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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并蒂莲花(三) ...

  •   “老大,这位姑娘就是我方才提起的笙歌坊舞姬。”
      泽芙笑道:“看两位公子的打扮,并非像是寻常人家。若不嫌弃,可否赏脸到笙歌坊一坐,方才一时情急言语冒犯,小女子献舞一曲,算是赔罪了。”
      “不不不!”夏侯安连忙摆手,“是我鲁莽,姑娘才……”
      “哎呀哎呀,老大你什么时候婆婆妈妈的了。泽芙姑娘亲自开口,我们哪有推脱的道理。走啦……”阿四偷偷瞄了一眼少将军,从始至终夏侯安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泽芙。

      夏侯安和阿四挑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从这边望去,刚好可以看到戏台的全貌。丝竹声响起,泽芙着一身烟纱散花裙,渐渐出现在众人前。
      “活像个芙蓉仙子!”阿四为泽芙曼妙的身姿所倾倒,不住啧啧称赞。

      “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知是旧家儿女。天已许,甚不教,白头生死鸳鸯浦。夕阳无语。算谢客烟中,湘妃江上,未是断肠处。
      香奁梦,好在灵芝瑞露。人间俯仰今古。海枯石烂情缘在,幽恨不埋黄土。相思树,流年渡,无端又被西风误。兰舟少住。怕载酒重来,红衣半落,狼籍卧风雨。”

      一曲《双蕖怨》,全词写一对痴男怨女爱情悲剧,最后双双殉情。
      情之真,意之切。只是在这风月之地,无望无常多少让人有些扫兴。
      “哼,爷是来这找乐子的,不是来听什么‘狼藉风雨’!”说话的是当地大盐商,钱满贯。这厮财大气粗,多次相邀泽芙都被婉拒,今天又吃了闭门羹,心中怒气难消。他带着满身酒气朝泽芙走去,“不过……要是泽芙姑娘肯唱一曲《十八摸》…”前满贯一把拽住泽芙的水袖,“钱大老板……这、这恐怕不好吧。”坊主想出来打圆场,不料却被钱满贯的家仆挡了回去。
      “住口!”阿四疾步上前,身子挡在了泽芙之前,“不知羞耻的色老头。”双手按上腰间的佩剑,眉宇间隐有杀意。
      夏侯安跟在其后,“可惜了这烟纱散花裙。”说着,便扯断了水袖,并解了自己的外袍,给泽芙披上。
      钱满贯受了莫大的羞辱。他一把甩掉手中的残布,讶道:“啊呀呀,原来是夏侯大将军的独子,夏侯安,安大少爷,失礼了!”
      周遭开始有些许细碎的议论。
      钱满贯似乎达到了目的,抬高了嗓音:“安大少爷与陆丞相千金大婚将至,怎的有雅兴来此听曲观舞?”
      “你够了!”阿四想出言阻拦。
      钱满贯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不过是夏侯府的一条狗,没资格……”
      “咚!”阿四忍无可忍,一拳重重地落在那厮脸上。
      “你你你……”钱满贯跌坐于地,捂着脸,酒醒了一大半。
      “若再有下次…”猛的拔出腰间佩剑,会受一掷便镇镇钉在那厮腿间,“…小心你钱家香火!”
      “你!”钱满贯跌撞几下仍未站起,家仆们才回过神,上去搀扶。
      “一帮蠢货!”众人的嘲笑使之恼羞成怒,一脚踹开了身边的下人,恶狠狠的留了句此仇必报,狼狈离了笙歌坊。
      阿四收了剑,满心想着这出英雄救美定会使自己的形象在美人心中加分不少。
      “多谢夏侯公子出手相救。”泽芙向夏侯安行了个礼,“今日之事……小女子定当没齿难忘。”
      阿四看着咫尺的二人,泽芙双颊透着隐约的绯色,木讷无措的夏侯安,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很多余。
      不觉已出了笙歌坊。
      “阿四,泽芙姑娘邀我们改日游湖,我已经应下了。”夏侯安神色轻快。
      我们?
      “最近家里有点事,我……就不去了。”
      不,不是我们。是你们。

