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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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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晴了,蓝的要把人吸进去。一早海燕跟白哉回金边,恋次说等送水节头一天晚上过去找他们会和。白哉除了脸色差一些,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好像昨天什么也没发生。告别时候恋次手插在口袋笑着朝车里的他们挥挥手,白哉突然伸出两个手指捏住他下巴仔细打量了一番说:“还好没有伤到脸。”恋次尴尬的笑笑,白哉叫他出发时候随时联系。
还好白哉昨天只是低血糖和疲劳过度,除了有些轻微的咳嗽倒也没有别的大碍。到了金边他们去医院开了点药,医生叮嘱多休息。当晚白哉还是不顾海燕劝阻剪完了最后一点,长出一口气后倒头就睡。也许是这些天一直给恋次拍摄、剪辑,他梦见了他。在一片无边的稻田里,他笑着跑过来,惊起一世界的飞鸟。他伸出手似乎要拥抱,可自己却脚步不稳向后退去,眼看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最终跌倒在水里,变成无数黝黑雨燕,自己伸手却什么也没抓到,只有鸟儿扑棱着翅膀从手里逃脱——“恋次!”惊叫着坐起来,白哉发现,原来是手放在了左胸,急促的心跳还未平复,冷汗顺着脸颊淌下来。
这是怎么了?太累了吗……站起来走动一下,白哉摸了摸胸口,似乎还残留着隐约的不安。
第二天海燕问他是要随便走走还是休息一下,白哉说你对这里熟,就出去看看吧,上次来几乎哪里也没去。
坐在机车后座,白哉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以前大学时候也是这样,一起骑着车到处取景。只是这次,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在风里大声喊“还能加速吗”,海燕也开得很小心,全没有自己飙车的莽撞。金边风光真的很好,尖顶的寺庙跟殖民风格的建筑混杂在一起,倒也没有不协调的感觉,跟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有种特殊的魅力。
万谷湖边海燕停车,白哉跨下来摘掉头盔甩甩头,几滴汗珠闪着光掉下来。
“走一圈?”
白哉欣然点头。湖岸有不少人在散步,小贩买着新鲜的水果和花。并肩走着的时候他心里很放松,步伐也跟着轻快起来。
“高兴什么?”
“不知道……就是忽然……很轻松。”
“因为片子完成了?”
“也许吧……”白哉快走几步,对着湖面用手必出一个取景框,“真是不错。”
“出来这么些天,想吃拉面了吗?”
“有好的地方?”
“当然。”
海燕带着他穿过大半个城市,到了一家小小的日本面馆门口。进去之前,白哉在隔壁的小摊上买了一份炸蟋蟀。
“你吃这个?”
“嗯。很不错的。”丢一个进嘴里,白哉想起当年恋次背着婆婆从自己盘子里抓起蟋蟀吃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啧啧……我到现在都还是不能接受这个啊……你还真厉害。”海燕替他挑起门帘,“老板,一份麻辣牛肉面,一份骨汤叉烧面。再要一份……”
“我……”白哉打断他,“我要辣豚骨面。”
“嗳?口味变了吗……”海燕有一丝失落,“还以为你一直只吃一种味道的……”
白哉没说话。8年,他变的不只是从牛肉面到豚骨面。
午饭吃的出奇的沉默,下午天气太热,白哉回酒店休息。第二天就是送水节了,恋次一直没什么动静,他发过去简讯:出发了吗?那边好久才回复:在路上。想了想,白哉提醒他注意安全,问他要不要帮他订一间房。恋次回复说不用了他到了直接去找朋友,明天晚上9点跟他们在湄公河边见。放下手机他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他一直不知道从晚樱出来后恋次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所说的朋友是什么样的朋友,按理说这是恋次自己的事,此刻却突然让他不平静起来。
第二日街上热闹了很多,到处都在为赛龙舟准备着,白哉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走在街上,他问海燕。
“就在这里吧,还跟以前一样,做做志愿,拍拍照片,也挺好的。”
“不回日本了?”
“……也不是没想过……但是有时候回去看空鹤他们,反而觉得那边不是故乡……觉得还是在这里自在,没什么压力。”海燕踢开脚边的石子,“你呢?你家那边事情很多吧?”
“有点,不过也还好了,我现在是甩手掌柜,倒没什么。”
一段沉默之后,白哉望着街角:“真的不回去了吗?”
