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影》青湄

12、长姐如母

　　别庄送给主家一缸咸菜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唐淑影和唐清源姐弟俩那儿。
　　唐淑影起初还不信这事是唐倦影做的，可听庄子里来的下人说的信誓旦旦，老太太那边又传来王氏告状未果气得请郎中的消息，顿时，姐弟俩皆拍手称快，但都惊讶这个妹妹去了别庄后，怎就学会长心眼了？
　　唐清源只是惊讶了一下下，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着对大姐说道：“姐姐，小四这是突然开窍了。”
　　唐淑影也纳闷妹妹怎么会做这事，印象中妹妹从来都是胆小卑微地躲在她们身后，受了委屈也只敢偷偷哭，只会乖乖挨祖母和后母的训斥，从不见她敢辩白一句。可今天唐倦影竟敢公然挑衅王氏的权威，着实出人意料。
　　难道真如弟弟所说，唐倦影是突然开窍了？
　　随即想到当时林嬷嬷给她们递了急信说唐倦影病危，吓得唐淑影和唐清源方寸大乱，不顾礼仪地闹到了老太太那里，可唐老太太素来偏袒自己的侄女，只斥责几句王氏没有及时给唐倦影请病人，便想打发他们姐弟。姐弟俩对唐老太太的凉薄深感失望，两人心忧唐倦影会挺不过去，去找唐知礼要求把唐倦影接回来照料，不想王氏竟故意阻挠，又搬出唐倦影命格不好妨碍她子嗣的一些浑话。唐知礼耳根本就软，本就对这没有存在感的女儿不挂心，又被王氏忽悠，以为他只有一个儿子真是被唐倦影给克住了，心中不痛快，便回绝了唐倦影姐弟的要求，还警告姐弟俩不许再跟唐倦影扯上关系，免得被她妨碍了前程，会影响自己的官运。
　　姐弟俩痛恨王氏的恶意，更对父亲的凉薄感到失望。不过就因为王氏年轻貌美，唐知礼就被迷得晕头转向，完全忘了身为父亲的职责。姐弟俩都被看着不能出府去看唐倦影，只好在母亲的灵前祈祷。幸而第二日传来好消息，唐倦影度过生死关，姐弟俩才舒了口气。虽然不能去庄子看唐倦影，不过庄子上的消息都及时传到他们手中，知道妹妹在渐渐康复，顽疾也得到治愈，姐弟俩都很欣慰。
　　唐淑影看着妹妹让人带给他们的药枕，上面还附上一封信，问候她和唐清源，又讲了自己的境况，让他们别为她担忧，还细心叮嘱他们要保重身体。
　　“这是小四写得？她这字倒写得比以前好了。”唐清源看完信，见妹妹字里行间对他们的关心，面上不觉露出笑容。
　　“兴许小四是真的开窍了，她自病愈后，就喜欢看书练字，偏庄子上的书不多，林嬷嬷为给她找书可费了不少功夫。”唐淑影对妹妹的好学予以肯定，当初妹妹的开蒙还是自己教的，唐家到了年龄的男孩女孩都会进族学，或请专门的老师来授课，唯独唐倦影没有上过私塾，更不曾进过族学。
　　唐淑影原本坚持要妹妹跟自己一起学，可唐倦影体弱胆小，目光总是怯怯的，回话又小声小气，不得唐父喜欢，又常被王氏当出气筒，唐倦影只能自卑地躲在一处，也不肯学。要不是唐淑影苦心劝说，教唐倦影识得基础的字词，唐倦影到现在还是文盲。
　　唐淑影见妹妹的字写好了自是高兴，又见她懂事了会关心姐姐和哥哥，心里宽慰，直道是母亲在天有灵保佑。
　　“大姐，这药枕有何用？小四怎想起送我们这个？”唐清源镇日在家中念书，并不知道现在京城流行药枕。
　　“这药枕是以药材为原料做出的枕头，据说对人的身体有好处，不仅让人睡得好，还对风热头疼、落枕都有疗效。这两天京城富贵人家都在买这药枕，去的晚了，一时半会儿还抢不到。”唐淑影的药枕绣着清雅的兰花和两只黄蓝相见的蝴蝶，栩栩如生，唐淑影很喜欢枕面的图案，而且做枕芯的药香也很好闻。最难得是，枕头背面还夹了一张“使用须知”，将此药枕的疗效、注意事项都详细记录，再仔细看那字体，与唐倦影写来的信字迹一致。
　　唐淑影很快反应过来，瞬间明白这风靡京城的药枕是妹妹的手笔。
　　唐清源也看到那张“使用须知”，认出了唐倦影的字迹，不由啧啧称奇：“难不成这东西就是小四做出来的？她何时懂了药理，能想到用药材做枕芯？”
　　“许是她久病成医。”唐淑影半开玩笑道，“小四刚好那会儿，林嬷嬷不是给我来信让我劝着点小四别老看些医书，她是怕小四想不开要去当医女，担心了好几日，见小四后来没再看那些书，她才安心。我估摸着小四做药枕的法子就是从那些医书里得来的，只没想到小四竟想到卖药枕的生意。”
