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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 9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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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看去,宋人营地中很忙碌,有人搬远着武器物资,那个老郎中的大弟子徐德正带着几个人看顾和抬送伤员。看着他们走近,义军的哨兵半天没缓过神来,这两个人怎么这么好看?等他们都快到面前了,义兵才大喊:“站住!来者何人?!”徐德抬头,忙对哨兵低语了几句,哨兵一脸震惊,急匆匆地跑了。徐德快步迎出来,对赵宇和李越施礼,小声说:“官家先不要声张,我让人去请慧成和慧达大师了。营中一直常有刺客,官家要小心为上。”
赵宇点头谢了,然后问了宋人伤亡的情况。李越拿出一小包药+粉,小声说:“只用极小的一点点,用水冲了,可以让伤员少些感染和疼痛。”
徐德一把接过来,高兴地说:“太好了,吾等的草药都用完了,现采也多费许多时间……多谢了!”说话间,里面乌泱泱地跑出来了一大群人,慧成慧达领着头,董义孙小官人苏华方笙袁牧之等等跟在后面,见了礼,孙小官人就失声说:“官家辛苦了!这几日到哪里风餐露宿去了?被晒着了!官家这穿的是什么衣服?是没有多余的布了吗?还是粗布的。临走时换的便衣破了吗?官家没钱了吗?”慧成连声念佛。
李越急了:“诶诶,仔细看看,这是什么做工?”拉起赵宇的袖子给大家看,嘴里说着:“看看,这针脚!这剪裁!都是上上乘!”当然了,用机器做的。
赵宇微皱眉扯回自己的袖子:“有你这么自卖自夸的吗?”
孙小官人震撼了:“什么?!李官人做的?!”这次旁边的人围上来,拉起了赵宇的袖子轮流看,赵宇法不责众地无奈了。众人惊叹:“你别说,官家看着真精神!” “这针脚!李官人缝的?!”“天哪!这做工!比吾家绣娘都厉害啊!”“何止你家绣娘,我看那宫里用的也没有这么细!”“这手得多巧啊!” ……大家都注目李越带着明显骨节的长手指,李越尴尬了,嘿嘿一笑,把手背到了背后。
赵宇叹气道:“诸位看来都没有什么事情干吧?”徐德马上告辞,说自己正忙着,大家也簇拥着赵宇和李越往营中走,董义拉着赵宇的胳膊跳着脚说:“哥哥不在,你不知道有多少蠢人来刺杀哥哥……”
苏华也急着插嘴:“就是呀就是,简直百试不爽啊,只要我们一对他们说‘别过来’,他们肯定晚上就来了!你说有这么蠢的吗?”
董义接着说:“我都赢了小知道好几次了,他总觉的那些人第二个晚上才会来。”
孙小官人忙说:“现在周围虽然有一些守营的军士,但大多伤员,也没有董平的强弩兵,官家还是要小心……”
袁牧之突然大声吆喝:“有什么人要来刺杀新帝,快快前来,能得重赏啦!良机一失,过时不候啊——”拉着长声,周围兵士一片哄笑声。
李越问道:“这听着怎么像是在做买卖呢?”
袁牧之笑着说:“我行走乡镇,经常听他们如此唱诵,很解气。”
方笙周围看:“这么吆喝了还会有人来吗?”
孙小官人捂胸说:“没人才好。”
慧达笑着说:“如果这么说了还有人来,那真的是聪明人。”
李越说道:“其实他们最好是从天上直接扑下来,周围防守的人就不会……”
正说着,一个人影从旁边围观的人群里踩在别人的肩膀上一飞而起,向赵宇和李越仗剑击下,两支棍棒从不同的方向出击,同时点在了那个人两肋。那个人空中就吐出一口鲜血,众人哇哇叫着躲开,噗通一声,那个人摔在人们闪开后腾出的空地上。
李越抱歉道:“我的话其实没说完,如果从天上下来,就不会连累周围的人,免得伤及无辜……可惜他没听全句。”
董义拼命地抹脸厌恶地说道:“二哥,他想刺杀哥哥还有什么可惜的?快帮我看看,血没喷到我脸上吧?脏兮兮的。”
孙小官人反复看衣服,“没溅到我衣服上吧,可不好洗了。李官人,你别心软,这些人没完没了的,你们刚离开那会儿,一晚上好几拨呢,烦死人了!你说他们都没见过官家,官家碍他们什么事了?官家发的那些诏书都是为百姓着想的,这些来的都不是好人。”
苏华捂住嘴:“幸亏我躲得快,这要是喷我嘴里了,我都不想吃饭了。”
方笙说:“他有病也是‘没有耐心听完人说的话’这种病。”
董义嘿嘿笑着说:“得起来也许能要人命啊!”
