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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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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初秋的风带着凉意,从没有玻璃的车窗灌进车里来。岑鹰喝了酒不敢把车开得太快,一边开车一边揪了几张面纸给林潇潇擦拭脸上的血迹。林潇潇狼狈不堪,脸上划了几道口子,额头撞出了一片淤青,鼻子也撞出了血,哪有一点当红女星的样子。
林潇潇头还是昏昏的,顺手接过纸巾捂住鼻子,头靠在座椅上说不出话来。岑鹰也不说话,径自将车子开到最近的一家还没关门的汽车修理店,用外套罩住林潇潇的头把她扶下来,将钥匙扔给店里的伙计。
“把玻璃装上,车里收拾一下别有碎玻璃就行,其他的东西都不许动。我明天下午过来拿车。”
那伙计显然是认识岑鹰的,接了钥匙也没问什么。岑鹰扶着林潇潇走到路边打车,林潇潇头晕脑胀的问道:
“去哪?”
“去医院。”岑鹰语气很硬,这是压着火呢。
“不去医院,”林潇潇无力的半倚在岑鹰身上,虽然头昏脑胀却很清楚的知道一点:“我不能去医院。”
她要去了医院,明天又可以上娱乐版头条了。
“你都这样了不去医院去哪?你死了要我负责吗?”
林潇潇终于察觉岑鹰的情绪不对。是啊,今晚给他添了一个大麻烦呢。手扶着头努力试着站直身体,希望自己能更清醒一点:
“对不起,谢谢你,我没什么事,可以自己解决,你先走吧。”
“我不是已经叫你先回去吗?”岑鹰终于爆发了,他真的很生气,这次的事情明明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要见就见,不见就走,三更半夜的呆在那里算什么?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过你很危险要你早点回去了,为什么还在那里?为什么要给我添这样的麻烦!”
林潇潇原本对他是感激的,但是岑鹰的那句“要见就见,不见就走”戳在了她的心上,一种秘密被人窥视的感觉是她恼羞成怒,推开他扶住她的手,啪的一声把一直罩在头上的他的外套扔回到他的身上。
“什么见不见的,不知道的事就不要乱说。你嫌麻烦干吗还管,反正我们也不认识,你大可以装看不见啊,干吗还要管?”
“我是警察!”岑鹰怒极了,“已经看见了能不管吗?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有什么特殊才管你的吗?医院也不能去,你现在这个鬼样子要怎么办?”
“鬼样子?”林潇潇本来就头晕,这下子气的更晕了,“我鬼样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为什么还不走?”
岑鹰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一辆出租车从转角处开过来,岑鹰一招手,车停了下来。
司机从车窗里看着他们,岑鹰拉开后座的门把硬把不情愿却没什么反抗能力的林潇潇塞进去,自己从另一边上了车。
“去哪儿?”司机问道。
岑鹰说了一个小区的名字,靠在车座上的林潇潇从没听说过。
“是什么地方?”
“我家。”岑鹰面无表情硬邦邦的吐出两个字。
“我不去,我要回自己的家。师傅去老机车厂那边。”
林潇潇倒并不是怕岑鹰是坏人,即便是有限的几次接触也会感觉到他是个正直的人,但是他们刚才才吵过架,看他那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别管她。”岑鹰对司机师傅说:“照我说的走。”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上的两人,男的面相倒是端正,只是嘴唇绷得紧紧地,不用看也能感觉到在生气,身上透着一股子煞气。女的似乎有些面熟,不过脸上的伤可有些吓人,又是血又是青的软软的靠在座子上。
“小伙子,和女朋友闹别扭了?”五十几岁的司机师傅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该不是碰上坏人了吧?
“不是。”
“小伙子,不管什么事,打女朋友可不对啊。”司机师傅的一只手已经按到了车载报警器上。
“我没打她。”岑鹰无奈的回答。
“不关他的事。”林潇潇也不想司机误会他。
司机师傅哦了一声,放下了手专心开车,一会儿就到了岑鹰说的地方。岑鹰付了车钱下车走到林潇潇那边打开车门,林潇潇却坐在里面没有下车的意思。
“今天谢谢你了,刚才的事情我向你道歉。你先回去吧,我坐师傅的车直接回去了。”
“就这样顶着血回去吗?你要怎么处理?”岑鹰没好气的说。这女人看着聪明伶俐的模样,怎么一点也不省心呢?
