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梳·青竹》鲁元

6、五 离殇

　　竹月村的一位老奶奶去逝了，老奶奶是外婆的朋友，也是鸢鸢奶奶的朋友。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葬礼，外婆让我别多说话，因为是有很多禁忌的。当我们到了老奶奶家的时候，我终于看到鸢鸢了。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头上也绑着一条白布。
　　当大人们忙着事情的时候，我悄悄地走到鸢鸢身边。
　　“你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我们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鸢鸢和我一起蹲下来说：“因为张奶奶没有孙子，我奶奶就让我当她孙子阿。我现在是守孝呢。”
　　“那你要一直在这里吗？”我问。
　　鸢鸢点头，她有一缕青丝散了出来。于是我问：“你的梳子呢？我帮你把头发梳好。”
　　鸢鸢从口袋里拿出那把梳子，我顺势接过，然后把她绑着的白布条解了下来。
　　“你当了张奶奶的孙女，那不当你奶奶的孙女了么？”我一边替她梳头一边说。
　　“我还是我奶奶的孙女。”
　　“那你很快就回你奶奶家了吧。”我问道。
　　鸢鸢点头。她接过我递去的白布条，然后利索地绑在头上。
　　“我要回去了，你不要乱跑。”鸢鸢向灵堂跑去，还回头看了我一眼。
　　后来我也看到清心师傅了，她在敲着木鱼念经。外婆很伤心，老朋友不在这个世上了是会很伤心的。鸢鸢一直忙着磕头接东西，似乎是很复杂的工作。
　　晚上的时候，外婆带着我回家。我们走在路上，月亮把路都照亮了。
　　“外婆，你不要伤心。”外婆拖着我的手。
　　“嗯，外婆没有什么好伤心的。”外婆却是叹了一口气。
　　“外婆，你到我们家去住，好不好？”我又问。
　　“你们那里太吵了，外婆不习惯。”外婆说话很直接，她摸着我的头说，“你以后放假常来外婆这里。”
　　“好。”我捯葱蒜一样点着头。
　　“李大娘——”是村长的声音，他在喊我外婆。
　　“怎么了——”外婆回头应了一句。
　　“你女婿出车祸了。”

　　当我接过妈妈打来的电话时，我哭的一塌糊涂。妈妈答应明天就来接我回家，因为爸爸很想看看我。
　　爸爸虽然老是很忙，却总会挤出时间陪我。车祸是很恐怖的事情，我曾经在路上见过一次。那个司机浑身是血，我真害怕爸爸也是浑身是血。
　　不知过了多少个小时，我始终没有睡下去，我看到窗外聚着许多萤火虫。于是悄悄跑到屋外，才发现数也数不过来。它们渐渐往一个方向飞去，于是我也跟着它们走。
　　后来我才知道我是走进了竹林，不过因为有萤火虫的光，我一点儿都不怕。如果爸爸看见这么多的萤火虫一定会很开心呢吧。
　　“阿玄！”
　　我听见有人喊我。一抹水青色的身影渐渐走到我身前，她是青竹姐姐。
　　“青竹姐姐？”我又惊又喜。
　　我以为我以后都不会看到青竹姐姐了，因为我以为我再也不敢走进竹林。
　　萤火虫在我们四周飞闪，青竹姐姐问我：“你是不是不开心？”
　　“我爸爸出车祸了。”我想起这件事又哭了起来。
　　“车祸？”青竹姐姐似乎不明白车祸的含义，然后又说，“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我明天就回家了。”我告诉她，我还来不及告诉鸢鸢。
　　青竹姐姐听了之后有点失望，她揉了揉我的头发，递给我一个竹叶做的手镯。她说：“自古离别容易相逢难。”
　　“我下一次暑假还会来，我答应了外婆了。”青竹姐姐让我觉得很安心，那些很痛苦的事情慢慢淹没。
　　“那你也来看看我吧。”青竹姐姐说。
　　“好，我一定会来看你的，而且不告诉任何人。”
　　翌日中午，妈妈终于来了。鸢鸢还在当老奶奶的孙女，她不知道我已经离开了竹月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