慧达叹息道:“贫僧说错了话。这种人怎么会是聪明人?”
袁牧之精神地说:“大师没听说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孙小官人摇头:“不管多聪明,也被你们这么天天虚虚实实地来回折腾给搞糊涂了。”
有义兵们过来,孙小官人指挥着人把那个半死不活的刺客绑了,说留给叶将军审问。
这后面就没有人打扰了,一群人走到营地中央的大帐处,孙小官人说:“昨日打胜了元军,元军退到了十里之外。叶将军现在领着人打扫战场,收集武器箭矢,许多人都去帮忙了,只有一些守营的兵士。不知道官家今日回来,这里没有往日的重兵。我们这些人在这里做饭准备干粮,叶将军说明天就要向南去,再与元交战。”
刚说完,远远地见陆敏带着一队兵士跑着过来,到了面前,对赵宇行礼,微有些气喘地说:“知道官家回营,叶将军就让吾等来保护官家,可还是来迟了一步,让官家受惊了。”他后面的小知道也忙施礼。
李越满心喜悦地看着陆敏,听他没先对自己打招呼,反而这么对赵宇抱歉,大不以为然地撇嘴,小声嘀咕:“他还用保护?这里最不会受惊的就是他了。” 你们怎么都被他的表面蒙蔽?他是什么人?干过什么事?你们是不是都忘了?
陆敏对李越一横眼波,李越立刻矮了三分,陆敏又对赵宇说:“叶将军等稍后就到。”赵宇点头。陆敏带着兵士们散开,安排军帐周围的哨卡。李越解下背包,拿出里面的大大的一包东西,追到陆敏身边,笑着说:“你看,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不远处的小知道听见了,跑过来问:“什么什么?是什么好东西?”
董义和苏华见状,也奔过来,董义拉着李越的胳膊说:“二哥太偏心!怎么不给我带礼物?”
方笙和袁牧之也走过来,袁牧之笑着施礼说:“李官人,吾等时常说起你……”
孙小官人快步走来,大声说:“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啊?李官人要分礼物?快快!见者有份!去把慧成慧达陆公都找来。”……
片刻后,周围就围了一大帮人,李越抱着东西可怜巴巴地看着陆敏,陆敏被逗得笑了,低声说:“这么一大包,我也用不了,大家分呗。”
李越大声说:“让陆敏先挑!”
“好吧好吧!”“成也成也!”“我得要三份,一份是我弟弟,一份给我哥,你们别拦着我!”“我还得给叶将军留一份,不然他那副样子很吓人。”……
李越蹲下身,慢慢地打开包裹……一摊美丽绚烂的贝壳出现在众人面前,“哇!”“哪里买的?”“多漂亮!”“给我那个!”……周围的人大声叫起来,更引起了别人的围观,李越挡开各个手指,叫着:“陆敏先挑!”
陆敏微笑着弯腰,捡起了一只精巧的多彩海螺,转身挤出人群,李越放了包裹,也不管那些人怎么分了,跟在陆敏身后,离开了众人,李越小心地问:“你喜欢吗?”
