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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s 2 蜜烧红薯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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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光在床上赖到下午3点多才懒懒地起床,吃着烟肉三明治走到阳台上晒了会儿太阳,吃完还下楼帮房东太太拔了一会儿草逗了一会儿狗才回屋,慢吞吞的整理了一小包行李翻出快张霉斑的护照出门坐巴士去机场。
坐上晚上8点的飞机,白天睡太多的小光没有睡意,她跟邻座的法国女孩一人分一个耳机看了三部电影又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才迷迷糊糊的睡着。机舱安静得有些可怕,小光的手脚一路冰冷。
小光的身上留着宇文家的血,但却只是个有名无份的宇文家女儿。她的母亲林尔珍是宇文家独子宇文华霖在外面包养的女人。小光出生后林尔珍就觉得宇文华霖会怕她要名分,会赶她离开。但宇文华霖却对她们母女悉心照顾,并且在自己的妻子患病身亡后把她们接进了家门。当时小光10岁。
小光的童年虽经常被邻居指指点点,但也算是快乐的。母亲会很温柔的和她说话,会做许多好吃的小点心给她;父亲虽然很少来看她,不过每次来都会带很多令邻居小朋友们垂涎的玩具,还会和她玩“举高高”,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会爱护着她。但自从走进宇文家后,她得到了舒适华奢的房间,精美可口的佳肴,却失去了本该纯真的童年,忍受着万夫指。
宇文老爷万分厌恶她们母女,从未给过她们好脸色看,连家里的仆人都不爱搭理她们。只有宇文家的长孙,她的同父异母哥哥宇文泽会温和有礼的对待她们,但也只是相敬如宾。直到小光16岁时他们的态度才有了起色,渐渐的像起了一家人。
18岁时的夏天,小光的高考成绩超出预想的分数线很多,父母很高兴,宇文泽也揉着她的脑袋直称赞她,并带她出去吃了一顿饭。她向母亲提出想去敦煌游玩,母亲答应后她又去缠着父亲,最后父亲还是把繁忙的工作扔给宇文老爷也一起去了,气的宇文老爷对着她横眉竖眼了好几天。
路途一路顺畅,小光坐在轿车后座上为父母念着笑话解闷,温馨的氛围在车内流动着。突然逆向车道上一辆商务车猝不及防的冲破防护栏撞向她们的车,她昏迷前只记得刹车声和撞击声像个无底的黑洞吞噬着她,但母亲压向她的怀抱却很温暖。
那场车祸只有她幸存下来,但她的头上包着纱布,手上打着石膏回到家后宇文老爷却是一脸恨不得她也跟着死去的表情对着她,宇文泽冰冷的脸自她踏进门那后就一直朝着窗外,其他人厌恶的眼神令她感到恐惧。好不容易累积起的和平瞬间被打破,连小光也开始怀疑自己没和父母一起死去是不是犯下了大逆不道的罪。
最后还是姨妈林尔萱从法国赶来将她带走,带离那个比面对死亡还令人难受的家。
漫天晚霞下小光在那栋白色大别墅的大门前站了一会才按门铃,开门的是管家张伯,小光在他惊讶与尴尬的眼神下很想冷笑,嘴角却怎么也弯不起来。
从楼上下来的宇文泽看到站在玄关的小光又惊又喜,他匆匆跑下来拉着小光的手问:“你几时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刚到。”小光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
“有些晚了,你一路上很累,休息一晚再去看爷爷吧。”宇文泽的语气有些讨好。
“嗯,那明早我再过来。”说完小光就要往外走。
宇文泽怔了一下忙拉住她:“你又要去哪,你不住家里吗?”
小光突然间觉得很烦躁,她拨开宇文泽的手冷笑:“这不是我的家,宇文大哥真是贵人多忘事!”
宇文泽脸色一黯,有些慌张的走了一步:“小光,都过了那么久了,你……”他看着小光冷漠的脸有些说不下去。
“才六年而已不是吗,这六年来什么都没变过,你们还是你们,我还是我。”小光面无表情,语气却充满疲惫。
宇文泽看着小光单薄的背影出了大门,消失在路口。和六年前一样,那么决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光走到小区的公交车站呆站了一会儿,除了旅馆她想不到别的去处。突然感到很悲哀,这么大的杭州,生活了18年的地方,没有一个能属于她的地方。
一辆白色的卡宴开出藤山别院小区,停在小光面前,宇文泽降下车窗看着小光:“上车吧,我带你去看爷爷。”
“你以为你们是洪水野兽吗,我又不会跑。”小光面无表情的讽刺他。
“那就好……”宇文泽松了一口气,下车帮她开了车门。说实话他真怕这个妹妹又像六年前一样一声不响的走了。
当时受着伤的她在房间里关了快一个月,进出的只有医生和送饭的仆人。他知道父亲的死去和她并没有必然关系,但失去父亲的痛苦和愤怒找不到地方发泄,就只能和爷爷一样,把一切苦痛都堆在她身上,一边恨着自己一边袖手旁观的让她去承担,去忍受。直到她被她的姨妈带走时他才知道什么是追悔莫及,但和旁人无异对她施加痛苦的他有什么资格去挽留。
杭州市中医院的高级特护房不似普通病房般苍白,装潢精致,家具电器一应俱全。小光踏进病房内时宇文老爷正躺在床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一头银丝在日光灯下有些刺眼。
宇文泽进门后喊了声爷爷,宇文老爷抬头看到小光很惊讶,一时间竟愣在那不知道要说什么。
“宇文爷爷。”小光扬起不冷不热的笑容,淡淡的开口。
宇文老爷瞬间冷了脸,恶狠狠的开口:“你回来作甚!”