“下车!我家里有急救包,先处理一下再说。”
林潇潇犹豫了一下下了车。她现在的状况确实很不方便,医院肯定是不能去的,去药店买药的话被人认出来一样是麻烦,更何况这么晚了,经过了今晚的事她也确实有些害怕,只能依靠眼前这个人了。
因为对林潇潇的头上的伤有一些担心,岑鹰一直是半拽半扶着她的一只手臂,放慢了自己的脚步带着她往自己的家走去。
即使是在夜里,林潇潇也看出这是个高档的小区,清一色的低层欧式住宅楼,楼间距很宽,扶疏有致的花木在明亮的地灯下显出错落的影子,却半点不见阴森。
岑鹰住的楼总共只有六层,一梯两户,他住第四层。进门后岑鹰开了灯,把林潇潇安置在沙发上就去找急救包。林潇潇头晕已经好多了,坐在沙发上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
房子挺大,大概一百三十坪左右的样子,布置的简洁大方阳刚气十足,甚至有些空旷,不像有女主人的样子,看来这个警察应该是一个人住。不过他的家境一定不错,不然在房价令人咂舌的滨城在这样好的地段买这么大的房子可不是一个警察的工资可以负担的起的。
岑鹰从卧室翻了急救箱出来,拧了条冷毛巾,又从冰箱里拿了个冰袋,坐在林潇潇旁边开始给她处理伤口。
先用冷毛巾给林潇潇的脸擦了一遍,碰到额头上的大片淤青时林潇潇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疼吗?”岑鹰皱着眉头,“有没有恶心想吐的感觉?看东西有没有重影?你这撞得不轻,别是有什么脑震荡、脑出血的就麻烦了。”
“应该没什么大事,刚撞的时候挺晕的,现在基本已经好了。”
看着原本干净漂亮的脸蛋被弄得狼狈不堪,岑鹰觉得自己的火气好像又上来了。压着火气打开装备齐全的急救箱,撕开一次性的消毒纱布倒了点小瓶装的盐水为林潇潇擦拭脸上和鼻子下面的血迹。
“这怎么弄的?”脸上三道明显的划痕,怎么把女明星的脸弄成这样子。幸好划得不深,应该不会留下疤痕。
“好像是那男的拽我的头发时手指甲划的。”
清理干净了脸上的血污,岑鹰给伤口涂上了一点金霉素眼膏算是防止感染。然后把一个冒着寒气的方方的冰袋隔着毛巾敷在她的额头上,看看再没什么要做的了就开始收拾急救包。
“那个,”林潇潇突然想到人家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自己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可能有些问晚了,不过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山今岑,岑鹰。”
“岑警官,我是林潇潇。”这算是做了正式的自我介绍了。
沉默突如其来,岑鹰不做声收拾着手边的急救箱,两个人似乎没什么话说,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林潇潇努力地想找些话题,便说道:
“你家里急救的东西好齐全啊。”
“啊,做警察偶尔受点小伤就自己处理了,所以备的齐全一点。”
“可是,你不是交警吗?”林潇潇有些疑惑的问。
岑鹰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回答,反而问她
“需不需要帮你通知什么人?”
“没有。”林潇潇沉默了一下,“没有需要通知的人。”
“一个也没有吗?”岑鹰有些吃惊的看着林潇潇沉静的眼睛,“你家里人或者朋友,不是还有经纪人吗?”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经纪人不在本地,通知也没什么用,徒增麻烦。至于朋友……”林潇潇努力的想了想,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我好像也没有那么亲近的朋友。”
不是还有那个面包店老板吗?差点就要冲口而出问这句话,但是想起上出租车之前吵的那一架,岑鹰还是把话生生咽了下去。
“那个白天书,或者那个什么孔公子,我看到报道,不通知他们谁吗?”
