题会被我难倒的，难不成这些问题你都能够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笨蛋，两朵的意思就是，我这朵红花牺牲了自己，变成了两朵红花翅膀，才可以助你一猪之力，想飞的猪才可以飞上天空。”张小敏的理由果然很有张小敏的味道呢。

　　我想，要是猪兄弟在天有灵的话，有这么一个人替它辩护，为它说好话，它一定不会想着如何飞上天空，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待在张小敏身边吧。

　　“这果真是一个很伟大的礼物。”不知为何，今年的生日，却因为这样一只想飞的猪，变得轻松而愉快。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往家里面打了个电话。只不过接我电话的人，不是我想要找的人。

　　“喂，他们愿意和我说话吗？”我怯怯地问道。

　　“我想他们是不愿意的。”哥哥在电话那头冷冷地说道。哥哥搬回家和爸妈一起住了，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不过这确实也是符合常理的，没有了我在爸妈身边守候，他们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

　　爸妈最终还是感慨到，生儿子才是最靠谱的事情吧？

　　韩东旭，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我听N市的其他人说，其实也大都是杨凯程和我说的，哥哥一家三口现在和爸妈住在一起，韩东旭偶尔也会去看看他们。

　　他果真是个很合格的“半个儿子”。

　　可是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我还是觉得自己很自私，也很同情韩东旭。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去见我爸爸妈妈的？

　　“他现在还是单身呢。”杨凯程提醒我道。这段恋情，结束得莫名其妙，杨凯程确实觉得韩东旭有点冤。

　　“还有什么话？”哥哥的话将我的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

　　“哥——”我喊了一声。

　　“行了，别叫我哥，有你这么做人家的女儿的，不听话，伤透了父母的心，现在他们都不愿意理你了，我也不想理你，说实在话的。”哥哥不耐烦地说道。

　　我确实不是做好女儿的料。以前我以为我肯定是天下第一大孝女，没想到，今天沦落到这个局面。顿时竟然觉得十分苦涩。

　　一段好的恋情，可以成就一个人的人生；一段“不好”的恋情，可以摧毁一个人的整个世界。

　　按照这样定义，韩东旭和我的恋情，是否属于第一种？而我爱张小敏，会摧毁我的整个世界？包括我的亲情？友情？爱情？

　　那是怎样的罂粟之爱？

　　“对不起，哥，你怨我可以，不过我想让你帮我个忙。”在连续伤害家人的感情之后，我料想过会有今天这个场景，只是当现实摆放在我的眼前的时候，我还是觉得异常的心痛。

　　我当然知道，今天的结果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曾经有过好多个选择，是一个个选择让我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走到了无法与父母共聚这一步。

　　“替我好好照顾他们。”我哽咽道，我觉得我快要说不下去了。

　　“废话，你以为我像你一样不负责任啊。”哥哥在电话那头不屑地说道。他也肯定恨死我打乱了他的人生计划。

　　“还有什么事情吗？没事的话，我推妈妈出去吹吹风。”哥哥在电话里头冷冷地说道。

　　“嗯，没事了。”我支吾着，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针一针一针地刺着，刺痛般的感觉在我全身散开而来。

　　我踉踉跄跄地走到房间的角落处，蹲下，将头埋在膝盖上，蜷缩着躲在黑暗里头。

　　我没有勇气和他们说出事实，因为这样的事实对他们而言，与其说是一种解脱，还不如说是一种伤害。因为韩东旭，我不可能再回到N市，因为张小敏，我只是一味地在上海。

　　“妈说了，生日快乐，还有就是，有事没事一个人顶着实在受不了的话，就回家吧。”哥哥说道。

　　我沉默了许久。

　　我回不去了，对吗？

　　或许，现在，当所有的生活都开始纳入正轨的时候，家里又是一番什么样的境况？自从那次和父母吵架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他们了。不，应该是，他们已经很久不想理我了。

　　自从那次和韩东旭分手之后，父母开始不理我，也再也没有和我联系。断了线的风筝，再次系上的时候，也还是会有裂痕。而父母，就是掌控着风筝去向的遥控器，我是那只飘在半空中的风筝，线断了，我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现在，哥哥说出这样一句话，我忽然觉得倍感欣慰，甚至觉得十分温暖。

　　可是，我想，我回不去了吧。

　　我回不去那个可以整天徜徉在父母亲的关怀下的女儿了，因为我知道，当初我能够因为一个人而伤害他们一次，以后，我还能够因为这一个人再次伤他们的心。

　　既然如此，伤一次就够了，他们已经承受不了第二次打击了。

　　“我挂电话了哦？”哥哥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

　　“不，还有一件事。”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需要跟你交代一下。

　　“我以前放置在家里的那张银行卡，你要好好保留着，替我好好照顾爸妈，密码是妈妈的生日。”如果一个人不能够亲自照顾年迈的父母，我想，用物质来弥补对他们的伤害，是我唯一能够做到的。

　　“不要像嘱咐后事一样啰嗦，有事没事经常找事不就成了。”哥哥在那边嘟囔道。

　　他知道我想要说离别，对吗？

　　“挂啦，真的要走了。再晚一点出去吹风很容易感冒的！”哥哥像是埋怨地说道。

　　没等我回话，哥哥已经挂掉电话。

　　我心里感到欣慰很多，至少，今年的生日，包括张小敏送的陶瓷猪，还有来自家里的祝福，这一切，就已经足够维持及弥补这些年以来我极其渴望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