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之缘》月际

16、驯服赤焰

　　赤焰显然烦躁了起来，转身打了一个响鼻，马蹄不规律地在地上斯磨，望向越华这边，显然它也意识到了现在最大的对手是这边的两个人。
　　周为还在低声轻咳，刚才的冲击对他来说并不好受，强压下喉头的瘙痒，周为深呼吸一口，举步想要向前，但在抬步跨出第一步之前，就被身后的越华止住了。
　　周为有点不耐，他知道现在村里御马术最好的就是自己，如果自己不能制止住赤焰，或许发狂的赤焰会将整个村庄毁一大半，而原本将赤焰带到村子内的就是自己，若造成这样的后果，其罪魁祸首无疑就是自己。而现在可以看出赤焰的耐心已经快消光了，每耽误一会，制服赤焰的可能性就降低一分，更不用说，现在周为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制服赤焰，胜率连一半都没有，如果真的到了这最后一步，那么就只能选那最无奈的一步了，周为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周为正打算开口叫越华放手，虽然从刚才的事情之中，他知道越华的身手不错，村民离得远，看的不清楚，但他当时就在马的下方，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得很清晰，当时三个石子都是从一个方向投掷出来的，而且附加在石子上的力量十分强大，周为听到石子所带出来的声音让他的耳朵都有点受不了，更重要的是，那石头是以完全相同的力度射出来的，且虽然出手的时间有些微间隔，但因为所命中的地点不同，运行的轨迹也有所不同，其最终的结果恰恰是三个石头在同时击中了马身。况且，周为作为一个十分熟悉马的人，自然看得出来这三个石头所命中的地方都正好是马一侧最为灵敏的肌肉点，若石子上的力道深上一份或者多掷出了一个石子，马就会因为站立不稳而跌倒在地，相反，若石子上的力道弱上一分或者少掷出了一个石子，马蹄根本不会以擦过周为的角度落地而是重重地砸在周为的身上。
　　但正是因为周为深深了解这一点，他也更是清楚武技与御马是两回事，武技好并不代表这能够驾驭好马匹，御马正重要的是对马匹本身的了解以及经验的积累，这也是草原上最好的勇士不一定会是最好的御马师。这个小女孩看上去也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经验必定不足，刚才的出手也只能说这小孩对马的了解不错，但这种凭经验的事情，还真是不够看。
　　在他说出来之前，越华就已经走到了他的身侧一步处，一手抬起，既止住了他的动作，又将他护在身后，看到越华这个样子，周为的心里有点着急了，越华回眸看到周为眼中的担忧以及着急，只是微微抿唇轻笑：“不用担心，一会就能解决。”语罢，就不再将注意力投放在赤焰的身上，心中估算出距离，微屈膝，向赤焰扑去。
　　周为心中一急，直觉出手想将越华捉住，但却连她的衣角还未抓住就看见红色的身影向前驰去。
　　越华从刚才一群人只是用绳索束缚住赤焰，没有下死手就看出来，这村人如非必要并不想伤害到赤焰，越华心里顿了顿，直步走到了赤焰的正前方。
　　在她身后的周为看到了越华的举动，心中不由一滞，驯马最忌讳的就是正身站在马的前方和后方，马一时如果发狂起来，扬起来的马蹄躲不过去，就会夺去人的半条命，这小孩当真是什么都不懂。周为看到这情景，顿时想上前将这个不知深浅的小孩带回来，却不想刚刚的身子已经半损，自己的步子才刚踏出一步，就感到腹部撕扯的般的疼，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越华站在马前，以她的耳力自然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而且听周为的呼吸，也并不是些大伤，之后休息一阵就够了。更重要的是当下。
　　从看到赤焰的第一眼开始起，越华就知道这匹马怕不是凡物，自身含有灵性。
　　在草原十几年，越华当然知道驯马切记勿可站于马前与马后，但这些也就是对于那些驯马师而已。
　　越华直立身子，双目直视赤焰，一人一马对峙，赤焰似感到了危险，心觉不安，前蹄不停在地上磨动，越华却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作，但旁边的人却感到一股寒气，从皮肤慢慢侵入五脏六腑，就算手拂过皮肤表层，这种感觉也像粘连在身体上一样，根本逃不开，更不要说，现在他们被这种气氛罩住，根本动不了一分。
　　这些只是站在稍远处的村民，离得较近的周围感觉更是明显，周为也算是有点见识，在草原上经历不少，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形，说起可相比较的恐怕也就是自己年轻时，仗着自己年少，硬凭着一股初生犊不怕虎的傻气，一人去闯草原，不想一天夜晚被狼盯上，幸好当时碰到的是一只独狼，而且碰上了一群路过的商人，不然后果真是难以想象，而自己当时一回到家就病倒了，卧床了一个星期才好，当时所感到的情况与现下的倒有几分相似，只是不知自己是已年迈还是记忆有点模糊，竟然觉得现在的心悸竟然比当时更要强上几分。
　　越华轻启唇，“你们都往后退。”众人屏息。
　　语完只过半息，赤焰就动了。
