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若沧海遗珠》碧晴

8、第八章

　　不到一月的功夫，遗珠殿便重建完工。从装饰到摆设，一切都与公主在时的一模一样。
　　许国要将燕国纳入版图之中，一统天下，这场战争本就避无可避。我唯一没想到的是，他竟会不顾一切御驾亲征。这段时日，宫廷内外传言纷纷，道是皇上就剩着最后一口气了，非要回来看看遗珠殿。
　　我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做，或许是他终于想起了什么，或许果真如旁人所言——人之将死，便格外惦念故人。
　　只是，这份惦念来得委实莫名其妙，因为伤她最深的从来都是他。
　　那夜之后，他将她软禁在遗珠殿整整十年。整整十年，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便耗在了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以致最后遗珠殿莫名着火时，都不曾有人发现。
　　第三日后的晌午，遗珠殿忽然涌入许多太医，文武百官跪在殿前恭候圣驾。为首的是当朝新任丞相姜誉，他安静地跪在殿下，翩然之姿仿若芝兰玉树。不知怎地，从我这个角度将去，竟觉得他有几分像裴若海年少时的模样。我不由眨了眨眼睛，几乎生出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黄昏时分，御辇停在院落外头，裴若海被人小心翼翼地抬下来。时隔十年再见，他的两鬓已生出不少华发，那个奄奄一息的垂暮之人，不再是当年高高在上的冷峻帝王，更不是月牙泉畔的温润少年。
　　不知是不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他望了望遗珠殿的匾额，眸中竟然是噙着泪花的。
　　他害死了公主，我自然不愿见他。这厢正打算离开，他忽然向我看过来，似是轻轻唤了声，“珠儿……”
　　入夜后，殿内忽然传来哭天抢地之声，紧接着，便是太监一声尖锐的唱喏——皇上驾崩！
　　这声唱喏如同利刃一般直刺我的心底，心口猛然抽痛起来，几乎痛得我几欲窒息。我跌跌撞撞地走进遗珠殿，只见满殿的人都在哭，而他静静地躺在榻上，像是睡着了那般，宁静苍白的侧颜一如在月牙泉般初见。
　　“珠儿。”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转身，赫然发现他就在站在我的面前，微微笑着，清俊雍容，恍若朝阳初升。
　　我骇得连连后退，又看了看榻上那人，“你、你是……”
　　他说，“珠儿，你是不是在等我？如今我来陪你了，再也没人可以把我们分开了。”
　　他竟将我认作了公主，这委实太过荒唐。
　　“我不是公主，我是公主的陪嫁侍女，我叫南霜。”
　　裴若海走过来，执起我的手，柔声说：“珠儿，你在胡说什么？你哪有叫南霜的侍女？”
　　仿若被重锤击中胸口，我惊得无以复加，脑中嗡然作响变成空白一片。
　　难怪那些人对我视而不见。
　　难怪我越来越害怕日头。
　　难怪我能在这荒烟蔓草的废墟上一呆就是十年。
　　这一刻，记忆终于幡然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