林潇潇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的笑了起来:
“不是的,我跟他们都不是那样的关系,只是媒体炒作而已。”
“还真是……”岑鹰不知道说些什么,怎么会连一个可以通知一声的人也没有呢。提着急救箱站起来,回卧室放下,顺便拿了一套睡衣回来,打开了客房的门。
“这间是客房,你今晚就睡在这间吧。这是我的睡衣你凑合着穿一晚上。”
“嗯?”林潇潇没想过要留在这里的,“在这里睡?不用了,我打车回去就行了。”
“不是跟你客气。你撞了头,大晚上的身边也没个人怕你出什么意外。放心吧,我不会对你伸出魔爪的。”
林潇潇犹豫了一下,心里也明白他的好意,终于不再拒绝。道了声谢接过睡衣,跟着岑鹰进了客房。
“卫生间在那里,”岑鹰指了指卫生间的门,“今天就别洗澡了,伤口尽量别沾水。没什么事就早点睡吧。”
林潇潇刚想答应,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噜一声,两人都愣了一下。
“你没吃饭?”岑鹰突然被深深地无力感包围,还真一晚上就坐那里看着那男人啊。
“我本来想买面包的。”林潇潇有一丝窘迫,“不过没事的,我晚上经常不吃饭,已经习惯了。”
岑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晚上注定是要被折腾个彻底了。
“你等着,我给你煮碗面。”
岑鹰说完就往厨房走去。林潇潇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过厚脸皮,换好了睡衣后也蹭到了厨房门口。
餐厅和厨房的灯都被点亮,厨房里岑鹰还穿着衬衫牛仔裤正在给她煮方便面,解开了两颗扣子的衬衫里隐约的露出结实的肌肉纹理,小锅里蒸腾而上的蒸汽柔和了他刚毅的面容,给了林潇潇一种温柔的错觉。
方便面煮起来很快,岑鹰还打了颗鸡蛋,倒在碗里热气腾腾的给林潇潇端过来。
“我也不常开伙,家里东西不多,你凑合吃点吧。”
林潇潇也确实饿了,心想这既然已经这样了,也不在乎再多欠他一份情,于是坐在餐桌前就开始吃起来。
“真是做梦也不会想到有这么一天,林潇潇会穿着我的睡衣坐在我家的餐桌前吃我煮的面。这场面要是被你的男影迷看见了,非得拿刀砍了我不可。”岑鹰坐在林潇潇的对面,看着林潇潇开了句玩笑。
“所以我才做什么都像做贼似的。”林潇潇狼吞虎咽的吃着面,回答了他一句。
“你不是明星吗?既然有了别人无法企及的名声和财富,就要付出别人无法想象的代价,这才是最正常的事。”
“是,我一直都知道,从来都是我太贪心。”林潇潇放下碗筷,无奈的叹息。“我要利,就要先有名。即有了名,又怎么会有平静安宁的生活,所有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半点怨不得别人,只应该心存感激才对。”
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说得太多,竟已经将多年来的心底话讲给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的人听,可能真的是憋得太久了吧。
“你先睡吧,我把碗洗了就睡。”林潇潇站起来拿着碗筷往厨房去。
“那好,我先睡了,有什么不舒服就叫我一声,千万别硬挺,什么也没有自己的命重要。”岑鹰知道她不愿多说,起身交代了几句又道了晚安就回了房间。
夜很静,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沥的雨,潇潇的雨声更显得夜的寂静悠长。岑鹰今晚喝了酒,本该很容易入睡才是,却不知为什么总也睡不着。每天每天都自己一个人生活的这个家因为多了客房里的一个女人而显得有那么点不一样,似乎多了一种莫名的隐秘的气息,带着一点躁动,搅得他的心不得安定。
陌生的房间里,林潇潇睡得很熟,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出去拍戏的时候什么地方都睡得着。只是总是不断不断的做梦,梦到小时候的事情,梦到父亲门缝里躲闪的眼神、消瘦却坚强微笑着的母亲,梦到陈奶奶粗糙却温暖的双手,还有穿着白衬衫笑得阳光一样温暖的她的书朗哥哥。
记得当时年纪小,可惜他不爱谈天,她也并不爱笑。阳光透过梧桐树的叶子洒在他的眉间她的发梢,明明是那样美好的年华,应该肆无忌惮的欢笑,可他们却被各自的忧愁围绕,因此青春总比别人多了那么一丝苦涩。幸好,至少他们还有彼此,青梅竹马长大的两人可以相互依靠,连对着至亲的人都无法说出口的心事可以彼此分担,不至于让那段时光只剩下灰色。
正因如此,才会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