　　从越华站在赤焰身前就全然释放出狼王的威压，作为食肉动物天生对食草动物的强压，更何况越华作为狼王所施加在赤焰身上的压力，一人一马对视更是将这种威压提升数倍，不提赤焰只是一匹马，就是其他草原上的身经百战狼也是受不住。
　　但赤焰就是硬生生地扛住了，虽然起初眼神有些微晃动，但也就是一刹而已，越华虽没说什么，但心中已经生出几分赞许。不愧是马中的极品，比起赤兔这种汗血宝马中的精英怕也是不让分毫。
　　这种自己落在下风的对峙显然不是赤焰想持续的，所以它选择抢占先机，赤焰不耐地开始刨地，出人意料地突然直立其前肢，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所有围在四周的人都发出一声惊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眼前的赤焰的动作牢牢地吸引住，赤焰的前肢抬得极高，整个马身几乎是呈笔直向上的姿势，一种夺目的力量的美感泵然迸发出。
　　等到众人回神，看到赤焰的前肢开始下落时，才注意到这将酿造的悲剧，视线自然向下投去，却在那一刹那，心脏停跳，那里竟然没有人。
　　其实只有几个呼吸而已，但众人却觉得像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么长一般。直到赤焰的四肢都完全落地，他们才明白那从赤焰身前消失的少女到哪去了。
　　越华正稳稳地坐在赤焰的身上，一手扶在赤焰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正紧拽着周为刚才落下的套马杆，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嘴角含笑。
　　显然，赤焰也注意到自己身上突然增加的重量，心中的烦闷更是难以抑制，终于发狂了，长鸣一声，高高直立，与此同时，大力甩动自己的脖子，企图将身上的越华摔下来。
　　赤焰一身火红的毛发，在太阳的照映下像一团正在狂热燃烧的巨大火焰，它高扬着自己的颈部，仰首长啼，鬃毛随着它的动作飞舞，虽然赤焰突然发难，但越华却依旧稳稳地做坐在赤焰的身上，一手拉着套马杆，套马杆都绷直，似乎只要在施加一点力量就会应声而断，越华身后的墨发也在空中飞扬，一袭红衣与赤焰的火红交相辉映，她身背着太阳，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就是有那么一种感觉，她依旧还是那个嘴角微勾的表情。
　　一人一马，立于空中，大漠浩渺的蓝天好像在此刻也只能作为他们的背景，太阳也只配给他们镀金，夺不走他们的半分光辉，极致的炫目，炫目的刺目，但除了目不转睛的注视，什么也做不了。
　　那个被称为二狗的小男孩，在越华跟着小肖向这边奔来的时候就紧跟着过来，但他的体力比不上这两个人，跑跑停停，这会儿才到，等他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直起身的时候，目光越过人群，落入他眼中的就是这样充满火红，充满力感，美的摄人心魂，这一刻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四周，忘记了一些，只知道用自己的眼将这一幕永久的留住。
　　赤焰看自己这样做却依旧不能将越华从自己的身上扫下去，不有更加急躁，它扬踢向前奔去，速度快极，不顾前方的障碍物，直接猛冲，惊得四周的人们都向不同方向退开，就是二狗还一脸呆滞，不由被前方倒退的一个村民带倒在地，但此时赤焰已经奔至眼前，眼看着马蹄下一步就要踩在二狗的身上，却见越华右手一用力，扯住手中的套马杆，赤焰吃痛，飞跃而起，马蹄用力蹬地，赤焰身体如同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从二狗的上空恒驰而过。二狗抬头，只看见一道红色从自己的眼前掠过，感觉到马蹄带起的风，扫过自己的发。
　　不一会，这抹赤色就从视线中消失了。这时二狗才感到四肢发凉，无力，就好像这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一阵后怕就袭上心间，自己就差那么一点点，就死了，二狗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冷，冷得自己不断打颤，直到自己被他人帮着扶起来的时候，自己的四肢还是软的。
　　不少人身体停了停，怕自己家被赤焰撞坏了，但想到刚才赤焰的举动，不由地又犹豫起来，过一会儿，才有人追着越华的方向跑去，一路上除了一地的扬起的灰尘，却没看到有破损的地方。原来，当赤焰向村民的房子奔去的时候，越华就会通过拉扯套马杆的方式，将赤焰的方向强行改变。
　　等到人们看到越华和赤焰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再次将他们震惊住了。
　　越华温柔地摸摸马鼻，微笑着安抚着赤焰，一人一马朝这边走来，赤焰也没有拒绝越华的抚摸，要知道当初一个村里的青年去马棚里看赤焰，摸了摸它，当时就被赤焰一脚踢到马棚外。
　　村里的人长期生活在草原边，自然有不少对马有不少了解，看到这个样子，瞬间就明白过来，赤焰被这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女孩驯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