　　“这还真是歪打正着。莫非小四是想通过卖药枕，把今年田租的帐给平了？”唐清源听了大姐的分析，为妹妹有做生意的头脑自豪，可要一个嫡女自谋生路，唐清源很愤怒，“若真这样，她大可不必如此辛苦，这庄子本就是母亲的陪嫁，她自然能做主。”
　　“小四自然懂这道理。”不然唐倦影也不敢做主承诺佃农们免了今年的租子，然而，正是因为这庄子及附近的田地是方氏的陪嫁，方氏自嫁入唐家就是唐家的人，这陪嫁的收益理所当然也要入唐家的账目。唐家并不差田庄的这笔租金，可今次出面做主的人是唐倦影，而且她还把王氏的人送进官府，不仅得罪了王氏，还削了唐家能得到的利益。如果不能从其他渠道平了今年租子的收益，只要唐倦影回了主家，唐知礼、唐老太太和王氏都会借此事向她发难，而唐家其他人只会袖手旁观，除非唐倦影手上有银子，能给他们带来利益。
　　唐淑影心道：小四果然开窍了，懂得手上有筹码的重要性。
　　“小四真见外，她缺银子怎不跟我说？”唐清源被胞妹无视很受伤，直抱怨唐倦影见外。
　　“你手上能有多少银子补这窟窿？小四也不会跟我们要银子。”唐倦影已经清楚妹妹的个性，以前见她胆怯，总不爱说话，总以为她性子懦弱，没想到骨子里也是要强，遇到困难靠自己，绝不会寻人求助，更不想给亲人添麻烦，这点上他们三人都随母亲。
　　“清源，大姐知道你担心小四才太过焦虑，不过你记住，你是唐家的嫡长子，任何时候都要保持冷静，切莫乱了方寸教人钻空子。将来，这唐家的一切都给交给你，你必须稳重踏实。”长姐如母，母亲方氏去世后，唐倦影便注重对弟妹的教养，奈何以前的唐倦影虽然听话，可总拿不出架势，令她很头疼，唐清源就好多了。
　　“我不稀罕，谁爱抢便抢去。”唐清源天资聪颖，对科举很有信心，骨子里有几分读书人的清高气性，一心只想凭本事走科举一路光耀门楣，对于继承家业并不上心。
　　“唐清源，下次再叫我听到你说这种胡话，你就去母亲的灵前好好跪着。”唐淑影沉下脸厉声教育弟弟，“我知道你因母亲和小四的事对父亲和祖母有怨言，你不喜唐家，你看不上唐家的东西，可你给我记住，你再怨再不稀罕，你也姓唐，你是唐家的长子嫡孙，你的荣辱与唐家相关，你的姐妹将来要以你做倚仗，你不能也不可以从唐家剥离。”
　　唐淑影对唯一的弟弟态度素来温和，这还是她第一次发火，唐清源被她训得面红耳赤，低着头不言不语。
　　“清源，我和小四都是要嫁出去的闺女，没有强硬的娘家做倚仗，我和小四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你懂吗？姐姐希望你能沉下心好好想想我们的处境，你可知祖母不喜母亲可却不敢太为难母亲？”唐倦影哽咽，眼里已有泪光，“不是母亲做的够好够周全，而是母亲有个风光的娘家。”
　　认真听完姐姐的训导，唐清源抬起头，对大姐露出严肃的神情，明白大姐一番苦心。
　　“大姐，我明白了，我再不会说这混账话，我一定为你和小四争气。”唐清源郑重地说道。唐清源本就不满唐知礼薄情，母亲去世没多久就娶了王氏。自打王氏进门对他们姐弟三人诸多刁难，父亲耳根子软又不管内宅的事，常由得王氏和祖母为所欲为，欺负小四和大姐，只能眼睁睁看着重病的妹妹被送到庄子上自生自灭，唐清源愤怒却做不得什么，他一直很抑郁，对唐知礼和唐家都有怨恨。唐淑影担心弟弟会钻牛角走了岔路，不得不对他说了重话。
　　见弟弟有所领悟，唐淑影稍稍宽心，两人复又说起唐倦影的情况。
　　“眼瞅着要过年了，祖母和父亲那边一点没有接回小四的意思。”唐清源皱眉，“原本以为齐王妃召见小四的事，能让祖母改变主意，没想她还是护着夫人。”夫人是他们对王氏的敬称，唐老太太试图纠正他们的称呼，奈何姐弟三人坚持，而且王氏进门当日，还有方氏的娘家派人在场，王氏和唐老太太对此无可奈何。
　　“再等两日，待舅舅回京，我们一定让小四回来。”唐淑影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她们当初是怎么把小四赶出去，就得怎么把她接回来。”

作者有话说

　　拖延症发作了几日，我去关小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