“爷爷,是我让小光回来看看您的。”宇文泽深感做人难,插在这两个人中间太自虐了。
“哼,走了还回来干什么,我的命还硬着呢,用不着这么早回来看热闹!”宇文老爷转头冷哼一声。
小光看着宇文老爷幼稚的样子有些好笑:“看来宇文老爷的身体好的很,是我贴冷屁股了,那祝您早日康复。”小光笑的很虚伪,说完后转身就走,在这些人面前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宇文泽忙追出去:“小光,你如果还是不想回家,那我送你去酒店吧。”
小光走在前面,胃有点疼,刚才在宇文老爷面前笑得有些恶心了。
“不用了,我会自己找地方住。”她摆了摆手走进电梯。
“那……你明天还来么?”宇文泽按住电梯门,脸上的笑容有些灰暗。
“还有必要吗,宇文大哥。”小光仰脸看着她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脸上的表情要笑不笑的。
小光在市中心随便找了件旅馆,洗了澡就缩进被子里睡得天昏地暗。起床后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她又赖了一会儿床才起来,边刷牙边看着镜子里黑眼圈快长到下巴的脸低叹调时差太痛苦,睡这么久了还是困。
换好衣服后小光上街去采购“中国特产”,她站在街上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往哪走。六年说长不长,但是看着街上满是亚洲面孔感觉还是有些不太真实。
采购期间宇文泽打来一通电话,意思是让小光会宇文家吃顿饭,家里的长辈们都想见她。宇文家从前几代都代代单传,到小光这一代才有两个孩子,家里的长辈无非都是管家厨师司机那些人。小光有些气笑了,当初被赶出宇文家时每个人脸上冷漠厌恶的样子她没少看,现在是来做什么慈祥长辈?小光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绝了。
宇文泽在那头低声劝道:“那至少你也回来给爸妈上个香啊。”
小光沉默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到宇文家时太阳懒懒的挂在头顶,初秋的阳光洒在身上还是有些炙热。小光推开院子的雕花大门,宇文家的司机杨伯从花园里跑出来帮她提手上的购物袋,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小光和他简单的打了声招呼就走进别墅。
小光上香时看着香烟袅袅中父母笑得很幸福的照片,脑子里一片空白,无尽的窒息感袭来,她白着脸草草拜了拜就走出灵堂。
饭桌上除了小光和宇文泽还有园丁杨伯、厨娘杨嫂、司机李叔,管家张伯在医院照顾宇文老爷。这顿饭杨嫂准备的很丰盛,虽说宇文泽和杨嫂时不时给小光布菜并说说笑话,杨嫂还特意把小光以前最爱吃的蜜烧红薯丝移到她面前。但是托小光全程面瘫脸的福,气氛一直有些冷清。
吃过饭小光和宇文泽坐在客厅喝茶消食,医院一通电话让家里所有人都赶了过去。宇文老爷肺心病发作了。
小光在混乱的场面中也被扯了过去,她站在满是家属和医护人员的特护室里有些不知所措。宇文老爷面带氧气罩脸色灰白的躺在床上,身上插着纵横交错的塑胶管,一群医生围着他忙着做各种抢救。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看着心电图显示屏上的波浪越来越强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小光松开不知不觉中握的发白的手慢慢退到角落。
医护人员撤退后宇文泽把家里的长辈们劝了回去,只留下自己和小光。
他坐在宇文老爷床边,脸色有些疲惫:“小光,多留几天吧,爷爷最近情况很不稳定。”
“呃……嗯。”小光看着从来都是冷眼竖眉瞪着她的爷爷突然间躺在那里虚弱得睁不开眼的样子,心里有些酸涩。
小光虽然留了下来,但依旧住在旅馆里。这天她帮爷爷削了水果,泡了杯茶后就要回去休息,爷爷盯着她直冷哼:“家里那么大的地方不住跑去那么乱的地方是想让人觉得我委屈你吗?”
“爷爷想多了,我自己一个人住惯了,住旅馆比较方便。”医生吩咐过不能老爷子不能受刺激,小光只能尽量语气温和的回答他。
小光收拾完,和爷爷道别后就走了出去。看着她走出门的爷爷转头对杨嫂发牢骚:“看这丫头片子,那脾气和他爸一样倔,跟头驴似的!”
在宇文家待了大半辈子的杨嫂地位颇高,也敢和老爷子抬杠,她笑着揶揄宇文老爷:“他爸的脾气不也和你一样,看来你们这倔驴脾气倒是没失传。”
宇文老爷冷哼一声别过脸看电视去了,宇文泽开门进来时就看见爷爷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盯着电视,杨嫂笑脸盈盈的站在一旁。似乎猜到了什么,松了口气弯了弯嘴角走过去和爷爷汇报公司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