陆敏嗯了一声,李越立刻欢欣鼓舞:“我那些都是给你的……下次,我再给你带多些。”
陆敏一笑:“不必那么许多。你看,分给大家,他们多高兴。”他看向兴高采烈地在那里比较手中贝壳的小知道他们。
李越有些遗憾地说:“今年夏天我们是在战乱中过的,你没穿过白衣服,我也没见你戴过我给你的那些贝壳。”他们四月一离开福州,就一直在辗转中,陆敏哪里有机会穿书生的白衣,平常都是粗布葛衫。
陆敏一抿唇,低声说:“已经很好了,上次在城墙上,我本以为,活不到春天……”
李越一把拉了陆敏的手说:“怎么会?你才多大,会看到好多好多春天。”
陆敏没把手抽回来,微扭头看着远处,低声说:“此战我军应该能胜,官家又令各方官民自治,近日捷报纷纷传来,各处的小股元军被歼灭,降城的叛吏和蒙人都被百姓或逐或杀。又有消息说,元军大部队已经北渡长江,准备与官家在长江水陆一战,潭州、常州等城外已无元军,长江南部地区应熄战火。此战后,我准备去给我的叔父迁墓,归葬临安祖坟。”
李越忙道:“我说过会和你一起去,你要走时先告诉我一声,我把这边的事情料理了,就追你去。”主要是把飞船挪个地方。
陆敏点了下头,说道:“官家往这边看了,你该回去了。”
李越这才放了手,对陆敏傻笑了一下,转身去找赵宇了。到了近前,才明白赵宇为何在等他:张绣正站在军帐外,脸色明显通红,眼睛无法控制地看向赵宇,盈盈中难掩情意。赵宇等李越到了,一同走向军帐,对张绣的施礼只是淡淡地还礼,也不说话,进了军帐。张绣也跟着进来,拿了已经备好的茶壶给桌上的杯子添了茶水,赵宇一低头,走到书案一边撩衣坐下,顺手拿起一张什么破纸看起来。
李越说了声“谢谢”,张绣眉间现了愁容,转身走了出去。李越刚要说话,倒是赵宇开口道:“这桌子上也不摆本书之类的,真与我的文化水平不协调。”
李越笑着说:“你在这里和一个大老粗也没什么两样了,字都没写过几个,谁还敢给你书看?放本你看不懂的,不是对你不尊敬了吗?”
赵宇切道:“来本我看的懂的不就行了?你去让陆敏翻译了,放在这里。”
李越叫苦:他还抓着陆敏不放了。忙转移话题说:“你到底要拿张绣怎么办?人家都跟了这么长时间了,别耽误了小女孩。”
赵宇叹气:“我一直等着她知难而退,可是怎么也等不来。你想想办法吧!”
李越叫道:“关我何事?!”
赵宇点着桌面说道:“那让陆敏给我翻译几本宋代的政要通报,不用多,近五年的就行……”
李越气道:“我给你下个资治通鉴的白话全本!读晕了你!”
赵宇摇头叹气:“见色忘友,此何人哉!”
李越抓狂:“我还什么色都没见到呢!”
这时帐门外拥进来董义苏华袁牧之方笙小知道,都过来谢谢李越给他们的礼物,还没有消停,小知道就睁着大眼睛问:“李官人要见什么色?”
董义笑着凑上去:“我帮着看看,跟你说,我可知道什么是色!”
袁牧之拍他脑袋:“你才多大?!懂什么色?!我可以为官家出些主意。”
董义大喊:“福州的花魁我都看到了!”
小知道也抢着:“我去临安,满街都是好看的小娘子。”
苏华不甘落后:“我师傅的观中,总来大户人家的小姐……”
方笙夹着得意道:“宫中的女官和宫女我都见过的。”
赵宇拍了下桌案,说道:“忘了我说了什么了?没有后宫,没有宫女!”众人大声叹气,议论纷纷:“什么意思?”“官家不是说着玩的?” “那官家以前的一千多个娘子是什么样子?”“谁说官家以前有一千多人?”“李官人呀……”
赵宇完全眯了眼睛,看向李越,李越大冒冷汗,他现在知道了,赵宇眯起眼睛,是为了掩盖他眼中狠毒的目光吧。李越笑着澄清道:“这些都是误传!赵宇……官家以前绝对没有娶过亲!那些流言都不是真的!”
赵宇对着大家说:“从今以后,在我周围的人员就由李官人核准吧。”
李越接了这个烫手山芋气得要跳,连声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就知道欺负我!”
