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看时光经过》闻夕

4、戒烟

　　这一觉睡得可真舒坦！我伸了个懒腰，回味着刚才的美梦。

　　“老板，你醒啦？”我吓了一跳，谁在屋里？怎么听着像王盟？我睁开眼，脑子有点转不过来。看了看周围，我操，这是哪？然后掀了被子就往下跳。

　　吃饭.....小花......秀秀......突然间，我想起来了！小花把我打晕，然后抢了我的手机！看见王盟从椅子上站起来，手上剥着橘子，我抓了抓头发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这是在哪？

　　王盟塞了两瓣橘子到嘴里，叽叽咕咕地说：“酒店啊，花儿爷给订的”。

　　我说你别吃了，赶紧给老子解释清楚！王盟边嚼橘子边摇头，说：“老板你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你倒是容我坐下来慢慢给你说啊”。看我开始瞪眼，那小子往凳子上一坐，从满桌的橘子中挑了一个最大的，边剥边说：“老板啊，是这么回事儿”。

　　我皱着眉头听了个大概，搞不懂解家小九爷这整的是哪出，把我劈昏之后，接起电话就跟秀秀聊上了，当然了，是学的我的声音。之后叫了个手下把我架到酒店，又把王盟给接来，然后大大方方地跑我店里冒充我去了。

　　“小花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感觉十分不解。难道是早有预谋？不然随身携带一张“我的脸”算你妈怎么回事？。虽然直觉告诉我小花不会害我，但同时也想过很多其他可能，比如和霍秀秀串通起来搞我，或者想趁我不在查我的铺子，再不然，连这所谓的解语花都是别人假扮的。

　　“花儿爷也没跟我说太多，就让我看着你，在酒店好好呆着。我听他那意思，好像是有人要打老板你的注意，花儿爷想扮成你去搞清楚。我说老板，事情可小可大，你可不能拿自己开玩笑。花儿爷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不让你露面，事情完了他自然会来找你。”王盟说完了，从桌上抄起一个橘子问我：“老板你要不要吃？贡橘！”

　　我摇了摇头，问王盟：“你看到他的时候，他的脸已经变了么？”

　　“什么？”王盟听不懂我说在说什么。我心里有点纳闷，难道小花找的别人戴上面具去冒充我？我还以为他会亲自来，他不是连秀秀都扮得真真儿的。难道因为我比他壮？扮秀秀可以锁骨，扮我却不能吹口气儿把肩膀弄宽了。小花个头和我差不多，但确实是比我清秀，而且.....比我婀娜多姿！

　　好像有点跑题了，我在原地转了两圈，走到窗边靠在墙上继续想。也不知小花和那冒充我的人会住哪里，该不是真去楼上吧？一间主卧，一间带床的书房，正好了还。可也不能这么不见外吧？我微微皱起眉。

　　冷不丁，王盟的手机响了，看他跑去洗手间的喜悦模样就知道是女朋友打来的。俩人是在打网游的时候认识的，聊了几次之后发现都在杭州，就约出来见了面，不想还真看对了眼儿，也算是种缘分。我知道后心情大好，破例给王盟小涨了一下工资，那小子眉开眼笑地念叨了句“二百虽少，聊胜于无”，过了一会又转头跟我说：“眼瞅就要过年了，老板你不筹谋一下么？”我埋头整理拓片没回答他的问题，隐约听见他咕哝：“实在不行租一个......”

　　要说王盟还是很有预见性的。果不其然，两个月之后，我被“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八个字压得夏暖冬凉、筋疲力尽。

　　我闭上眼，想起今年过年时候的不快。大年初二，刚吃完晚饭，老爷子可能是憋太久了，跟我说了几句没说对付，当着全家的面就嚷起来：“吴邪，你是不是想气死我跟你妈！三十好几了连个对象都没有，说也不听，一天到晚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

　　我当时脾气也上来了，二话不说穿上羽绒服就往外走。我倒不是听不得话，毕竟这问题已经说过八百遍了，只是这频率也太让人崩溃了，平常每次打电话拿这个当结束语也就算了，前天春晚的时候看着看着小品扯到我身上我也笑呵呵地没言语，昨天各种拐弯抹角明示暗示我都装强忍不耐傻充愣没，结果今天又来，而且还是那种“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了这日子还不过了”的态度，我真是所有的逆反细胞都炸起来，满脑子只有“烦死了”三个字，只想着从家里头出去。

　　二叔过去劝我爸，说大过年的找什么不痛快，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妈红着眼眶拉我，说这大晚上的上哪去啊。我说妈你让我冷静一下，我真的想一个人待着冷静一下。我妈不说话，只是紧紧地拉着我，听我说明天晚上肯定回家吃饭才稍稍松了劲，问我晚上住哪里，我敷衍地说了声“宾馆”。

　　我妈看劝不住，就说给我装盒饺子当宵夜。本来我一直都梗着脖子，可当看见我妈一手抱着饮料，一手端着满满当当一盒子饺子走出来的时候，鼻子一酸，就有点忍不住。我妈说：“晚上在宾馆洗个澡、看看电视，大过年的，好好儿的”，说完又往我兜里塞了几百块钱：“万一找的地方不能刷卡呢。”

　　我嗯了一声，接过东西下了楼，一路上垂头丧气，颇有行尸走肉的感觉。春节不像其他节日，提前好久都不一定能上房间，眼下大家都窝家里过年，所以宾馆和酒店的入住率很低。我随便找了家经济型连锁酒店，交了钱却没上去，而是来到附近一个黑灯瞎火的街心公园里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也不知抽了多少，最后冻得脚都没知觉了，才狠狠掐了烟，抱着东西往回走。

　　经济型连锁酒店的一大特色就是屋子小得不能再小，并且洗澡水的冷热程度和水流大小全凭运气。胡乱洗了个澡之后，我关上灯，趴在床上呈放空状态。趴了一会，觉得腰疼，便翻个身去盯天花板，脑子乱得一塌糊涂。盯着盯着，神智就有些紊乱，然后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很多长久以来不愿去想的事情，也想到了很多人。想到潘子剃得又短又愣的头发配上他那混不吝的表情，想到阿宁在溪边动人的一笑，想到真假三叔身在何方，想到胖子抱着云彩的尸体哭着说“我是真的喜欢，我从来没有开过玩笑”。

　　想到长白山。想到青铜门。想到那个不顾一起要进到门里面去的人。

　　想到那可笑的十年之约。呵，什么十年之约，狗屁十年之约！张起灵，他不过是哄我罢了，知我不信，便把我打昏。我很清楚这一别，再见应是无期。说什么等我接替，全你妈是放屁！若真如此，我早守这十年晚守这十年又有什么分别！他不过是想我心安，想让我在岁月的流逝中慢慢忘却，即便十年后当真跑去寻他，得不到结果也不会太过伤悲。

　　我有多久没去想这些了。久到我以为我会忘记。

　　想起他拉着我在黑暗的墓道里奔跑，想起他把血抹在我袖子上帮我挡虫，想起他满身是泥地回过头来问我有没有吃的，想起他为了救我从三十米高的雪坡上跳下来摔断了手......

　　原来，所有这一切，在记忆中是如此清晰，不管隔多久，都好似发生在昨天。我摸着自己的手腕，一阵阵心疼。不知道他的手怎么样了，有没有很快痊愈，不知道他推开青铜门的刹那，有没有留恋半分。

　　那晚之后，我便开始戒烟。不为什么，就是突然不想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