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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五章（未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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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忠奉命走过去，来到拉扯着的羌人们面前厉声吆喝，并且又有几个侍卫跟上去，将人群分开。被族人死死扯住的阿泽立刻又挣脱出来，奋力甩开仍旧跪在地上无视鞭子紧紧抱住自己双腿的老雅里，发疯般要往城门方向冲。
元杰恰恰就站在她的对面，然而她仿佛根本没有看清面前的人是谁，见到元杰的侍卫上来阻拦，便一拔腰间的弯刀，迎头就砍。守在元杰身边的肖奇南自然不能让她靠近主人，早就伸手挡住。阿泽此刻却不像平日那般好对付，力气大得吓人，饶是几名身手矫健的侍卫，也没有在片刻间将她制服。
老雅里就在这空当里瘸着腿几乎是半跪着挣扎过来，还想徒劳的要阻拦她，仿佛丝毫看不见那把随时都可能撞到自己身上的弯刀。
元杰眼睛里涌起一星火花，他几步跨过去，一抬手抓住了阿泽还在胡乱挥舞的手臂，那柄明晃晃的弯刀便险险的停在了他头顶的半空。阿泽力量惊人，将他带得歪向一边，然而他晃了晃，没有被带倒。
阿泽还想继续挥刀，却再也动弹不得。李思忠等人都被这一瞬间的变化吓得吸了口冷气，随后急忙围拢上来按住了发狂的姑娘。
元杰还是死死攥住阿泽的手腕，直到她完全冷静下来，明白自己身处何方，这才轻轻拿掉了她手中的弯刀。弯刀的刀柄被攥得发烫，他仿佛是受不了这么高的温度，立刻松手将刀扔到了一边。
李思忠命令侍卫们将阿泽捆绑起来，她这个时候忽然又不叫不闹了，木雕泥塑一样的立着，任由处置。盐州几乎一半的人都已经到齐了，站在一旁看热闹，李放也在这里，他本来想要上前说句什么，看到元杰满脸铁青的颜色，没敢动弹。
老雅里看着阿泽被带走，爬到元杰的脚边，用生硬的汉话哭喊着请求不要惩罚自己的女儿。元杰本能的后退了一步，继而弯下腰来，伸手想要搀扶这可怜的老人，老雅里却把头深深地埋下去，怎么拽也不肯起来。
元杰没有办法，只有告诉其它羌人，自己不会责罚他们的头人，只是想要把事情问清楚，叫他们将老雅里带走。羌人们刚刚离去，王昌被属下簇拥着走了过来，他仿佛伤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几乎是被驾着才能不摔倒。元杰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人群渐渐散去，李放身边的董彦便想要跟着去瞧个究竟，被养父拦住。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元杰才命令手下将绑在阿泽身上的绳子松开，关上屋门，并搬了一张凳子给她。阿泽麻木的坐下，脸上带着鲜血和泥尘，衣服几乎扯烂了，很多地方裸露着，于是元杰又命人拿来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身上。
他挥手命令所有人都出去，李思忠等人自然是不放心的，却只能遵命，退在门外仔细听动静。房门关闭后他才开口说话。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你咬了王昌？”
阿泽木然的点了点头，并没说话。他又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咬伤他？”阿泽还是不说话，沉默了片刻，他只好问道：“是不是他——对你无礼？”阿泽抬起眼睛望望他，然后点头。
元杰目光中闪过一点寒星，然而他没有再继续追问这件事情，停顿一下说道：“为什么你要打自己的老仆人？”
阿泽麻木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一点生气，她说道：“因为他拦着我，不让我去杀那个畜牲！”
“所以你就打他？”
“对！”
“打你自己的父亲？”
元杰的声调几乎陡然变成严厉的，阿泽这时才注意到，原来他站在自己面前，显得高大而威严，像一尊巨大的石像在自己身上投下阴影。她觉得有什么压迫在头顶上，于是便大声喊道：“他不是我的父亲！”
“如果他生了你那他就是！”
“他没有生我——！”
阿泽仿佛是在和千千万万的敌人搏斗时声嘶力竭的喊话，她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几乎平行的看着元杰那张生气的脸，然后愤恨的说道：“我不是他生的！我是野狼生的，我是黑熊生的！我是白水川悬崖上的石头生的！我是契丹人高头大马的蹄子下生出来的，我是他们的鞭子上生出来的！我不是他生的，他不配做我的阿爸！”
元杰似乎也给她的这种狂怒给吓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无言以对。她继续吼着：“他碰到契丹人，就扔下我和阿妈弟弟逃走，没有他，我们已经死过好几次了！我不是他生的，他不是我阿爸！”
“可是他现在——”
“他现在老了，知道我做了头人，就回来求我收留他，他胆小，他害怕王昌，他就是个懦夫！我要打他，我就要打他，谁拦着我都不行，我就是要打他！”
她一边吼着，一边流眼泪，最后终于坐回到凳子上。元杰伸手去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却被她一挥手给打开了，紧接着又跳起来，喊道：“我知道我们始终是蛮子野人，你永远瞧不起我们，那好，你杀了我吧，你把我们都杀了吧！”
元杰有些不忍心去看她那血泪纵横的脸，偏过头去，冷静了一下说道：“不管你阿爸以前有多不好，现在他总是为着你，刚才他还求我不要责罚你……”
阿泽猛地打断他道：“他就是害怕，他害怕我会连累他！”然后不等元杰再说什么，又仿佛一定要将对方压到般的跨前一步，怒道：“他就是只想着他自己！哪怕就像畜牲一样活着他也愿意！他不配做我阿爸！”
元杰实在有点受不了了，又说道：“那他也是你阿爸……”
阿泽更加怒不可遏的吼道：“他不是！他害苦了我，他害我阿妈哭瞎了眼睛，害我弟弟被狼叼走了，他不是人，我恨他，我恨他他就不是我阿爸！”
“你恨他难道就要打死他吗？”
“打死又怎么样！”
元杰给她这一句话给震住了，半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阿泽却仿佛还没有发泄够心中的不平和委屈，喘着粗气。过了半晌，他转过身，背对着阿泽慢慢坐下，像是有些疲惫的样子。
他说道：“你出去吧。”
阿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愣住了。他继续说道：“王昌的事自然有刺史大人来过问，本不应该我来管的，不光是今天，从今以后，你们的事情，我都不再管了。”
屋子外面传来脚步声，能够听到刺史衙门的差人与李思忠的对话，他们是来带阿泽过去问话的。李思忠请示之后，将差人放进来带走了阿泽，他也一并退了出去。
在这期间，元杰都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没有动一下。他背对着门口坐着，坐了很久。他脑子里始终在回响着阿泽方才怒吼的一句话——“他不是人，我恨他，我恨他他就不是我阿爸！”
他的神思仿佛游离了很久，心中一直在想着：难道真的可以这样吗？
（未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