一股血气味道冲过来,大家都回头,见叶铭走了进来,他皱眉行礼,大家知道叶铭来是谈事的,就纷纷告辞出去了,帐中就留下了赵宇李越和叶铭三个人。叶铭略带了不满说道:“官家回来得太早,我军还未全胜,营中也有刺客未除。”
赵宇撇嘴,李越懒得多说了,就从背包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打开,是一张等深线图。他把地图在地上铺开,接着拿出几块不同颜色的纸片,放在了地图上,然后指着地点解释着:“这是我们的地方,这是元军退后的扎营之处,他们辎重的中军所在,他们的后军部分,文天祥的队伍在这里……”
在这个时代还无法描绘精确的地形图,地图多注重城镇的道路方位和主要山峦河流的走向。行军打仗多需要向导领路,而更早一些,连有基本山河的方位图都弥足珍贵,当初“图穷匕见”的荆轲,就是用“献图”才接近了秦王。
经过李越的解释,战场上的布局一目了然,叶铭蹙眉看着地图,没有说话。
赵宇开口:“当初蒙元攻来,我宋军有战死有降元。而我军以往几次战役,都没有俘虏或者降兵。”叶铭冷冷地说:“吾尚未闻蒙元恕过自己的叛徒。”
赵宇叹道:“攻心为上,如果有降兵,而这些人能四处传布我军之宽容,可瓦解对方军力,也可减轻我方伤亡。”
叶铭默不作声。赵宇带着妥协的意思说:“如果有宋人降将领兵反攻我宋,那不能饶。而许多元兵不过是农人或者流民,若是乞降,日后还可为我朝所用。”
叶铭寒着脸说:“能有什么用?还要拿粮食养着他们,有风吹草动,保不定他们又降元了。”
赵宇继续说道:“常人都有惜命的时候,不是每个人都能坚强不屈,可罪不至死。那些人还是可以为国所用的,比如种田种树,修桥补路,挖矿开山。”
叶铭也不答话,面无表情地盯着地图。
陆秀夫从帐门处进了,施礼后,示意赵宇随他出去。李越和赵宇留了叶铭一个继续钻研地图,就与陆秀夫一起出去了。陆秀夫领头,请赵宇和李越进入了另一个营帐,他临进门时,还左右看了一下。
帐中有简单的桌椅,赵宇坐下,陆秀夫和赵宇久了,也同李越在赵宇旁边坐了。他身体侧向赵宇,压低了声音说:“我得了张世杰的回信,按时间,他应已离开福州带水师从海上北上。秀王赵与檡得知官家江南大胜后,也带了二万人马北行,随行有许多临安百姓和宫廷内侍宫女,还有孙小官人的家眷和李官人的义子,月余后将与官家会合临安。”
赵宇微笑,说道:“这些都是好消息。”
陆秀夫叹气:“有消息说,陈宜中对吾等立了官家甚为不满,许多赵室宗亲因不明官家所出,也对官家质疑。陈宜中原来同意护送益王和广王回临安,可是,张世杰一离开福州,他就带着余下的淮军护了两王和杨妃国舅等赵室宗亲去了泉州,广王之领地。泉州赵室宗亲甚众,二王极有号召力。有风言说,他们觉得立官家为帝不合名与理,想拥立广王为帝。”
赵宇脸色沉静下来,陆秀夫又说道:“吾已寄信陈宜中,希望他顾全大局,此时元军未退,国土沦丧,若再立一帝,恐乱民心,生出内斗。而且,吾还警告他泉州蒲寿庚有降元之心。”
赵宇蹙眉,低声说:“如此,大概也不甚妥当。”
蒲寿庚(1205-1290年),又称蒲受畊,号海云,宋末元初人,是阿拉伯(色目)商人后裔,蒲开宗之子(参见《泉州人名录蒲开宗》)。任泉州市舶司三十年,实际上蒲寿庚只做了三年不足的提举市舶使,这也符合地方官员在任三年一轮换的宋代官制。但不管其任提举泉州市舶司或离职,均能“擅番舶利者三十年”,可见蒲寿庚势力之强大,是宋元时期“蕃客回回”的代表人物。此人在南宋破国后“导元倾宋,叛宋仕元”(引导着元军倾败宋朝,叛变了宋朝给元朝当官。)以致“终生显赫”。