仔细想了想,海燕说:“嗯。”
红绿灯变了,白哉大步向前,海燕踟蹰一下,跟了上去。
下午海燕敲门叫他下去吃饭。酒店餐厅里乐队奏着舒缓的圆舞曲。等餐时候两个人撑着下巴摆弄面前的刀叉,各怀心事。这两天他们都过得很开心,叙旧聊天,到处走走停停,即使是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也没说过这么多话。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他们都知道,只是谁也没说——就像是坐在后座时心跳已经不那么快了,或是已经没有那种“只要你想去我什么都可以不要跟你一起”的冲动了。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度过了愉快的两天,久别重逢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一曲结束,短暂的停顿之后小提琴拉出一串连续的强音,节奏加快——西班牙圆舞曲。他们俩同时放下手里的餐刀,抬头对望一眼,海燕站起来向他伸出手。快三华尔兹并不好跳,对配合的要求不比探戈低。他们姿势很奇特,并不像一般舞伴一样一人搭肩头一人搂腰,而是都将手放在对方背中间,另一只手十指相扣。四周不少人都好奇的停下来看这舞池里仅有的一对。两人的步伐也不普通,看不出明显的男女步,而是轮流主导着方向,稳稳踏着节奏在舞池里流转。乐声由欢快稍为和缓,之后一段经典的滑步,两个人默契的随着提琴的长音利落转身,动作流畅优美,好像两只花豹在相互追逐。号声突起,舞曲进行到最后,旁边的观众都很期待最终的定格姿势会是怎样,齐鸣的乐器烘托出高潮气氛,几个连续的旋转之后本应该抓住舞伴的地方海燕突然后退一步,绅士的一鞠躬。白哉一愣,随之稳住步子微微一笑,也鞠躬回礼。周围的人一阵不解的议论之后,还是在他们走出舞池时响起了掌声。
“你刚才有两个地方慢了。”海燕切着牛扒笑着说。
“你还不是差点踩到我。”白哉毫不客气回过去。
“真好。”放下刀叉,海燕举起酒杯,“致十七岁的白哉和十九岁的海燕。”
白哉重重碰杯,一饮而尽。
西班牙圆舞曲。那是他大学迎新舞会上跳的曲子。班里的女孩子们为了跟他跳舞恨不得做什么都行,他却谁也没答应,找了海燕。显然两个人都不愿意跳女步,只好费尽心思编了这么一段,在学校的排练厅里练了好久。最后一个动作是两个人先后退一步,然后猛地向前,天鹅一样交缠脖颈相拥。
白哉还记得那天他和海燕走进舞池时旁边一片吸气声,以及一曲结束所有人都呆呆在旁边看着他们拉着手走出去时的眼神,以及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
只是此时此地,事过境迁之后,这样的拥抱已经不合时宜。
看一眼表,已经快八点了,白哉擦擦嘴起身,和海燕一起去湄公河边。约好的时间和地点,恋次还没来。河上已经放满了河灯,一盏一盏随着水缓缓飘远,映着天上的繁星,流光滟潋。靠着栏杆,白哉双手抱在胸前静静等着,海燕抽着烟,若有所思。
二十分钟,人还没到,白哉频频看表,皱起眉头。
三十分钟,白哉拿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无法接通。
四十分钟,电话已经拨了五通,还是杳无回音。白哉不安起来,来回走着到处张望。
“说不定只是跟朋友耽误了。”海燕安慰他。
“他在这里……有什么样的朋友?”白哉的短眉紧锁。
“不太清楚……不过他那么大人了,不会怎么样的。”
“那家伙……真是让人担心……”
一个小时,白哉再也不能忍了,拔腿就走,海燕追过去问他要干嘛,他说:“去广播寻人。”
“至于吗……广播寻人……亏你想得出来……”
“怎么不至于!谁知道他的朋友可不可靠,万一又被骗了出什么事怎么办!?”他语气焦灼,失了一贯的平静镇定。
“很担心?”海燕歪头坏笑。
“嗯。”
“有点害怕?”
“……嗯……”
“心跳加速焦虑难受?”
“……你想说什么?”
海燕就那么看了他一会,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卡片递给他。
“这是什么……”接过来一看,上面有一行手写的小字:彩虹街6号,樱,阿散井恋次个人演唱会VIP入场券。
“知道在哪吗?”海燕看他阴沉脸色渐渐散开,丢给他机车钥匙。
白哉一把握住钥匙,头也不回转身走了,背对着他挥挥手。看他背影消失在人群,海燕微笑着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