      不日,少将军不顾准丈人陆丞相颜面,与风月女子来往慎密的事迹,已传遍街巷。
      老将军只怒叱了声“不孝子!”,再也没多说一句。只是那天,老将军坐于庭中握着夭折的孩儿的衣物,良久。
      “老爷。”管家侧立在旁,“门外有个年轻人说想见您一面。”
      老将军摆手道:“不见。”
      “他还说要把这个交付于您。”管家从袖中取出一对银质手环,每只手环都坠着三只小小的银铃,模样大小应是婴孩佩戴之物。
      “这是!”十六年前幼子夭亡,他迁怒其母刘氏,一纸休书赶出家门。此物便是亡子佩戴之物,为何会出现在他人手中?“把他带来偏厅。”
      眼前的少年形容清瘦,见了老将军便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眉宇间的神色有几分似年轻的自己。
      “这手环你是从何而来?”老将军望着少年,心中有丝狐疑。
      “手环乃家母随身之物,临终前嘱咐我必定要交还给我的父亲。”少年声音不疾不徐,“母亲刘氏,闺名刘玉。”
      “…玉儿?”
      “十六年前家母因一时过失被休,离家时已有两月的身孕。”他抬眼看着将军,神色依旧平淡,“生下的是个男孩,取名夏侯连。”
      “那你是……”不知为何,之前的狐疑渐渐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亲切。
      “在下就是那个婴孩。”
      “孩儿…我和玉儿的孩儿?”那么多年,他一直后悔当年一时冲动,奈何刘氏同样性子执拗,一句服软的话也不肯说。“今日起你便住在将军府,明天,老夫要昭告所有人老夫还有个儿子,夏侯连!哈哈…”
      “是…”少年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父亲。”

      晚膳时分,老将军唤了所有人,在他的身旁站着一位陌生的少年。
      “各位!”将军抚须,脸上是久违的笑意。“当年老夫幼子不幸夭亡,老夫悲痛不已,一时糊涂,迁怒其母刘氏……”将军神色微沉不过一瞬,欣喜之意又浮上眉梢:“谁知刘氏离家之时,竟已怀有身孕。”他转头看向少年,笑意更浓:“连儿。”
      将军身旁清瘦的少年上身微俯,“家母时时教导‘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母亲大故后能为父亲尽孝是为人子最大的心愿。”
      “兄长!你何时变得如此蠢顿!”说话这人是夏侯将军同父异母的弟弟,音如洪钟粗眉圆眼,“这一切不过都是那厮一面之词,怎的连一丝怀疑都没?”
      一语,所有人才开始疑惑:为何对这来路不明自称将军之子的人,没有丝毫质疑。但是与他眼神撞上的一瞬间,又会不自觉的相信。没有人发现,在场的所有人,唯独他至始至终没有看夏侯连一眼。
      夏侯连一顿,随即又淡淡的笑道:“这位想必定是叔父了。母亲曾经和我说一些关于叔父的事情。”
      “哼,俺倒要听听你这厮能说出些什么。”他给自己斟满了酒。
      “不知您是否还记得一位名叫云英的女子?”
      举起酒碗的动作停在半空,心里开始不住的打颤。别看他凶悍,家里却有一位更厉害的夫人。“什么女子,不知!”偷偷的瞥眼看一旁的夫人,已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夏侯连继续道:“她与女儿相依为命,她的女儿还要叫您一声爹爹。”
      “休得胡说!”他猛的将酒碗一砸,企图用愤怒掩饰心里的不安。
      他怎么知道?!年轻时一次酒后失德,因害怕家中悍妻,始终未敢给她一个名分。那么多年一直暗中接济,直到无意中被刘氏看出破绽,无奈只得说出实情。刘氏思虑再三,答应保守这个秘密,时不时也会去看望一下云英。这个女子直到几年前病逝,一直都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自觉亏欠太多,于是帮他们的女儿安排了不错的门第,拿出了所有的体己作为嫁妆,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至此,他以为这件事情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为何…为何……
      “夫人断不可听信谗言啊!”他想阻止夏侯连,却被夫人一瞪,停了步子。
      夫人的脸明显阴沉了下来,她直视着夏侯连,道:“继续说。”
      “怪我没说清楚,”夏侯连突然面带愧色,“这个爹爹,是义父。”
      叔父一愣,这人究竟想说什么?
      “一次征战,追随叔父的将士不幸阵亡。得知他家中妻子才产下女儿,叔父不忍但有担心闲言碎语,于是一直暗中接济这对孤儿寡妇,并认女娃作义女,好让她们不受欺凌。一次无意中被母亲撞见,叔父让母亲切莫宣扬,这事就成了只有母亲和叔父之间的秘密。”夏侯连一直望着叔父,又恢复了先前恭谦的姿态道:“叔父您想起来了么?”
      叔父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夫人摇了他一下,才回过神来,“哦…哦哦!想起来、想起来了!”他端起酒碗饮了一大口,第一次正眼看着少年,对这个侄子莫名多了几分好感。
      “哈哈,我说老弟,你这莽夫什么时候也如此怕羞起来,做个好事还藏掖着。”将军打趣道“怎么,现在还怀疑连儿么?”
      “侄儿!叔父胡言。别往心里去!”他端起酒碗,“先干为敬、先干为敬!”一饮而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并蒂莲花(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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