史料对此的记载说元军包围临安后,因元军善于陆战而短于海战,闻蒲寿庚老于海事,拥海舶至多,若能招得蒲寿庚,既能严重削弱残宋的海上力量,又能借蒲氏之力给残宋毁灭性打击,在元军攻临安之前,元军统帅伯颜就已派遣不伯、周青招抚蒲寿庚、蒲寿宬兄弟,当时未果。可后来,丞相伯颜陷临安,恭帝降,南宋灭亡。南宋遗臣奉二王入闽,欲图恢复。他们希望得到蒲寿庚之助,以继续在闽、广沿海地区坚持抗元,因此任命蒲寿庚为闽广招抚使,兼“主市舶”,赋予更大的权力。
可此时,蒲氏就不想要宋朝的官了。有的历史说幼帝到了泉州,蒲氏闭了城门不开,有的则说 “寿庚怒杀诸宗室及士大夫与淮兵之在泉者”,派亲信孙胜夫秘密出城,迎接南下途中的元军。张世杰只得护送端宗匆遽移粤,经漳州趋潮阳。临行时,抢走了停泊在法石一带的蒲氏海舶四百多艘船。
蒲寿庚降元后,将他所拥有的海船都交给了元军来进攻残余宋师。元军非常感谢他,将领董文炳率部抵泉时,擅解所佩金虎符赠蒲寿庚,此举事后得到元世祖忽必烈的嘉许。元廷授蒲寿庚为昭勇大将军、闽广都督兵马招讨使兼提举福建广东市舶。
蒲寿庚降元后,大肆残杀南宋外宗室人员和淮军,此事应是事实,只是资料上对其时间和细节的记载有些不同而已。
一说在至元十四年(1277年)七月张世杰自潮州从海上回军攻泉州城时,张世杰自海上回军攻城,寿庚遣其党孙胜夫诣杭求唆都援兵,自与尤永贤、王与、金泳协谋拒守,尽杀淮军、宗子(赵室宗亲)之在城者。一说来自明阳思谦《泉州府志》记:“及张世杰回军攻城,宗室又欲应之.寿庚置酒延宗室欲与议城守事,酒中尽杀之。”而郑思肖《心史》则记载:“(景炎)二年丁丑(1277年),泉州素多宗子,闻张少保至,宗子纠集万余人出迎王师.叛臣蒲受畊闭城三日,尽杀南外宗子数万人。”《永春云台赵氏族谱》记杀五千余人。赵氏《南外天源族谱》记杀三千人。《宋史》说二千三百余人。《泉州府志纪兵》说:“尽害宗室千余人及士大夫与淮兵之在泉者,备极惨毒。”
日本桑原氏《蒲寿庚考》引明阳思谦《泉州府志》说:“尽杀宗室千余人……此当仅为男子能执武器者。”据王寒枫《关于蒲寿庚几个问题的探讨》考证,估计蒲寿庚大概屠杀了六、七千人.其中:南外宗室三千余人(明阳思谦《泉州府志》说,绍定间[1228—1233年]南外宗室有三千三百余人),淮兵二千五百人,士大夫不知数……
蒲寿庚於宋元转变之际,显赫一时,其子在元朝亦颇得志。抛开道德不论,表面上看蒲寿庚降元维护了自己家族和泉州□□的利益,短期内也似乎如此,但随后蒲氏家族和泉州□□却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数十年后,蒲氏后人与元朝庭争利,元朝庭派兵攻入泉州,使泉州的回族与□□教遭到了严重破坏,“凡西域人尽歼之,胡发高鼻有误杀者。闭门行诛三日”,事后即“发蒲贼(蒲寿庚)诸冢,(刨了蒲寿庚等人的坟)得诸宝货无计。寿庚长子师文性残忍,杀宋宗子皆决其手。圹中宝物尤多,圹志玛瑙石为之”(说的是蒲寿庚的长子残忍,亲手杀了很多南宋赵室,所以墓中宝物很多);“凡蒲尸皆裸体,面西方”;“悉令具五刑而诛之,弃其胾于猪槽中,报在宋行弑逆也”(受了五刑才被杀,尸体被弃在猪圈里,真是对南宋行了杀戮和反叛的报应)。(源自《丽史》或者《清源丽史》,虽是历史小说,但有关蒲氏被戮的内容大多基于史实。)蒲氏家族信□□教,故“裸体,面西方”,表示让他们死也无法对着东方。□□忌猪,砍其身于猪槽中是最大的侮辱。仇恨至挖墓刑尸,那必非常残暴地屠杀蒲氏族人。那时及时外躲或刚好在外者,才能幸免于难。□□资财、住宅、礼拜寺等大半毁于烧杀和劫掠之中。这是泉州城、泉州港衰落的开始,也是泉州□□衰落的开始。报应蒲氏后人的竟然是蒲寿庚投降了的元朝,这大概在他辅助了元朝追剿南宋幼帝的时无法想象到的。
朱元璋建立明朝后,对卖国求荣助纣为虐的蒲氏深恶痛绝,下令将蒲氏族人充军流放,为娼为奴,不得登仕籍,蒲氏从富族成为贱族达数百年。而当时许多回人也都耻于和蒲寿庚牵连上关系,把他称为“无耻的叛教者”。
此人死了八+九百年后还没有被人遗忘:蒲氏后人写了家族光辉历史,完全忽略了“导元倾宋”这段曲折,只炫富耀贵,讲述先人曾做了什么大官,结果放在网上祭奠,还引人留言骂街:“叛我华夏者,就该这个下场,更何况此人不思报销(效)知遇之恩,食君之禄,戕害宋君,及(极)其可恶,不图为被残害同袍(胞)报仇雪恨,贪图虚荣当灭族。”……人们的记忆真是久远弥新,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传统教育中要求人们爱惜名声以荫护后代这个观点还是对的,反正都是死,留名青史远比遗臭万年要好得多。
李越知道临安陷落之前,伯颜就派人去招降蒲寿庚了,此时陈宜中带二王前往,吉凶不卜。难道不该警告陈宜中吗?正想着,陆秀夫问出了李越心中的疑问:“官家为何说不甚妥当?”
赵宇手指在膝盖上点了两下,慢慢地说:“如果陈宜中不知道蒲寿庚心存反意,而想得到蒲寿庚的支持……”
陆秀夫恍然道:“他会把信给蒲寿庚看!以此离间蒲寿庚与在下。而众人都知道,吾与张世杰拥立了官家,那么蒲寿庚会以为官家已经疑他有降元之心,也许就索性降元……”陆秀夫一下站起来,脱口道:“难道那恶梦……竟然要成真?”
赵宇皱眉说:“那就任命蒲寿庚为闽广招抚使,兼‘主市舶’。”这正是历史上陆秀夫张世杰给蒲寿庚的官衔,管闽地和广东两省的政经,只不过那时立的是个幼帝,此时南宋已经有了转机。
陆秀夫叹气,当初他和张世杰商量,梦里泉州之劫蒲寿庚杀了那么多赵室宗亲,就不要给他官衔,那样显得南宋还求着一个叛臣帮助,可现在还得给他高官重任,以示拉拢,希望他看在南宋不会灭亡的前景下,不要对宗室淮军开杀戒。
赵宇走到门口,让外面的慧成慧达进来,然后当着陆秀夫的面说:“你们两个人去泉州,尽量说服杨妃,让她容许你们带着两个孩子尤其是广王,去临安。”那个孩子历史上是在颠沛流离中落海,连病带吓死去的。他对陆秀夫说:“陆公写信,对杨妃说,我希望两个孩子回临安,这样他们……更会快乐。”他不想说“更安全”,以免显得像是在威胁。
慧成却皱了眉说:“官家,现在战事未了,官家需要保护,吾等不想离开官家。”慧达也脸色严肃。
赵宇说道:“我见过杨妃,她应当并不想让广王称帝。” 一个孩子和一个没有什么野心的母亲,何必现在登基?
陆秀夫叹道:“的确,官家在打仗,而太子还年幼。如果等到官家重整江山,太子再继位,比此时更安全,只是,也许有人不放心官家会传位给太子。”
赵宇问慧成:“如果杨妃同意两个孩子回临安,路上出了事情,那是谁的过错?人们会说是谁下的手?”
慧成有些郁闷的表情:“那些人可能说是官家下的手。”赵宇接着说:“你相貌忠厚,慧达聪敏而又武功高深。若杨妃应允,我相信你们能护得两个孩子周全,一路南上,所以一定要你们去才行。”慧达不说话,慧成看看慧达,一副纠结的表情。
赵宇又说:“可如果,广王称帝,你们两个就什么也不要干,马上回来。”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忧虑。
赵宇对陆秀夫说:“慧成他们要尽快离开,请陆公今日就将书信交予他们。”他又对慧达说:“你们从江西南下,让孙小官人给你们足够银两和粮食,至少取四匹马。”慧达神色勉强地点头。